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直接說出那兩個字。」他走到咖啡色沙發椅坐下,按下淡藍色玻璃茶几上的電話鈕。「送兩份餐上來,還有一壺熱咖啡。」
聆蘭則是在距離他最遠的一張沙發椅上坐下。
他抬起頭,虎眸專注地盯著她,「昨天晚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字典裡還真是沒有「婉轉」這個詞啊!
「昨天晚上……」她皮笑肉不笑,「沒事啊,有什麼事嗎?」
「你氣沖沖地走人,甩上門的聲音大到吵醒了小傑,他揉著眼睛跑出來瞅著我看的表情,好像是我把你趕跑的樣子。」他不爽地瞪著她,「你要負責向他解釋清楚,我不想回家後再看到一個哭哭啼啼的小毛頭。」
「他哭了?」她所有的怒氣與矜持統統消失了,內疚瞬間充斥整個心房。「哎呀,都是我不好。」
磊原深深地凝視著她自責甚深的小臉,有些遲疑地問:「你和小傑非親非故的,為什麼這麼關心他?」
她一怔,「也許是……因為有緣分吧,而且我討厭看到有人被欺負,尤其是無辜的小孩。」
「無辜嗎?」他有一絲失神,嘴角緊抿。
聆蘭驀地想起小朋友們所講述的內容。
「你並不討厭小傑,對不對?他是你弟弟,你是要他的對不對?」她像是安慰自己也像安慰他地追問。
聞言,他的臉色登時化為一片毫無表情的漠然
「除此之外,其實你對他也是——」
「我對我父親有過承諾,我會照顧他。」他眼神鷥猛而危險,憤怒地道:「不干你的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道德重整抑或是家庭倫理解析嗎?林小姐,你越界了。」
聆蘭被他的怒氣震懾住了,內心深處也明白自己的確是衝動得跨越了那一道界線,她太過關心他們,以至於忘記了時機與身份。
對他們而言,她的確什麼也不是,沒資格也沒立場這樣說話。
她心亂如麻又難過地絞擰著小手,小小聲地道:「對不起。」
他倏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手指微顫地點燃一根香煙,不一會兒一股屬於他的特有的辛辣煙草香氣瀰漫在空氣中。
看著他寬闊的肩背,略微分開站立的長腿,充滿男性化的濃密黑色髮絲,以男人而言是稍微長了點,而且有些不羈的凌亂,但是她從未看過比他還要更有男子氣概與味道的男人。
他像是中上世紀的王者,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責任與壓力,卻依舊屹立不搖,堅忍挺拔。
在這一瞬間,聆蘭突然清清楚楚地發現自己愛上他了。
低垂的視線觸及了一雙頂級義大利黑色男鞋,她本能道:三一樓,謝謝。」
一隻長臂越過她的頭頂撳下三樓的按鈕,聆蘭陡然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騷動與熟悉的氣息。
淡淡的刮鬍水香氣和濃濃的男人味,一種教人怦然心動的氣息……
她情不自禁抬頭,卻蹬蹬蹬驚退三步緊貼在電梯鏡面壁上。
貝貝貝……貝磊原!
他顯然也很訝異會在這裡見到她,「你?」
真是巧,太巧了。
聆蘭四處張望著有什麼地方可以逃出去或鑽進去的——啊!電梯,三樓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她就可以……
她驚愕又絕望地瞪著他撳住「關閉」的鈕不放。
「你在做什麼?」她急得脫口質問。
「我們有事要談。」他不由分說就改按二十七樓。
原來愛情的降臨是這麼沒預警卻又是再理所當然不過,她熾熱的心在悸動,滾燙的血液在體內狂歌奔騰,她的指尖瘋狂地想碰觸他……
這種渴望與衝擊太過強烈,她不禁一陣暈眩,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沒有破解這種魔咒,卻使她稍稍冷靜鎮定了一點。
「貝先生,您的餐好了。」
如吟詩歌唱般的優雅聲音是屬於五樓巴黎廳的副理,聆蘭並不陌生,但是今天他的聲音顯得太黏膩巴結了些。
「請問您想擺放在哪兒用餐?」
現在躲是來不及了,但聆蘭還是努力側身掩面低頭一個勁地往沙發深處鑽去其人家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不用了,你放著。」磊原淡淡地道。
「是,那麼……」
「沒事的話就下去吧。」
說也奇怪,她聽得出他語氣裡勉強釋出的一絲耐性。
真是的,對別人就可以那麼自制,脾氣控制得很好,對她就完全不是那樣——不過她可以解釋為,因為他對她另眼相看嗎?
她又高興起來了。
「我好餓。」聆蘭摸著肚子站起來,好奇地走到銀色餐車邊,伸手掀開了一隻銀盅
嘩!
一大份……不對,是一大尾的龍蝦做成沙拉,底下是可口的薯泥,旁邊鋪著嬌紅的草莓,在新鮮誘人的龍蝦片上頭還淋著濃稠的沙拉醬,銀盤邊緣還排列著一片片烤得金黃的香蒜吐司,她的口水差點掉下來。
磊原像是恢復了平靜,泰然自若地掀開另一隻銀盅,是同樣香噴噴卻全然不同的菜色,一大瓷盆局烤海鮮貽貝義大利炒飯。
「吃吧。」他伸手拿起叉子。
她歡呼了起來,隨即面有難色——
「兩種都好好吃喔,太難選了。」
磊原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了……他一見然笑了…... ·
她稀奇又著迷地癡癡望著他的笑容,他的笑聲渾厚愉悅得如同最好聽的古鐘敲擊聲。
慘了,她真的沒救了。
「一人一半。」他的大手再自然不過地罩住她的頭,輕輕搓揉著她的髮絲,隨後拿起一隻雪白瓷盤裝盛了一些食物,笑容裡有一絲打趣嘲弄,「這並不是太困難的數學題。」
她下好意思地撓撓頭,學著他裝了兩種食物在盤子裡,然後坐在沙發裡大快朵頤。
聆蘭吃得一頭汗,卻是暢快淋漓心滿意足極了。
等到她再裝第二盤時,磊原已經端著杯黑咖啡啜飲起來了。
看著她吃得不亦樂乎的小臉,他心中微微一動。
「我還沒有見過像你這麼不在乎形象的女人。」他燃起一根煙,輕輕呼出了一圈白霧。
聞言,她使勁嚼著一隻貽貝的動作停頓了下,訕訕地道:「那是好還是不好?」
天啊,希望他不會太嫌惡她。
「沒有什麼好或不好,最起碼你很自然。」他攤了攤手,「而且很坦率,有話必說,這樣簡單多了。」
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應付得游刀有餘,但這不表示他喜歡那種人,坦白至少是種美德。
聆蘭的臉頰因他的讚美而紅了起來,一顆心怦怦跳著,低頭對著一片龍蝦竊笑。
他把玩著金質名牌的打火機,「有件事情想找你做。」
她耳朵一豎,「什麼?」
「你有考慮過換另外一個更適合你的工作嗎?」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聆蘭心一跳,他該不會要求她做他的地下情婦吧?或是援助交際?還是……
哎喲,怎麼突然這樣冒昧開口,害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那是小說裡的情節,雖然年輕卻保守如她,怎麼可能會這樣隨隨便便就答應?雖說她垂涎他的身體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了……
啊!理智跟情感大拔河,她好難決定,此刻的情況比要選龍蝦還是海鮮飯要困難太多太多了。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表情又是心慌又是心動,「我……」
「小傑需要一個保母,我想過,由你來擔任是最適合的。」磊原不拖泥帶水的把目的說出來。
聞言,聆蘭呆住,傻眼了,「你……」
他眉頭又打結了,「要還是不要?」
「原來你說兼差的意思……就是要我當小傑的保母?」她努力從呆滯狀態中清醒過來。
「當然,要不你以為是什麼?」磊原投給她一個諷刺的微笑,「做我的情婦嗎?」
她一張臉倏地滾燙大紅起來,「當然不是!那是最無聊、最齷齪、最無恥、最可笑也最豬腦袋的人才會想出來的爛想法。」
唉,她就是那個豬腦袋,也不用客氣了。
「小傑喜歡你,雖然你很會給我找麻煩。」他略挑一眉地望著她,「我答應過我父親要照顧他,但是我沒說我會親自照顧他,所以我想你是最好的人選。」
聆蘭有點失望……是很失望,不過想到小傑那張天使般的小臉,還有以後可以理所當然地經常跟他碰面——她是這麼希望啦——她的心又開始雀躍了起來。
而且她再次發現其實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排斥、以及不關心幼弟。
這個面惡心善的男人呵。
「我是很願意陪小傑,但我也很喜歡我的工作。」說到這裡,她有一絲猶豫「可不可以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我能繼續上班,也能照顧到小傑。」磊原皺起眉頭,像是不悅居然有人對他的提議猶豫難決,但他還是控制住心底的不豫,「你現在在哪一個部門?」
「一樓的爵士酒吧,我是個調酒師。」
他掩不住一抹詫異,「你是調酒師?」
她看起來太柔嫩、太清純,完全就是那種滴酒不沾的女孩子,沒想到竟然還是個調酒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