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著了才有鬼。」
哼哼哼,你又是哪兒來這麼大的自信?!
「玉玲姊,鑰匙。」
「先生……這不好吧?沒經過宛歌的同意就開門進她房間,這樣是侵犯隱私……」
對對對,好玉玲姊,你一定要堅守這個原則!
鏘鎯——這是掏鑰匙的聲音,一整串的鑰匙。
鏘咚——這是鑰匙落入敵手的聲音。
玉玲姊,你太沒有節操了吧……好歹也要等你那番義正辭嚴的回音消失再掏鑰匙吧?
鑰匙入洞,門把被扭開,日光燈一亮,緊接著她渾身上下的所有贅物都被拋丟到床底下,純白的床上只剩下她像做SPA般趴在床上,還算勻稱的美腿在短褲底下一覽無遺,還算纖瘦的手正捂在雙耳,一動也不動,裝死。
「別假睡了,起來。」
死也不要。
「梁宛歌。」
少囉唆,不要就不要。
心之俳句還沒咕噥完,梁宛歌已經被打橫抱起,這下子連裝死也毫無用武之地,她要是再一動也不動,等於默許唐虛懷直接抱她回三樓。
「你真的很過分。」梁宛歌還是屈服於現實,睜開眼瞪他。
鼻前飄過他剛浴沐過的皂香,她忍不住皺眉,那種皂香明明就是女孩子才會喜歡的,一個大男人根本不可能用,她不由得想像他在盼盼小姐家極可能鴛鴦共浴,同用一塊香皂……
討厭的味道,梁宛歌任性地閉氣,不肯多吸半分皂香。
「過分什麼?」
哼,她裝死而他裝傻嗎?梁宛歌開口,「你的舉動讓我非常困擾。」講到「非常」兩字還必須加重語氣。
「噢?」濃眉挑了挑。「我只是擔心你又認床失眠,好心帶你到唯一睡得著的床上。」抱她上樓的腳步沒有遲疑。
看來某人是對自己的行徑沒半分反省。
「這只是治標不治本,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能有個好夢,你應該做的事情是盡快安排我動手術,將我弄回原樣,我就可以回自己家裡那張軟床好好大睡三天三夜,相信這樣比每天被你狂敲門又綁到你的床上來得更好。」
「我最近比較忙。」
「是噢?」哼,忙,當然忙,要忙著約會嘛。
「我安排下星期二先替你弄回原先的臉,如果你還要再整型,要先等一段時間,等你的傷口恢復才能再弄。你認為你能撐到下星期二之前都不睡覺嗎?」
「就算是如此,那也是我的事,以一個整型醫生來說,你管太多了。」反正她差不多也想到了再睡不著該怎麼處理,大不了拿本字典敲昏自己,照樣能換來一夜好眠。
「你今天講話好沖。」
「……並沒有。」她否認。
「像吃了一罐辣油似的。」他都快能嗅到嗆人的味道。
梁宛歌別開臉,討厭被看穿。
「……我不要去你的房間。」她突然冒出這句話,雙手更撐住樓梯扶手,將兩個人卡在二樓往三樓上去的階梯不動,唐虛懷是可以用蠻力拉扯她,但下場有兩個,一個是扭傷她的手,一是她整個人因過度掙扎而摔下樓,他只好將她放在台階上,自己也跟著坐在離她兩階遠的地方。
「你的道德觀裡,完全沒有將男女授受不親這一條列在裡面嗎?」梁宛歌巴在扶手旁,牢牢抱住。
「你是山頂洞人嗎?這種古老的話也敢說?」說出來不怕被他取笑噢?
「所以你淫亂到不知道你有義務為女朋友守身就是了?」
「我從來沒背叛過女朋友。」這點他很自豪。
「我想你對於背叛這兩個字的定義和正常人非常不一樣。」說不定他認為跟其他女人上床做愛也不算背叛,但在她的觀念裡,精神外遇就已經是殺千刀的死刑了,別說抱著別的女人去睡他的床,就連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都該死。
「那麼正常人對背叛的定義是什麼?」他很好學地反問。
「至少,有了女朋友的人,不應該再對其他女人放電。」這是最最基礎的定義!
還好那個「其他女人」定力很夠,沒受他的俊美所蠱惑,不然要是被他電成Gollum,說不定一被抱到三樓床上後,就自動脫衣躺平,準備讓他雙手合十,大喊一聲「開動」哩!
「照你的觀念看來,我是屬於正常人。」他同意這點,所以他有資格歸納在正常人。
好,也許他不認為他是在對她放電,是她自己想偏了,誤會他的眼神和舉止都已經超出了尋常朋友的界限;誤會他每次望著她時,藍眸裡閃動的炙焰是代表著什麼。一切都可以當成誤會,然而她必須再多教導他一些觀念——雖然將他訓練成一個完美無缺的優質男朋友也輪不到她獨佔,但是為了那位叫盼盼的無辜女孩好,她還是要說。
「一個有了女朋友的正常人,不應該抱著其他女人到床上睡,即使你是為了治她的認床癖也不行!萬一女朋友在床上發現一根不屬於她的頭髮,一定會和你吵得天翻地覆,就算你認為借床給女人,只要沒做什麼壞事情就不屬於背叛,但是女人通常無法忍受這種事,就好比你看到盼盼小姐床上也躺著另一個男人,她雖然告訴你,她和那個男人清清白白的,但是你看在眼睛裡,不會覺得很憤怒嗎?將心比心,你做何感想?」對不起,盼盼小姐,先借你來當例子,請別介意。
「盼盼?」怎麼突然提到這個名字,而且還冒出更奇怪的例句?唐虛懷背靠著牆,面向她。「盼盼床上有另一個男人?這沒什麼呀,我今天去找她,她床上的的確確躺著另一個男人。」
「你一點都不生氣?!」等等,他一定是誤會了她的舉例。「我說的男人不是那種零歲以上,幼稚園以下,還來不及長成獸性的小男孩,而是大男人,這樣你也無所謂?」
「我講的也不是零歲以上,幼稚園以下的小男孩呀,那個男人看來有二十六、七歲吧。他躺在盼盼床上還滿天經地義的。」
「天經地義?」這是一個男朋友該說的話嗎?
經過這幾句交談,唐虛懷已經摸透了梁宛歌腦子裡在想什麼,還有他為何被封為賤男人的始末。
「黑盼盼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床上躺的是個男人或是只大鳥,都不是我能管的。」唐虛懷的表情在笑,尤其看到梁宛歌突然大鬆口氣的臉色。呵,非常的可愛,她自己一定沒發現。當她擱在胸口的手無意識地拍拍心窩時,他笑意更濃。「所以,我床上躺了誰,盼盼也管不著。」
「……可是你不是對她很好?你跟她說話的口氣好溫柔……」
盼盼,你不要哭了,好,別哭……我聽了會心疼的,我馬上到,馬上,等我。
我聽了會心疼的……
這種溫柔的語氣,說他和黑盼盼沒關係,她真的不相信。
「我把她當囡囡在看待,忍不住就像對小朋友說話一樣,她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讓我常常在幫她打針時,還會拿糖哄她別哭哩。」
不知怎地,他說得這麼簡略,她竟然選擇信任他,是因為他臉上沒有半點心虛,還是他眼神清澄的像湛藍湖水,不帶雜質?
「好了,你還有什麼男朋友應該學習的觀念及應盡義務,再繼續開導,我洗耳恭聽。」全天下最乖巧聽話的學生都比不過他此時此刻的態度。
「……盼盼小姐不是你的女朋友,我還有什麼好說的?說出來全變成笑話。」最後頭那句只淪為嘀咕自語。
唐虛懷從階梯站起身,拂拂西裝褲,雙臂朝她攤開。
「那麼,現在我可以抱你上樓了嗎?」
第六章
梁宛歌呆呆看著頭頂那盞刺得她眼痛的燈,有點像從唐虛懷的床上眺望天花板的感覺——那天被他抱回三樓,她睜眼到天亮所看到的景象。
「我只是去替盼盼出急診,她床上那個男人整個背燒得焦黑,她很心急,如此而已。」
唐虛懷那時是這麼補充的。
事實上他不用多說,她根本就沒有懷疑,所以聽得漫不經心。
「我不是那種有了女朋友還會去招惹別個女人的賤男人,放心。」
她那時背對著他,聽到他的安撫,她有些好笑地在心裡回道:關我什麼事,我放心什麼?卻又不得不承認,當她相信黑盼盼之於他只是個朋友,她確實覺得呼吸順暢許多。
她討厭她與他這種曖昧不明的關係,女人是很容易受暗示的動物,只要一些些特殊對待或是特別眼神,都會讓女人陷入幻想的情境,她隱約能感覺他對她是有不同於其他人之處,但是又不願意馬上胡思亂想地編織虛無的戀愛夢,她不希望哪天聽到他口中說出:「我把梁宛歌當囡囡在看待,哄她就像哄小孩子睡覺。」
那種下場很慘吧。
尤其是掏了心肺,才發現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打擊更大。
要嘛,就請乾乾脆脆的,直言說明他對她的捉弄是何用意,如果純粹想吸引她的注意,那麼他成功了,但如果他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覺得有趣,那麼就請滾遠一點,她對這種行徑十分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