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家妓院都有?」她又問。
妓院?殷之昊挑眉。原來引起她興趣的是那個!
「那當然,」小二哥道,「不過個別的斗花午時一刻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是最精彩的花王奪魁賽,兩位若沒事,就去湊湊熱鬧吧。」
「好啊、好啊,快告訴我地點在哪兒?」她很少對任何事情表現出這麼熱中的樣子,令殷之昊頗感不解。
「好,你去看斗花,我睡大頭覺,麻煩把那間上房先給我吧。」他的措辭是給「我」,而不是給「我們」,意即他已經很不講義氣地把她摒棄在外。
「那我怎麼辦?」看完斗花,她總還是要回來睡覺呀。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另外再去找一間客棧;第二,到我房裡打地鋪。」殷之昊料想,這時候別家客棧客滿的機率應是十成十,這小女人,遲早是要回來求他的。
「你太過份了!到別家就到別家。」玉玲瓏一甩頭,忿忿地衝出客棧。
***
初秋的夕陽很暖,「這一間」坐東朝西,每日黃昏總沐浴在滿天彩霞的餘暉中。
在天寶禪寺攪和了幾天,又趕了一天的路,殷之昊覺得有些倦,他舒舒服服的吃了頓晚餐,在澡堂沖得裡外透涼後,才乾淨舒爽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耳裡每隔一段時間便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二更過後不久,他就酣然入夢。夢裡有她,喜悅而嫵媚,緩慢而誘惑地,衣襬翩飛飄揚,放任而深情地一會兒在左,忽焉在後地狂舞著。這種感覺很特別,是從沒有過的嚙人心肺,婉婉蜒蜒如同一隻螞蟻,爬上他的腳,他的身,他的心……甜蜜綢繆,無限美好。
他一直是個「好」盜匪,知所取捨,淺嘗即止,所以幾度風浪,終能全身而退。
落拓江湖載酒行,無拘無束,瀟灑來去,才是他渴望的生活,婚姻不適合他,那會破壞他曾經努力過的無憂無悔無愛無恨。
但今晚……特別的思念那個女人……
外頭傳來窣窸聲,他猛地張開眼,不是店小二,來者的腳步輕盈,若非有上乘的輕功,便是女人。
「喂,『大哥』,開門呀。」
玉玲瓏?殷之昊嘴角得意地往上微揚,思念的女人回來了。他闔上眼故意逗她,看她焦急如焚的模樣也是一種享受。
「喂,『大哥』,你再不開門,我闖進來嘍。」玉玲瓏氣促又不耐的聲調,顯示她一定為了到處尋找落腳的客棧而累慘了。
殷之昊慢條斯理地「嗯」了聲權充響應。
「不會那麼快就睡著了吧?」門外不耐久候的她用力一頂門,頓時整個人重心失衡地跌了進來,原來房門根本沒有上鎖。
「你都是這樣闖進別人臥房的嗎?」殷之昊佯裝薄怒,復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翻身向裡側,繼續假寐。
「那當然,你見過小偷下手時,還禮貌的敲敲門,跟人家打聲招呼嗎?」氣死她了,問遍了其它三家客棧居然沒一家有空房,口乾的她連灌三杯冷茶才勉強止渴。
「想打地鋪請自便,恕我先去夢周公了。」殷之昊蓄意不理會她。
玉玲瓏瞧他連半點憐香惜玉的惻隱之心都沒有,立時又提上來一口更大更嗆的氣。
「喂!」食指戳向他的太陽穴,「外頭斗花鬥得正熱鬧,每家妓院推選出來的姑娘都是風情萬種的名妓,不看可惜喲。」
「想用美色騙我的床位?」美麗的女人他看多了,今晚他沒興致出去拈花惹草,因為他要的人就在眼前。他繼續不動如山地只是微側過頭,瞇著眼瞄她。
見他不受誘惑,玉玲瓏洩氣地雙肩一垮。
「不是騙你的床位,而是暫時借用,我真的好累,必須趕緊找個地方躺一下,真的只要一下下就好。」算一算,她已經許久未曾闔眼了,鐵打的身體也禁不起這樣的煎熬呀。
「不是要去看斗花?」究竟斗花是啥玩意兒?他還沒搞懂呢。
「是很好看嘛,以前每到斗花時節都像妓院裡的廟會,熱鬧非凡,是我最期待的活動哩,要不是今晚實在累壞了……撐不住……我,要先睡一會兒……」話沒來得及說完,她整個人竟已撲到床榻上,一隻腳猶垂在地面上,睡著了。
「喂,喂!」有這麼累嗎?他還想問她怎麼會在妓院那種地方鬼混呢。殷之昊見搖不醒她,只好把她抱到床上,共擠一張床。
嗯,這女人風塵僕僕,身上的味道居然還是香的。他把頭埋進她的胸窩,心口頓時像金石相擊般發生火花,一股難抑的慾望熊熊燃起。
不能趁人之危!他鄭重地警告自己,為了上回的莽撞,玉玲瓏已恨他入骨了,這次千萬不能再造次。但,思緒真的好狂亂,像一匹急馳的野馬,他從沒這麼軟弱過。
玉玲瓏一個翻身,左腳正巧跨上他的腰腹,這擠壓令他的慾望陡地脹大,急切地要尋找解脫。
夜更深了,大地昏黑如墨,連月兒都不知所蹤,四下無人,又靜俏俏的涼夜,誰也不會知道今夜可能發生的事,也許他可以……
一陣酥軟,他奔躍的情潮即將戰勝他逐漸軟弱的理智,思緒變得飄蕩而迷惘。
輕輕褪去她的衣裳,隔著褻衣癡望著她曼妙玲瓏的曲線,忽覺一陣心蕩神馳。呀,這是他的女人,他準備用一生的愛戀來保護的女人。當這念頭躍進他腦海時,激情雖然依舊,但心倏地變得柔軟、清明。
何必急於一時?他們可以有一輩子呀,朝朝夕夕,執手與共,做一對遨遊五湖四海的神仙眷屬,豈不更令人嚮往。
***
一線曙光透過低垂的窗簾爬上床榻,映像在猶沉醉甜鄉的人兒身上。
玉玲瓏緩緩甦醒,她的手腳依然大剌刺地擱在人家身上,非常欠缺婦道和教養地就這樣過一夜。
四下一看,啊!一塌糊塗的景況,衣裳散了一地,鞋襪也亂丟,八成是他又使強來硬的。
她氣極地想揮臂賞他一記五雷掌,卻忽然記起昨兒個是自個找上門,求他讓她在床上擠一擠的。唉,她真羞恥透了!
茫然地搖首歎息,在晨光中,她惱恨自己為什麼要自投羅網,不知有沒有做出什麼臉紅心跳的事?
倉皇跳下床,收拾散亂的衣物,用最快的速度穿回身上,她這時才發現自己的精神體力大好,恍如昨夜不曾太「勞累」過,但這……可能嗎?他捨得放棄這麼大好的機會,而坐懷不亂?
看到床上他剛毅俊美的臉龐,猶微綻著迷人的笑靨,昨晚想必是一夜好眠。玉玲瓏莫名地有些悵惘。
這男人如果不是一名江洋大盜,不那麼風流薄倖,假若能多點溫柔,多點正派,那麼……
「不要壓我,不要親我,不要……」殷之昊說著夢話,接著由夢中驚醒,見到玉玲瓏坐在床沿,下意識地忙把身子縮回被子裡,「嗄,你起來啦,謝天謝地。」
「怎麼著?」玉玲瓏怯怯地問。
「欸!昨天晚上你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一整晚霸著我不肯放,一會兒要抱抱,一會兒又要親親,弄得我直到四更天才好不容易入眠。」
真……真的嗎!?「你胡說!」她哪有那麼厚臉皮?
「不信妳看。」掀開被子,他挺起上半身,指著胸口被扯掉了兩個盤扣的裡衣道:「難道我會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玉玲瓏怔愕地張大嘴巴,「你是說,連裡面的青紅瘀紫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她幾時變得如此飢渴如花癡,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僅這樣,你還不時用教人心碎的聲音呼喊我『小親親』,雖然口齒有些不清,還語無倫次,不過也很煩。」殷之昊揮手要她先站遠一點,才戒慎恐懼地翻身下床。
聽他信誓旦旦的指控,不像是在說謊,玉玲瓏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真有潛藏的放蕩因子。
「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自己怎會這樣。」她羞愧地用手摀住臉。
「這也不能怪你,情不自禁嘛,」殷之昊拿眼睨她,唇邊的壞笑更濃了。沒想到她那麼好騙,早知道就編得更入骨、更裸露,最好一口氣嚇得她不但投懷送抱,還自稱娘子。「只是苦了我,一整夜克制得快瘋掉。」
是誰說過這麼一句令人不是挺認同,但還頗有意思的話——宿盡閒花萬萬千,不如歸去伴妻眠。
原以為這輩子他是絕無可能走入婚姻的枷鎖中,自尋束縛,怎知遇上她之後,定下來的念頭就不時縈繞在腦海。
也許過厭了煙花柳地的脂香粉膩,也許懂得百般取悅的溫柔鄉,反倒不如玉玲瓏純然無諱的真性真情吸引人。
「真的,你昨晚都沒碰我?」玉玲瓏喜出望外,沒想到他突然變君子了。
「有啊,你把我抱得那麼緊,我怎能不碰你?」他再歎一口氣,重申他真的是很無辜。「嫁給我算了,明明那麼喜歡我,何必硬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