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次都沒有仔細瞧過他,現在才發現,和以前當紅的喬朔相比,現在的他不但頭髮捲得多、長得多、而且還染成了暗棕色。
加上他高大的身形、標準的美語,那四分之三的華裔血統,居然能被他掩藏得住!
難怪沒人能輕易認出他!
至於那買花送他的小姐……沒認出他也是很自然的。誰會想得到他就是本尊?
這是自從聽他說必須裝死以來,曉波頭一次有背脊發涼的感覺。他會做到這種程度,不是在遊戲人間,他是玩真的。
真的……有人要殺他。
也難怪他會不找熟人。而要找上素昧平生的她了。也許,這真的是最安全的做法。
他當然不可能找上以前的經紀人或同事,那樣太打草驚蛇了。
也是第一次她興起了自己也許……真有能力幫他的想法。
她能嗎?她能嗎?
她又為什麼要自願跳進一個危險的深坑?
她杵在門邊,而他已經轉過頭來,對她眨眨眼。
天,那是什麼意思?她可以公然和他打招呼嗎?
他和那幾個老外輕鬆道別,然後轉身就走。
基於一種她自己也說不出的理由,曉波跟上去了,在他身後保持十步的距離。
不管怎麼向自己勸阻,她的腳卻一點也不聽話,緊跟不放。
他們走了兩條街,轉到一條巷中,來到一間茶藝館前。喬朔先進去了,曉波緊張地四望,沒看到什麼可疑人物──大概除了她自己吧,於是她也進去了。
進了門是通往地下室的階梯,她滿心忐忑,一直走到竹簾相掩的雅致玄關,忽然簾後伸出一隻長臂。把她拉了進去。
她尖叫出聲,但聲音被壓在他胸前──她……她又被抱住了!
「死人!」她小拳猛擊那鐵片一樣的胸膛,「嚇死人了!」
他笑得胸膛震動,「我本來就是死人。」
「不要這麼說!」她忽然抬起頭來斥道。
他收起笑容,低頭凝望著她,兩人之間的空氣一下被吸成真空,她屏息。
「也許我不該再讓任何人在乎我的。」他輕輕地說。
她垂下眼,忽然不敢再看他。
「我只是……我當然不希望任何人死!」
這辯解很無力,但她死也不會承認!
「好吧,那妳願意了?」
她抿緊嘴,那個「是」就是出不了口。
「我會考慮,而且是在瞭解所有前因後果之後。」
他的嘴角不情願地勾起,「希望我的對手很快就會見識到妳的難纏。」
她沒有理會他的玩笑,「而且你到現在都還沒有一丁點具體的證據,對不對?要不然,你早就會透過警界的朋友來處理了!」
他極為歎服,「真了不起,我想,有沒有找警界的朋友也沒差,有妳就行了。」
「別再恭維了!」她瞪他一眼,「你為什麼不找徵信社,或雇一個密探?」
「我需要一個朋友,一個不是為錢而幫我的人,因為我的對手也許更有錢,僱員難保不會倒戈,或查出真相後乾脆反過來勒索我。」
「我就不相信你找不到一個老朋友來幫你!」
他的褐眼忽然發出凌厲的光芒,「我的對手,我想正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真的?」她嚇一跳。
「我的死亡,是完美的謀殺,普通人絕對沒有下手的管道。」
「我記得報上說是你酒醉駕駛,回到家後開進車庫,就伏在方向盤上睡著了,結果車庫關了,車子卻沒熄火,你才一氧化碳中毒而……而……」
他收緊環住她腰的雙臂,「那是當時的情況沒錯,只除了我並不是酒醉,而是被下了藥,抬進車裡,然後現場故意佈置成那樣。」
「那你怎麼逃得出來,還能瞞過所有人?」
「我在急診室裡一度垂危,因為我的身份,不但外頭差點被媒體記者、警方和歌迷擠爆,急診室內也相當混亂。幸運的是,主治醫師受過毒品方面的特別訓練,知道那是罕見的毒品,發現我的情況有異後,明白事有蹊蹺,因此在我心臟停止跳動後,製造借口將我很快『處理』掉。」
「處理掉?」曉波很不舒服地重複。
「他造成急救無效的假象,我被宣佈腦死後,將我移到別的地方,立刻再加以急救,由於他熟知那種毒品的藥效,所以才能挽回我的生命。我離永遠成為植物人的結果,也不過是一線之隔而已。」
植物人……曉波在他懷中顫抖起來。
「曉波……」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忽然想到。
他的下顎放在她頭頂上,輕摩她蓬鬆的細發,「上次妳故意撞我,妳朋友就告訴我妳的名字了,妳忘了?」
「我沒有故意要撞你!」她非常強調,「是仙仙要撞的!」
「原來不是妳自己想要的。」他一副很受傷的樣子。
「誰想要?!」她白他一眼。
這樣……好像在打情罵俏喔!她紅了臉,而他露出邪氣的微笑。
「來,我們泡茶去。」他將她往包廂里拉。
還真要泡茶啊?
包廂是草蓆和矮几,一堆看起來很舒服的抱枕。
「這比我的床還舒服嘛!」喬朔毫不客氣躺了下去,長手長腳伸展開來。
「什麼地方都比你那睡袋舒服吧?」她覺得好笑。
他有的時候還真像個頑皮的大孩子。
她回想他在電視上、錄像帶裡的樣子,陽光般的美男子,唱著搖滾式的情歌。他給人非常男性化的印象,成熟而性感。
現在的他,雖然有著不修邊幅的狂野,卻也露出幾絲稚氣──或者,這才是真正的他?
換成別人,經過這麼可怕的事,若不怨天尤人,也會處心積慮只求報復吧?
他卻像是終於可以自由地活,好不自在。
「為什麼你會想要東山再起?」曉波靜靜問道,「就以Joe的身份活下去……不好嗎?」
他坐直身子,面容肅穆,「我要討一個公道,也要讓家人知道我並沒有死。」
她點點頭。她怎麼能忘了他的家人呢?
「你說過,兇手很可能是你的好朋友,」她垂下眼,「你可有心理準備,面對發現真相以後的……那種被人背叛的傷痛?」
她想到父親被心腹手下所詐欺,很久都難以接受事實。謀財尚且如此,如果是害命……
「我過去一年來,沒有老朋友了,卻有了新朋友。」他看著她,「朋友貴在相知,不在時間長短,不是嗎?」
她是嗎?是他的朋友?
服務生端來他點的菊花茶,點火打理後走了,印了日式圖騰的藍色布幕又掩合,留下兩人的密閉世界。
「那間Pub真的是你的嗎?」
「是的。我雖然無法再碰原來的財產,但我在美國有一些關係和資源,是台灣這邊的人不知道的,所以我變換身份,帶一些僱員回來,買下那間Pub和公寓,做為重起爐灶的大本營。」
「你計劃怎麼重起爐灶?」
「一個美國來的歌手,在Pub唱歌被發掘,一夕成名,如何?」
「但我聽說你不唱的……」對他揚起的眉,她補充說明,「聽那個鮮花美女說的。」
「鮮花美女?那不該是妳才對嗎?」
她的臉熱辣辣起來,「我才不是什麼美女咧!」
「這話也太口是心非了吧?」
那……那是什麼話?那又是什麼笑容?好邪氣!
糟糕的是,她也不能否認,一天到晚被死黨取笑、被男人滴口水的事實啊。
「我不想當什麼美女。」
這就是真心話了,說得還真賭氣。他的笑轉為輕柔,只可惜她已經別過臉去,沒有看到。
他一把將她拉過去,她驚呼一聲,身子壓在他身上,她的鼻尖則又被壓扁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他真是鐵打的,好……硬呀!全身上下無一不是……
「不愛錢也不愛美的女人,」他的唇貼上她的耳廓,「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會愛什麼呢?」
要命,好癢喔……
她嘰嘰咯咯地笑起來,把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情韻一下子趕跑了,他疑惑地拉開身子低頭看她,半笑半惱。
但如果她以為這就能抽身,才怪!看她伸手揉著小小的耳垂,他那壞壞的笑容又出現了。
「我還不知道小美人愛什麼,但我記住了,妳怕癢!」
他說著就再靠近她耳朵,若有似無地對她吹了一口氣。
這不只是癢而已了……像千萬個氣泡碰上肌膚,忽然破散,濕濕涼涼的感覺揮也揮不去……
「喬……」
他長著繭的大拇指抵上她的下唇。
「叫我朔。」他耳語。
「為什麼?」她很沒救地采拖延戰術。
「因為沒有人這樣叫過我。」
她停了呼吸,他的拇指開始摩搓。
「朔。」他催促。
「朔……」她的聲音像小貓叫。
「真好聽,我喜歡。」他的大拇指揉到上唇,揉開了幾絲濕潤,探進兩片唇瓣之間。
「唔……」
她被自己發出的呻吟嚇得跳起來,死命往後縮,不知怎地,卻被他躺平的身子也拉倒在墊子上。
這……這裡是公共場所哪!好吧,不完全算,但也不是賓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