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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雷恩那

  「有沒有受傷?」年永春步伐輕迅,瞬間已來到她面前。

  「師傅,咱兒沒事,咱兒好得很,咱兒保護大家。」竇金寶任他握住小手,感覺他的十指精準且快速地按壓著她雙臂的筋骨關節,手法老練得不可思議。

  咦?師傅也懂筋脈穴位嗎?

  唔……好舒服,師傅的手指好溫暖喔,掐得她手心發熱,好像有股暖潮順著手臂的經脈匯入丹田般,注進滿滿的力氣。

  可儘管心中冒出了好多疑惑,她仍只是呵呵地憨笑兩聲,眼眸抬起正想詢問,卻見那層矇矓沉澱了,男子的臉容清清明明地懸在上頭。

  呵呵,她終於弄清楚師傅的長相了。

  原來,他的臉洗得好乾淨,而且好年輕妤年輕,眼睛這麼好看,眉毛這麼好看,耳朵這麼好看,鼻子這麼好看,嘴巴也這麼、這麼好看──

  「哇──師傅──」她忍不住大大地歎氣,「你怎麼長得這麼好看呀?!」

  聞言,雙目倏地對上仰望著自己的蘋果臉,年永春微微一怔,不禁失笑了。

  這孩子,他正為她的雙臂憂心,她卻渾然不以為意?

  確定她一切安好無傷,他放開那雙小手,一掌輕撫著她的發頂,好看的兩片薄唇勾勃出一個好看的角度──

  「金寶很勇敢,救了好多學堂裡的孩子。」

  竇金寶咧嘴笑開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受到稱讚,而是真喜歡師傅那張臉。

  她長這麼大,嗯……雖然來到這世間才十個年頭,可還沒見過誰長得比他還好看、還英俊哩。

  「師傅,你今年幾歲,滿十八了嗎?」

  年永春再次怔然,跟著搖了搖頭,暖暖笑開。

  這孩子不好教呵,但他心裡卻隱隱期待著,未來的永春學堂定是熱鬧滾滾,處處新奇。

  呵,未嘗不好……

  ☆☆☆☆☆☆☆☆☆☆  ☆☆☆☆☆☆☆☆☆☆

  另一頭,在隔了幾條巷弄和一條九江大街的這一邊,四海鑣局大廳裡高掛的匾額因地牛翻身給震得七零八落、東倒西歪。

  千鈞一髮之際,竇大海以一個漂亮的飛身撲向擺在柱旁裝飾的巨大花瓶,正慶幸花瓶沒被砸壞,外頭練武場上卻傳來轟然巨響,接苦聽見一各鑣師大聲嚷嚷──

  「哇!竇爺,牆倒啦!」

  啥兒?!

  金寶兒又不在家,牆怎麼會倒呢?!

  顧不得地還在搖,他衝將出來──

  只見那練武場外圍的石牆已被天外飛來的一物擊潰,全然坍塌,灰飛煙滅。

  「他媽的!這半截石樑誰家的呀?!」

  第二章  斗春十分

  兩年後  好春

  「師傅,你瞧你瞧。」

  人未到、聲先至,女娃兒的聲音永遠中氣十足、精神百倍。

  年永春微乎其微地牽唇,在某個孩童交來的書道作業上,以硃砂筆圈出幾個佳處。

  放下紅筆後,他從容抬頭,恰見那小姑娘奔過寬廣的前院,像猴兒似地跳進學堂裡,把閃閃發亮的一物遞到他眼下。

  「師傅,你瞧!」

  她從來不用「您」這個尊稱,因為師傅實在太年輕了,害她叫不出口。

  「很漂亮對不對?呵呵呵……這是阿爹請東街的張老鐵替我打造的耶,質地堅硬,揮動起來會有很美的金光喔,好像某個偉人要出世。呵呵,師傅要不要握握看?」她得意地獻寶,硬將東西塞進他手裡。

  年永春被動地輕輕握住,這是一對八角銅錘,燦光流轉,通體渾亮,八個角抓得極為精準,加上握柄約莫有二十二寸長。

  對一個剛滿十二歲的小姑娘而言,這對兵器未免過重、過長了些,但,金寶兒自然不在此限。

  「是很漂亮。」略略沉吟,他將兵器物歸原主,一些話沒打算問,知道她待會兒自然要主動對他說明。

  她那憨直性子,很難憋住話的。

  今兒個正值春分,只上了半天課,學堂裡就他們兩個。

  笑嘻嘻地接過銅錘,竇金寶跳開一大步,虎虎生風地揮動招式,邊道著──

  「師傅,我告訴你喔,這是金寶兒的貼身兵器囉!呵呵……咱兒家大姊使長劍,二姊練的是鴛鴦刀,三姊的九節鞭又毒又辣,阿紫有一柄薄刃剛刀,阿男特別喜歡長長的東西,她的長槍和棍法練得好有火喉,咱兒也想練一件合適的兵器,師傅,金寶兒和八角銅錘是不是好登對?!」一招當頭裹腦,雙錘收勢,她又像猴兒般跳到他身邊。

  年永春溫和笑著,淡淡頷首。

  她衝著他咧嘴,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

  「師傅師傅,我告訴你喔──」她總有許多事要告訴他,「咱兒本來想選狼牙棒,可是狼牙棒尖尖的地方太多啦,得時時提在手中,不能紮在腰間,太不方便了。後來又想選流星錘,可是那顆錘子像流星一樣飛來飛去,好難控制,八成只有三姊能練。呵呵呵,還是把銅錘插在握柄上乾脆,像筷子上插著肉丸子,美觀又實用哩。」

  年永春好看的唇角揚得更高了,遇上這個孩子,很難不被她逗笑。

  取來紙鎮將一疊尚未批改的作業壓住,他立起身軀,溫言道:「去洗把臉吧。」

  「是!」竇金寶頭使勁兒一點。

  洗完臉,自然有點心等著她,呵!

  這習慣也不知是從哪個時候養成的──

  上課,她自然往學堂裡跑;不上課,她也要往學堂裡鑽,師傅總孤孤單單的一個,半個親人也沒有。所以她想,要多來探望師傅,纏著他說話、逗他發笑,順便也陪他喝茶、吃點心囉。

  窗旁放置一個臉盆架,她將兩根八角銅錘往腰間一扎,「咚」地跳到架子前,捧起水便猛往臉上潑。

  唔,連水也有師傅的味道,她不自覺又多潑了好幾回。

  「擦一擦。」男子舒朗的聲音響起,一塊帕子落在她頭上。

  她習慣性咧嘴,毫不在意地將唇上的水珠抿進嘴裡,抓起那塊布用力地擦啊擦啊──

  唔,連手帕也這麼好聞,能不能佔為已有啊?

  「唉,你要擦到哪個時候?」年永春硬是將那塊帕子自她臉上抽掉,隨意地丟在架子旁。

  「師傅,金寶兒幫你洗。」帕子帕子,師傅的手帕耶,若能得到手,她每晚就能將它蓋在臉上睡覺,時時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就好像師傅也陪她-塊兒上床……

  咦?!這樣會不會怪怪的?!

  「不需要。」他按住她的肩胛示意她坐下,此時桌面上那疊學生的作業已被移開,擺上一個精緻的三層食盒。

  竇金寶仍不死心,眼角餘光還在那塊帕子上兜轉,有點諂媚的開口──

  「有事弟子眼其勞呀師傅,我常幫咱們家雲姨洗香帕,洗得乾乾淨淨,絕不會把你的手帕兒弄壞的。」只是會暗渡陳倉,使上一招狸貓換太子。

  他挑眉,不明白她為什麼一個勁兒地要洗那塊布。

  「先把這些東西解決。」沒理會她「渴望」的眼神,他逕自將三層食盒分別攤開,眉心無奈地微微皺折。

  「哇──珍香樓的招牌點心耶!」

  食盒裡,豆沙包、蓮蓉包、三色糕、桂花凍、春雨蝦餃、龍鳳銀絲卷……滿滿、滿滿的三大層。

  竇金寶瞪大眼,有些興奮過了頭,竟爾雙頰生暈。

  「師傅,今天怎麼吃得特別好呀?!」

  其實他也不想,但春分也算是個節日,一到節日,總有七、八位學童的爹娘會送禮過來,任憑他如何推辭,對方硬是丟下東西便走。

  「不是要弟子服其勞嗎?幫師傅把這些東西吃了。」

  「有酒肆,先生饌。師傅先吃。」這兩年來,多少學會幾句文言賣弄,不過她還是叮嚀:「呵呵呵,也別太勉強啊,八分飽剛剛好,師傅若是吃不完,全交給金寶兒解決。」

  「師傅用過午飯,還不餓。點心剛出爐才好吃,放久就失味了。」他不喜甜食點心,但人家送這三層美食過來,盛意拳拳教他無法回絕,而這些點心又經不起久放,若金寶兒沒來,他還真傷腦筋。

  「不會失味、不會失味,放壞了豈下暴殄天物?我吃!師傅……」忽地,她無辜眨眼,放低語氣,「待會兒金寶兒可以幫師傅洗手帕嗎?」唉,依舊念念不忘。

  他揉揉她的發頂,笑道:「吃完了,你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她食量大,三層點心差不多只能將她的胃塞個七分飽吧。

  「呵呵呵,師傅,你真好!」

  蘋果臉開心綻笑,有得吃又有得拿,小金寶何所求也?二話不說,大咬一口蓮蓉包,豐富的餡料塞滿嘴,她滿足地瞇起眼睛。

  「……唔,好奸吃喔師傅……」難免口齒不清,她奮力嚼著,一口接一口,「……每回經過大街的珍香樓,裡頭部飄出好香好香的氣味兒,金寶兒常常想拿塊餅坐在他們門口的台階上,一邊聞著香氣,一邊大口嚼餅,再發揮點兒想像力,呵呵,就挺像在吃各武各樣的點心耶……

  「唔,雲姨都說,珍香樓的點心沒她做得好吃,可明明人家的比較好吃哩。但不能說、不能說喔,不然雲姨會用裙裡腿踢人,很痛耶……嗯,這銀絲卷真香,師傅也來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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