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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季可薔

  獻給國家?這字眼太沉太重,教火影胸膛一陣窒悶,他望著水月慘白的容顏,她卻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好淡,好淺,卻也好憂傷。

  「所以我才會嫁給你,明知你可能因此而恨我。」她低喃。

  他一震,腦中一片迷惘。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

  明白什麼?他恍惚地看著她。她究竟想說什麼?

  看出他的不解,她又是一個微笑,依然那麼惆悵且憂傷。

  「若不是你,我差點要忘了怎麼做一個人。」

  他茫然眨眼。

  「這麼多年來,我遵從長輩們的教誨,遵從我阿姨的指導,努力成為一個好巫女,努力學會怎麼控制感情,怎麼不讓情緒波動--就像你說的,我成了具冰雕,不哭、不笑、無情冷血的冰雕。」她頓了頓,視線落上兩人交握的手,「是你,讓我重新做回一個人。這雙手,讓你握著,我便覺得不那麼冷了,甚至覺得有些……溫暖。」

  她揚起羽睫,溫柔的眸光與他的在蒼茫夜色裡交會。

  「火影。」她低聲喚他,「現在的我,還是座冰雕嗎?」

  他一凜,望著她在月光照映下格外哀傷的容顏。他傷了她嗎?她是不是一直介意著他從前刻薄的評論?

  「妳從來就不是,是我胡說八道,妳別介意!」他激動地、懇切地說道,緊握她的手,很為自己之前那樣刺傷她而難受。

  她心一牽,明白地感受到他的懊悔與不捨,笑靨如紅梅,含蓄地綻放後又文靜地收斂。

  「我下介意,火影,你說的沒錯。姑姑死後,我的確曾經想要完全封閉起我的內心,我發誓,再也不動感情了。」她對他剖白內心。

  「那……風勁呢?」他問她,胸膛裡有根嫉妒的針,刺痛他。

  「我曾經以為他是個例外。」她別過眸,幽幽道,「我小時候,的確有段日子很迷戀風勁,可這些年來,我對他的感覺愈來愈淡,離宮出走到西方大陸那年,我甚至很少想起他,反倒經常思念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他訝異,「誰?」

  她不語,只是傷感地看著他,火影驀地恍然,強烈一震。

  她經常思念的人,莫非是……他?怎麼可能?他驚疑不定,她不是愛著風勁嗎?他一直以為,她是為了風勁才會嫁給他。

  似看出他心內的疑惑,她啞聲開口:「我嫁給你,不是為了討好風勁。」

  「那是為什麼?」

  水眸掠過一道道合影,掙扎許久後,她總算顫抖著啟唇,「我是為了千櫻。」

  「為千櫻?」

  「嗯。」

  「妳是指那晚的預言嗎?」他追問,「那是真的?」

  「大半是真的,但也有一小半不是。」她苦笑。

  「什麼意思?」

  「水火共生是真的,這場戰爭的確得合你我之力才能化戰禍於無形,可這危難……」卻是千櫻自己招來的。水月默默在心底說道,唇色慘白。

  火影迷惑地看著她,正想追問時,一聲直抵雲霄的嘯聲,驚動了他。

  他一愣,與水月同時抬頭望向遠方的蒼穹。

  又一聲尖銳的沖嘯,然後,一朵火花當空炸開,映亮了他與她的眼。

  他驚駭莫名,她卻心下瞭然。

  「我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他說,轉身就要離去。

  她卻猛然扯住他衣袖。

  「怎麼了?」他凝步,回首。

  她無語,深深睇他,眸中似有千言萬語想說,蒼白的唇卻一字未吐。

  「水月?」他蹙眉,奇怪她憂傷的眼神。

  「……抱抱我。」她忽道。

  「什麼?」

  「抱我。」她迎向他,主動偎入他懷裡,側過寒涼的耳,傾聽他微微亂了調的心音。

  他的胸膛,好暖。她垂斂眸,讓自己再一次好好感受這沉穩的、教人心醉的溫暖。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和他擁抱了,一個道別的擁抱……

  她仰起頭,心窩酸苦,笑靨卻如雪中寒梅,娟秀文雅。

  「去吧!」她輕輕推開他,柔聲道,「小心點。」

  送走怔忡不定的他後,她盈盈轉身,步履飄飄,墨黑的倩影,一點一點隱入蒼茫夜色……

  第十章

  沖天的火箭,是千櫻邊防的探哨用來示警的信號,表示有大軍進犯邊境。

  風翔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命火影擔任前鋒,率領兩千騎兵先行出外城,迎擊敵軍,其它兵力則分別部署左右側翼及後衛,在內外城之間的廣場整肅隊形,隨後支持。

  分派完畢後,風翔望向火影,「派你做前鋒應該沒問題吧?火校尉。」這話問來,意帶挑釁。

  火影卻只是不慍不火地響應,「將軍命令,下官自當謹遵。只是下官初來乍到不久,便擔任此項要務,恐怕經驗不足。」

  「怎麼?」風翔揚眉,「難道你怕誤了大事嗎?」

  「我只怕其它弟兄不服氣。」說著,火影清湛的眸光一一掃過幾名騎兵統領。

  通常前鋒這任務,不都是軍隊裡最驍勇善戰的軍官來接下的嗎?奇怪的是,就算平素最好大喜功的軍官,此刻也都乖乖默立一旁,沒人搶著當前鋒爭功勞。

  是風勁御下太嚴,不容屬下爭議呢,還是事情另有蹊蹺?

  火影微微攏眉,目光朝兩個與他較為交好的騎兵統領望去,他們卻同時轉開視線,他心下更加狐疑。

  「呵呵,我瞧火校尉是多慮了。由咱們千櫻國的第一武士擔任前鋒,誰敢不服氣?」風翔呵呵笑,老謀深算的鷹眸,銳利閃亮。

  火影深深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下官恭敬不如從命,這就馬上出發。」

  他退下,立刻開始張羅出戰事宜,正在廣場點兵馬時,兩個騎著黑色駿馬的傳令兵吸引了他注意。

  「你們去哪兒?」

  「啟稟校尉大人,風將軍派我們送軍報。」其中一個回道。

  「送去哪兒?」

  「一封送王城,另一封送往臨西邊城。」

  送臨西邊城?火影揚眉。都還沒弄清楚狀況,風翔便忙著跟臨西邊衛軍討救兵了嗎?

  他沉吟片刻,向人討了紙筆,潦草寫下幾句,封入家族專用的信箋,交給欲前往臨西邊城的傳令兵。

  「臨西邊衛將軍是我叔父,你順便幫我把這封信也交給他吧!」

  「是。」傳令兵恭謹受命。

  目送一人一馬的背影離去後,火影方轉回身繼續點兵。這兩千騎兵恰巧都屬於平常跟著他一同演練兵法陣式的那群人,彼此之間已有默契,因此他指揮起來格外駕輕就熟。

  點齊兵馬,火影右手高舉,東外城門開啟。

  令旗在空中飛揚,兩千騎兵昂然奔入夜色,隊伍移動雖快,卻井然有序,不一會兒,前鋒軍全數出城,城門再度緊閉。

  廣場沉寂片刻,忽地,幾名騎兵統領騎馬竄出,一排排士兵高舉著火炬,將沉沉暗夜照得亮眼,一片肅靜中,著上軍服的老將軍站上內城牆,居高臨下,好不威風。

  「各位,你們都明白自己的任務吧?」聲若宏鐘的聲音傳遍廣場。

  「明白!」士兵們拿標槍點地,以整齊畫一的吶喊為應,聲動靜夜。

  「這幾年來,我們兢兢業業,努力不懈,為的就是這一天,這榮耀的日子終於來了!從今以後,我們只為真正有資格、有能力統治千櫻的主君而戰。」風翔振臂高呼,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光掃過廣場。

  眾官兵們凜立原地,神情皆是肅穆。

  風翔右手平舉,示意戰鼓敲響,一旁靜立的風成跟著主動率領士兵們喊口號。

  「為主君而戰!」

  「為榮耀而戰!」

  呼號聲響徹雲霄,眾官兵士氣高昂。

  「很好。」風翔滿意地點頭,「光明的未來屬於真正的強者,出征吧!」他揚聲喊,右手往櫻都的方向一指,內城門應聲開啟,「讓我們向王城……」

  「且慢!」清亮冷澈的聲嗓忽地響起,打斷了風翔的指示。

  眾官兵一愣,無數目光同時往聲音來處集中。

  一個清俏的五影從城牆後方走出來,在月光下逐漸顯現--

  是護國巫女!眾人愕然。

  風翔皺眉,眼底掠過一絲冷意,「祭司大人有何指教?」

  水月不語,盈盈來到城牆邊,揚起衣袖,舉高一面白玉令牌,令牌在火炬照映下光芒溫潤,優雅而貴氣。

  「這是攝政王交給我的,見此令牌如見主君。」

  是主君的令牌?怎麼會在護國巫女手上?眾官兵面面相覷,頓時不知所措。

  「主君要大家留在這裡,保衛邊城……」

  「妳胡說!」風翔又驚又怒,沒料到水月會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他明明要我們進王城!」

  「他要你們留在這裡。」水月直視他,嗓音清冷,「你要違抗主君的旨意嗎?」

  風翔冷笑,「若果真是他的旨意,老夫自然不敢不從。就只怕是背叛者假傳旨意,捏造事實,老夫若是糊裡糊塗聽了,反倒壞了大事。」說著,他拿出袖懷裡的令牌。「我這可也是主君給我的呢,他給我的命令可跟妳大大不同。」

  水月見他拿出令牌,唇角一勾,盈盈上前,將自己的令牌與他的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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