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叫住的小丫鬟楞了一下,看見叫她的是表小姐,馬上走進去。
「表小姐。」怕手上的湯灑了出來,她僅是有禮的微屈屈膝,「您叫我?」
「廢話,門外又沒有別人,不叫你叫誰呀?」
對於表小姐惡劣的態度,小丫鬟動也不敢動。聽說最近表小姐心情不太好,今日一見,果真和以前判若兩人,少了笑容的她,艷麗的臉蛋冷得教人不敢直視。
「表小姐,您有什麼事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沒事不能叫你嗎?」宋丹麗煩躁得只想找碴。「我問你,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是少爺吩咐廚房燉的雞湯,要給少奶奶補身體的。」
又是給那女人的!宋丹麗妒忌的瞪著那碗還冒著煙的熱湯,幾乎忍不住心裡的衝動,差點一把掀了它。
可惡,她來住這麼多天,就不見鈞豪表哥吩咐廚房特別為她做些什麼,那個慕容兒不過是懷個孩子罷了,他就這麼緊張。
她不平的低咒著,嚇得小丫鬟頻頻後退。「表、表小姐,您還……還有事嗎?」
大家說得果然沒錯,表小姐一心愛慕少爺,現在少奶奶懷孕,表小姐的希望破滅,人也變得有些古怪。人家說失戀的女人最可怕,看表小姐瞪著雞湯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她還是快快告退,別待在這兒好。
「怎麼,才幾天時間我這兒就出現毒蛇猛獸啦!才來這麼一下,就迫不及待的要走,也不瞧瞧你身上還穿著我的舊衣服呢。」
垂下頭,小丫鬟根本不敢吭聲。
當初要不是表小姐大方的要她們挑一些舊衣服,不然就算是跟老天爺借膽,她也不敢奢想主子們的東西呀,現在……她有苦難言的看著地上,只希望表小姐大人大量趕緊放她走,再拉扯下去雞湯都要涼了。
「表小姐……」
「去、去、去,不是要去送雞湯嗎?還楞在這兒幹什麼?」
愈看愈心煩,宋丹麗手一揮,不耐煩的趕人。
小丫鬟如獲大赦,樂得趕緊告退,如釋重負的笑容,又惹來宋丹麗一個大白眼。
真是晦氣,連個小丫鬟都敢對她這麼不敬,八成背地裡不知道怎麼嘲笑她!
罷了、罷了,出去走走,繼續在屋裡坐下去,她都快發霉了。
用力的站起來,一轉身,雕花小凳應聲而倒,宋丹麗皺著眉拍拍裙子。當真是人倒霉連凳子都欺負她。
大步走出房門,宋丹麗煩得連優雅的動作都懶得假裝,一路疾行到後花園。
這是什麼花園呀?一朵花都沒有!宋丹麗一邊走、一邊喃喃抱怨著,完全忘了在這種肅冷的天氣,本來就不會有鮮艷的花朵。
她實在不明白表哥怎麼會喜歡慕容兒?她不夠活潑、也不夠大方,充其量也只有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還可以,除此之外,她有哪一點比得上自己?
可恨的是姑母明知她對表哥無法忘情,居然拐彎抹腳的要她想開,真教她吞不下這口氣。想當初婉芳姐剛去世時,姑母還直邀她到龍府來作客,順道安慰安慰表哥,早知道那時就別顧慮那麼多,現在少奶奶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唉,後悔也來不及了。
鬱鬱的走著走著,離房舍愈來愈遠,宋丹麗有些累了。她找了棵大樹靠著休息喘氣,拿出手絹兒搧風。
咦?這是哪兒?宋丹麗看著陌生的景色,有些不解。
看來,她走偏了。龍府主要的活動地方都圍繞著大宅興建,周圍部分就是一些傭人房、馬廄、以及僕人們工作的地方,主子們很少出現,連從小就在這兒進進出出的她都沒來過。
站直身體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塵,她正要離開時,突然,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喚住她:
「表小姐!」
宋丹麗站定,疑惑的轉頭看了看。誰在叫她?
「表小姐,在這兒。」
宋丹麗霍地轉身,在一叢矮樹後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婆,正拿著一把斧頭在劈柴。
不會吧,一向善待下人的龍府居然要這麼個體弱的老太婆做這種粗重的工作?
宋丹麗困惑的看著她:「你是誰?」
她沒有回話,僅是伸出手招了招。
宋丹麗半是無聊、半是好奇的繞過樹叢,走至老婆婆面前。
「你知道我是誰?」她低下頭,看著矮她一大截的老太婆。
「呵、呵、呵,怎麼會不知道,倒是表小姐您貴人多忘事,把我這老骨頭忘得一乾二淨了。」
宋丹麗皺起眉,不能忍受這老太婆明著奉承、暗裡嘲諷的語氣。
「你是什麼人?我該記得你嗎?」宋丹麗揚起下巴,決定不跟這老太婆窮攪和,免得還得忍受她不知好歹的悶氣。
一轉身正要離開,那尖銳的笑聲再次揚起:
「表小姐,你真的認不出我來了?我是童姥姥呀!」
「童姥姥?」宋丹麗驚呼一聲,不敢置信的定眼看她。「你怎麼會……」
也難怪她認不出來,想當初,她可是龍府裡人人尊敬的姥姥,婉芳小姐在世時,上頭賞了什麼東西都是她童姥姥第一個挑。
後來,為了巴結天俊小少爺,每個人看見她莫不是恭恭敬敬的喊她一聲童姥姥!每天衣著光鮮的,儼然是傭人房裡的大人。
今天她會落到這麼淒慘的地步,都怪那個女人!她不但搶了婉芳小姐在少爺心中的地位,還搶走天俊小少爺,那是小姐的骨肉呀,怎麼能隨便喊別的女人娘?不行,她一定得想個法子,否則小姐就死得太不值得了。
放下斧頭,她步履蹣跚的走向宋丹麗。「表小姐,我變了很多吧?」
「你……」一陣驚訝之後,宋丹麗終於能開口時,仍然結結巴巴的。「童……姥姥,發生了什……什麼事?」
「說來話長。」她一邊捶著肩膀,一邊走到石子上坐下。「表小姐,這是僕人們做粗工的地方,您怎麼會走到這裡來?」
「我……我不知道……」
「沒關係,現在這裡只有我這個老太婆了,我不會把表小姐到這裡來的事說出去的。」看宋丹麗一副想走的模樣,童姥姥連忙出聲讓她安心。
她可清楚這些千金大小姐們心裡在想什麼,生怕和他們這些卑賤的僕人多說兩句話就會折損自己尊貴的氣質;因此,她再不說話恐怕這個大好機會就要消失了。
「不好意思,表小姐,這個地方又髒又亂,也沒張像樣的椅子請您坐下,弄髒您高貴的衣服,可別跟老太婆我計較。」
「沒……沒關係。」即使心裡介意得要命,被這厲害的童姥姥高帽一戴,她也不好意思發飆,否則就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她勉強問道。
「好幾天前聽到表小姐來拜訪就想去跟您請安,不過您也看到我現在不比從前,大宅……我是進不去囉,剛巧表小姐今天到這兒散心,總算可以了我這老太婆的心願。」
宋丹麗勉強的陪笑,一心只想快走,免得讓人看見她在這兒和一個全身髒兮兮的老太婆說話。「你有事快說,我沒空在這兒逗留。」
「好、好、好,那我就直說了。」看出她的不耐煩,童姥姥怕她一氣之下掉頭走人,只得趕緊切入正題。「表小姐,是有關那個女人的事。」
「那個女人?」宋丹麗不解,「你說誰呀?」
府裡這麼多女人,她怎麼知道她說的是誰?
「就是少爺的新女人。」受了這麼多教訓,童姥姥仍不願稱呼慕容兒為夫人。
「喔,你說的是慕容兒呀!」宋丹麗意氣闌珊揮揮手,一點兒都不帶勁。當真是跟她犯沖,連老奴僕都在她面前提起她。「算了,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哎……表小姐,等一等,我話都還沒說完……」見宋丹麗扭頭就走,童姥姥急忙追上去。
「有什麼好說的?我沒這閒工夫跟你在這兒胡扯。」
「表小姐,您也等我把話說完再走,一點兒時間而已,不會礙了您的事的。」她馬上接著說:「是這樣的,我知道表小姐您是侄小姐們中最得老夫人歡心的,原本也屬意許給少爺當媳婦兒……」
「那又怎麼樣?」宋丹麗愈聽愈火大,等不及她說完,便惡狠狠的打斷。「這些話輪得到你來說嗎?不知好歹!」
這老太婆分明就是在取笑她,怎麼,看她現在失寵很有趣嗎?
「表小姐,您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她假意擦了一下眼角,「我以為我家小姐走了以後,只有您有資格坐上少奶奶的位置,誰知道……」
看一眼宋丹麗,她似乎靜下來聽了,童姥姥才暗笑地繼續說:「您不曉得,那個女人有多厲害的,她一來,就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收買天俊小少爺的心,讓他整天粘在她身邊,忘了親娘是誰。不但如此,還跟少爺亂告狀,害我這個老太婆都這把年紀還拖著一身老骨頭在這兒做粗活,沒能安享天年,她的心眼實在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