「傻瓜。」她伸出一條胳膊,抓起一大把雪。她還來不及將它抹到他的臉上,他已經抹了她一臉雪。那雪順著她的領子滑落下去,又冷又濕。她氣喘吁吁,渾身哆嗦。接著,他發現她嘴巴裡罵個不停。
他吻著她,要把冷氣吻出她的身體,把思想吻出她的腦袋,把力量吻出她的手腳。她發出一陣低沉的抗議聲,但不過是裝裝樣子,然後用胳膊抱住了他。
她不知道草坪上的雪是不是在融化,形成一個湖泊;不知道那湖泊是不是在絲絲作響,就像噴泉那樣。
「要是你認為那樣就鬥得過我……」她喘過氣來以後開口說。
「我已經制服你了。」他咧嘴笑笑,輕輕地吻著她,「你的鼻子紅了。」
「很高興你還提起這件事。」這次,她抹了他一臉雪。接著,她格格地笑個不停,趁他咒罵的時候想要扭脫身子,「瞧,你整個臉都紅了。非常迷人。」
他跟她搏鬥著,將她的臉按在雪裡。她抓到多少雪就抹他多少雪,因此扭打了還不到兩分鐘,兩個人都已經濕透,渾身是雪,上氣不接下氣。
「讓我起來,你這惡霸。」她一邊推他,一邊笑得連說話聲音都在發抖。
「先是罵我傻瓜,現在又罵我惡霸。」他抓起一把雪,用一隻手把它捏成團。
她眼睛轉向一邊,盯著那團捏得不勻的雪,然後又望著他的眼睛說:「抹吧,你要付出代價的。」
他把雪團拋起,穩穩地接在手裡說:「哎呀,我現在在發抖呢。」他調皮地把雪團順著她的下巴抹去,一直抹到她的臉頰;她一動不動地躺著,下頜抬起,眼睛瞇攏,等著最糟糕的事情發生。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隨著他的眼睛失去笑意,目光在她臉上移動,手指摸著她的臉,她的脈搏開始怦怦亂跳。
「羅伊斯?」
「安靜一會兒。」他漫不經心地說,一個指尖仍在順著她那如冰般稜角分明的顴骨移動。然後,他低下嘴去,用嘴唇擦過她的顴骨。即使她的生命危在旦夕,她也說不出話來。
他想要相信,這是因為她漂亮,因為她的臉異乎尋常,非同一般,她的身體線條明快,引人人勝。但是,他知道,此刻不是慾望在他體內起作用。他懂得激情、需要和飢渴,這比那更多,這是一切。
他的嘴輕掃了一下她的嘴,彷彿在嘗試某種新的味道。然後又掃了一下,然後停在那裡不動了。
他從來設有這樣吻過她。誰也沒有這樣吻過。她已經慣於那種貪婪,那種迫不及待的要求,甚至渴求等等。但是,這種深不可測的溫柔卻是新的,這摧毀了她。
她的手軟綿綿地滑到地上。無論她是什麼,她擁有什麼,在他,他們,他們共同創造的東西面前屈服了。
他意識到她在發抖,便抬起身來。他吃了一驚,揮手抹去她頭髮上的雪。「你身上很冷。」他輕輕地說,「這也難怪。」
「羅伊斯……」
「你還是進屋去,讓身上干一干。」他幾乎嚇壞了,覺得無論如何得離開她了。他得控制自己。他一躍而起,把她從地上拖起來,「你的頭髮有一碼長,全濕了。我來把這打掃車道的活兒幹完。」
她覺得天旋地轉,肚子裡很難受。「好吧。」她很想進屋,坐下來讓兩條凍僵的腿恢復過來,「啊,我去煮點兒熱巧克力。」
「改日吧。」他從她身邊走過,拾起了鏟子,「不管怎樣,你的車道快清掃完了。我還有好多事要幹呢。」
他們不會去談論已經發生的事,她知道,輕輕地吐了口氣。還是不談為好,等她把過去發生的事搞個明白以後再說。「好吧。」她往後退去,「歡迎你到裡面來,暖和暖和身子。」
「我沒事兒。再見。」
「再見。」她回到車子跟前,小心翼翼地繞了一圈,然後飛奔而去。
她氣喘吁吁地進了屋,連忙脫去外套,從脖子裡解下圍巾,拉掉帽子和耳塞。
她覺得屋裡太熱,又猛地剝掉穿在高領羊毛衫外面的背心。她坐在樓梯平台上脫去靴子,拉掉了外面的一雙短襪。
她仍然覺得太熱。她渾身發燙。她覺得有點發燒。也許她得了什麼毛病。不是正在流行感冒嗎?感冒總是流行的。她或許感染上了什麼病菌,因此她覺得頭重腳輕,渾身發熱,肌肉酸痛,手腳想要發抖。
她要吃點什麼藥。她要戰勝它。
接著,她抬起一隻手,用指尖摸了摸嘴唇。她的嘴唇仍在為他搏動,舔上去仍是他的味道。
她合上眼睛,將頭靠在膝蓋上,承認最糟糕的事情已經發生。她連震動的感覺都沒有就已經墜落下來,甚至沒有想到要抓住什麼東西。
她一頭墮入了愛河,愛上了羅伊斯·卡梅倫。
第九章
「你今天在法庭上表現得非常出色。」在法律事務所的書房裡一起工作的時候,戴安娜朝她的女兒微微一笑。
「謝謝。」勞拉朝一份辯護書的措詞皺皺眉頭,「感覺良好。我真的很感謝你讓我開了頭炮。」
「這是非常基本的證詞,但又需要慎重對待。你掌握得挺不錯的。陪審團很重視你;你的委託人也很信任你,這同樣非常重要。」
勞拉裝出微笑說:「只是因為你信任我。阿曼達是你的客戶。」
「你在這個案子上幫了我的大忙。」戴安娜掃了一眼堆在桌子上的幾疊書,「但是,我們還沒有打贏。」
「你發愁嗎?」
「是擔心。」戴安娜說,「我一天也不想讓她坐牢,因為我認為她是自衛。勞拉,我還有點兒為你擔心呢。」
「為什麼?我挺好呀。」
「是嗎?」
「絕對。我在干自己一直想幹的事。我的生活令人激動,豐富多彩。離聖誕節還有兩個星期,而我實際上已經破天荒地完成了採購工作。絕大部分採購工作。我還有什麼問題?」
「你沒有提到羅伊斯。」
「他也挺好。」勞拉又低下頭去看著材料,「我昨天晚上剛見過他。我們出去吃了晚飯。」
「還有呢?」
「這也挺好。我很喜歡跟他—塊兒出去。我的確認為也許應當把速度放慢一點兒,我們迄今走得太快。反正假日快要到了,有好多事情要辦。這正是後退一步,做一番評估的好機會。」
戴安娜歎了一聲說:「你那麼像我,這幾乎是可怕的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
「親愛的,你一次也沒有說起過,你覺得他怎麼樣,你對他的感情如何。」
「我肯定說起過。我說過我喜歡見到他。我們都喜歡在一起。他是個非常有意思的、錯綜複雜的人,而我……」她在她母親的目光之下有點慌亂,聲音漸漸輕下去,「而我愛他。我已經無可挽回地愛上了他。這本來不應當發生。我是睜著眼睛陷入這種關係的。我對自己的反應、自己的感情負責。這可被看作是存在於兩個互相喜歡、互相尊敬的人之間的關係。」
她突然停住,緊緊閉起眼睛說:「我可以把爺爺殺了,是他害我陷入這種境地的。」
戴安娜十分同情地伸出一隻手搭在她的手上說:「跟一個你喜歡、你尊敬、你欣賞的很有意思而又錯綜複雜的人相愛.難道那麼糟糕嗎?」
「那是我們在一開頭就立下的基本原則。」
「是嗎?」
「不是用多少話語,只是大家心裡明白,我們並不在尋求戀愛、結婚和家庭。羅伊斯跟我一樣感到很吃驚,原來爺爺腦子裡還裝了這麼個厚顏無恥的陰謀詭計。」她歎了一口氣,「不過我真的挺好。我只是自己心裡煩躁,不是別的。我會處理的。只是要把速度放慢點兒,改變側重點。」
「只是太固執,或者太害怕冒感情上的風險。」
「也許是吧。」勞拉點點頭,承認有這種可能性,「但是我不想失去他;要是把事情弄複雜了,我會失去他的。我寧可擁有現有的東西,也不願看著他離我而去。」
「你有把握他會離你而去嗎?」
「我對什麼也沒有把握。但是我決定基本上保持現狀,同時保持一定距離。等到對前景看得比較清楚的時候再說。保持距離應當不成問題,我有那麼多事情要做,而且假期快到了。」她嘴唇一彎,裝出微笑的樣子,「因此,話又要說回來,我是絕對挺不錯的。」
凱恩懷著輕鬆愉快的心情,手裡拿著一個看上去很漂亮的小包,漫步回到辦公室。他剛才溜出去取一條為他妻子設計的項鏈。他腦海裡已經浮現出她打開聖誕節禮物後,自己將金項鏈和五彩繽紛的寶石戴在她脖子上的情景。
他認為,她會非常高興的。
凱恩瞥見那個人走上台階,朝麥格雷戈夫婦律師事務所走去,他的心境頓時蒙上一層陰影。是羅伊斯·卡梅倫。他認為,這個男人在忽冷忽熱地玩弄他的寶貝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