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說完,你看看,你又來了!」屢勸不聽,姆媽扯大嗓門數落起兩兄弟:「幸好人家小女生沒聽見,不然她多難過!今天是人家的生日,讓人家波奔一天我已經過意不去,要是不小心害人家小女生難過,我對爵士怎麼交代呀!」
拿著餐巾懶懶抹嘴,TC聞言頓住一秒。
噗!大貓嘴上的豬腳直接飛出去,驚奇望著兄弟。「今天也是小美女生日嗎?」
「你找死啊!」眼見拖淨的地板又油膩膩,姆媽抓起木匙擊打大貓的腮幫子。
「看看你們的表情,人家不能是今天生日嗎?」
「當然能,祝她生日快樂。」慢條斯理擦淨雙手,TC從煙盒抖出香煙。起身後想起什麼,他回身彎下腰狠狠親吻四年不見的老媽子,逗得她芳心大悅。「我出去一下,晚上回來再聊,你慢慢打。」
「哎哎哎,不是,你誤會了,哎哎哎喲,我是想說明TC也是今天,哎哎…… 」大貓絕望看著另一名「獸星」吃飽喝足,不鳥兄弟死活自顧自推門走出去。
TC往惡名昭彰的黑街深入,沿途嗅聞他太過熟悉的墮落氣息。
從上衣口袋抓出順手帶出來的一顆蛋,紅得討喜、艷得醉人,脆得當不成武器,倒可以充飢。TC臉上嘲諷泛笑,握握掌心的紅蛋,薄情雙唇被蛋殼紅艷的色澤、光滑的表面吸引,趁著四下無人熨貼過去,感受殼上殘存的微末餘溫。
他短暫閉眼,靜靜緬懷等不及他長大的母親,獨自慶祝他二十二歲的生日。
這天這時,倫敦的霧氣正濃。
第二章
「國際傭兵學校」遺世而獨立,隱匿於蘇格蘭一座廢棄多年的荒城中。
彷彿為了符合布爵士創校的精神,學校靠山面海,地理位置呈現全面開放的迎戰格局,易攻難守,來此受訓的學員必須具備基本生存能力與戰鬥本事。
這裡不做無聊的基礎訓練,體能必須自己勤加維持,學校只教授學員如何在殺戮戰場上克敵制勝、遭遇危機時如何化險為夷,不幸落敗後又是如何扭轉劣勢。
方法不論,一切但求勝利。而唯有活下來,才有機會求取勝出。
不計代價求生求存!是傭兵學校固若盤石的最高指導原則。
「這是英國,不是以色列!他媽的,誰教你們用這種方式攻擊!」
「你們的槍法爛到慘不忍睹,C4拿著自己找角落引爆!」
「蠢蛋!看看你們埋設的絆索,不用敵人殺過來,你們就被自己人干光啦!」
進入大門約十分鐘後,可以聽見雷吼聲此起彼落。
這些氣急敗壞的吼叫,有時是從巷戰專用的仿真城市轟來,有時又從訓練快速垂降與攀爬技巧的懸崖方向吼來,有時又來自詭雷處處的險惡森林之中。
臉紅脖子粗,是校內各級教官的註冊商標。
露天靶場位於學校的最末端,佔地寬廣又蠻荒,極目望去一片黃土。
靶場內今天硝煙四起,火藥味瀰漫整個天空,這裡卻是傭兵學校今天最平靜、沒有火氣的地方,因為使用者是到任剛滿一個月的年輕教官。
他是個冷靜沉穩的人,從不以音量震懾人,長得很俊、表情很酷、眼神很冷。
早在這位近乎傳奇人物的黑髮教官到任之前,具有軍事背景的學員們已在私下沸沸揚揚論著關於他的一切。興奮交換八卦的結果,眾人發現,這位在軍中表現優異、儀表搶眼的年輕教官只有軍事背景,個人資料全無。
不管學員多麼神通廣大,最多只能弄到官方紀錄的樣板一切,比如,這位教官用槍技巧出神入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神槍手;又比如,他擅長追蹤、獵殺與狙擊,毅力驚人,行事極端;當交換軍官周遊各國精銳部隊期間,表現突出,卻因性格乖張而惹下不少事端,是個讓各國長官極為頭疼的問題人物。
紀錄上總結:幸好這人尚無反社會傾向出現,否則將是一場可怕災難。
現在,他們總算體會了那種頭痛欲裂卻又束手無策的無助滋味。
聽完新任教官以他著名的輕淡口吻,說出內容驚人坎坷的射擊任務之後,十四名學員傻眼,一致望向怒濤洶湧的大西洋.靶子釘在峭壁,擺明他們勢必得從海邊摸過去了。這裡是巖岸地形耶!
剛從泥漿中交相掩護著匍匐爬出來,正自慶幸沒被神射手教官射成蜂窩,全身傷痕纍纍已是不幸中之大幸,學員們笑臉上的泥塊甚至還沒幹,就再一次被教官挑戰人類極限的訓練手法震撼!
一彈匣一人領十個,我要求靶心命中率要有百分之七十,子彈一顆都不能浪費在靶子外面,晚餐前完成任務。」為了證明他設計的射擊項目在人道範圍內,TC帶著十五個彈匣,從海邊親自示範一次跑回來,只花去二十七分鐘。
他臉不紅氣不喘,解說執行細節的聲音平穩得令等在一旁的大貓發指!他拿在手上的靶紙只有一個彈孔,表示槍槍命中同一處,槍法則神準得令大貓厭煩!
「今天先做定向手槍射擊,未達成射擊目標的人,明天還有一次機會。不過,明天的靶心命中率是百分之百,自己衡量得失。」偏首示意學員們依序向助理教宮領取彈匣,任務執行前,TC按例重申他的遊戲規則,語氣轉硬:「在背後偷懶搞鬼的人,手法最好不要太差。我不阻止你們玩小把戲,沒被我察覺出來,要怎麼玩都請便。假如本事不佳又自以為玩得高竿,浪費我的時間,最好在我動手之前自行申請退訓。我沒有寬恕的美德。」
想到上一名搞鬼學員的下場,學員們安靜裝填彈匣,有的低頭檢查裝備,沒人傻得浪費時間去思索如何取巧才不會被教頭發現,因為那是自尋死路的行為。
TC比出一個手勢,指示學員們可以出發,大鬍子助理教官負責押隊。
看他們安步當車一面閒話家常,沒什麼緊張感,TC仰頭觀察風雨欲來的天色,冷淡補充:「四點三十五分開始漲潮。漲潮後被困住的人,有二十分鐘可以上岸,自己把握。」
學員們全部驚大泥眸,拔腿狂奔!
「多像奔牛節那群笨牛呀,好壯觀。願天王保佑這些小王八蛋好手好腳歸來,阿門。」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大貓懶洋洋走上前。「算你狠,離漲潮時間不到三個小時,這裡的巖岸奇刁耶,一個不留意會出人命的。」
TC將卡彈嚴重的步槍抓來,淡應:「這裡不是遊樂場,應付不了可以退訓。」
「你手上有槍你是老大,行吧?走了,貴客到。」大貓朝懸崖方向努努下巴,兩鬢開始抽痛。這小子不僅槍法一流,他的無法溝通與一意孤行也是世界一流呀!
「有人要進來我這裡?」
還在苦惱如何向兄弟婉轉啟齒,自己才能永保安康,大貓聞言嚇一跳!
「不是我的主意!」馬上做出聲明。「你是全校最狠的教官,這誰都能出庭作證。開學不到一個月你就刷掉六名學員,適度補充娃娃進來是必要措施嘛。」
「少廢話,人是老布帶來的?」將槍托頂地,TC口氣不耐煩地跪蹲下來。
「你看見老布啦?」大貓頭痛加劇。一扯上布爵士,他這位兄弟心情就會莫名惡化,屢試不爽。見TC一副拒人於千里外的酷樣,大貓扮起委屈:「我那些蠢娃娃,不像你這裡個個是天才。他們笨手笨腳,四十個娃娃好像四百頭笨牛橫衝直撞,要不是這樣,我捨不得讓女娃娃投靠在你這絕世大魔頭的|!」
「我不收。」TC一口回絕,手臂濡著一層汗,使勁想把卡死的彈匣扳下來。
大貓特意站遠一點,上級剛簽下的公文才拿出來,清清喉嚨:「奉天承運,長官詔曰,這名女學員即日起編入TC教官這組。上頭有令,TC教官不許把這筆帳算到大貓教官頭上,他只是一名傳達旨意的可憐閹人。」
極端痛恨被人施壓,埋頭苦幹的聲音泛出一絲寒意:「滾開。」
大貓重重歎氣,只好使出撒手鑭了:「典獄長請你賣他人情,你沒話說了吧?」
TC專注於手邊工作,沒對大貓或者說布爵士不得已的下下策吭上一聲半句。
「啪!」地一聲!卡得死緊的彈匣終於被他執著的雙手硬扯下來,長滿硬繭的掌心也為此付出代價。冷瞳轉硬,撿起一條白毛巾隨便裹住他割傷的右掌。
被人動之以情和被人脅迫,結果都是身不由己。
TC陰沉著臉站起身,往懸崖方向開步而去,大貓快步跟上。
大貓頭大地看著TC低頭點煙,這舉動意味他現在心情惡劣,槍法不如他的人最好離他起碼五百公尺遠。完蛋的是,他還沒告訴這臭小子——
瞥見前頭的人影,TC腳下一頓,緩緩側頭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注視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