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那兩個人還真的都不理她,繼續他們的戲水之樂。
可惡,她只是客套話叫他們不用招呼她,他們還真的就完全不鳥她噢?!真是太過分了——
右綰青好哀怨地獨立垂淚,人在異鄉,舉目無親,孤苦伶仃,最可憐的是被爛人未婚夫玩弄……人間至悲,莫過於此。
咕嚕嚕,右綰青灌下另外半瓶的酒,熱燙的液體滑入胃裡,讓她逐漸覺得有些醉意,臉頰紅了起來,連眼眶也跟著湊一腳地泛紅。
嗚,看別人雙雙對對,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討厭,真討厭——
二十分鐘後,黑凝和黑煉終於從浴室裡出來,黑煉替她穿上和服浴衣,繫帶子,每個動作都很仔細,而他自己則胡亂套上浴衣了事,再拿來一條大浴巾幫黑凝擦頭髮。
「我一直很想試著幫你洗頭,今天如願了。」黑煉的表情很滿足。
好好控制特殊能力果然是對了,不但不會讓黑凝拒絕他靠近,更可以讓他觸碰她,她的發、她的膚。
「為什麼?我一直覺得這是苦差事。」尤其頭髮越長,洗起來也越麻煩。
「你要是嫌麻煩,就交給我好了,難得我現在可以控制得這麼好,不會燒壞你的頭髮。」
「真好,要是左風嘯也這樣就好……」右綰青在一旁眼紅地咕噥,同樣是男人,為什麼落差會這麼大呢?
人因夢想而偉大,也因夢想而不實際,唉。
趁著黑煉到和室桌旁的櫃子裡拿東西,有些醉意的右綰青笑得很曖昧,還用手肘推推他,一派「你手腳很快噢」的調侃口吻;「你把黑凝吃掉囉?」
「沒有,我在最重要的時候又燒起來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可是你們看起來像剛剛在床上廝混打滾完。」她下巴努努床舖位置,那種程度的凌亂,打死她都不信他們剛剛啥也沒做。「而且要是你什麼也沒做成,洗什麼澡呀?還兩個人一起洗。」要不是她今天心情太惡劣,她還真想替黑煉吹幾聲口哨,藉以鼓噪氣氛。
「一起洗很怪嗎?」黑煉的表情倒像是右綰青自己才過度反應。
右綰青用力點頭,「當然很怪。」平常男女可不會有這種膽識,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見得會一塊洗。
「我和凝都不覺得。」畢竟他們又不是頭一回脫光光共浴,以前也常有機會——被研究所人員一塊丟進大水缸裡洗澡。
黑煉沒和右綰青哈啦太久,東西拿了又折回黑凝身後,料理她又長又濕的黑髮,繼續把右綰青拋回去獨酌的小天地。
二度被冷落的右綰青打開另一瓶清酒,才準備要口對口灌酒,就被一旁衣架上發出的怪聲給吸引過去。
發出聲音的源頭來自於黑煉的衣服。
她像只好奇的貓兒,兩隻耳朵都快豎起來了。
右綰青一向不是道德觀念強的人,偷聽這種事,在她的法律字典裡是歸類在善事之流,所以她走過去,翻動黑煉那件衣服,然後在上頭找到一個小型耳機,她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十指在上頭摸摸按按,似乎不小心按到什麼通話的按鈕,她好奇地湊近耳朵聽——
傳過來的聲音,竟然是她前一秒才聲嘶力竭痛罵的爛人未婚夫!
第九章
「福田匡弘逃回日本去了,我失手沒一槍打死他,現在右綰青人在日本,很可能會成為福田綁架來對付我的棋子,你要特別留神,別讓他碰著右綰青——」
哼哼冷笑聲打斷了左風嘯的發言,他立刻聽出那是右綰青的聲音,心裡暗叫不妙,他沒料到右綰青會拿到他交給黑煉的精密對講機。
原本只想偷聽的右綰青一聽到左風嘯的嗓音,沉不住氣地開口譏刺道:「你的槍法爛也不是只爛一天、兩天,會失手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你騙我到日本撲了個空,沒想到繞一大圈,結果福田還是要由我右綰青來解決。左大少爺……不,你不姓左,那兩個字只是代表我們家族過去的『身份』。風嘯,你放心好了,你的爛攤子我會替你收拾的,等我回去台灣後,再跟你清算這筆誆騙我的帳!」哼哼,洗乾淨脖子等她吧!
「司徒綰青!」左風嘯吼出她的真實全名,「你不要輕舉妄動!福田匡弘身邊有個棘手人物,聽到沒?!我立刻到日本去,等我一起行動!」
他的聲音透著焦急,他太清楚右綰青的魯莽個性,而這種橫衝直撞的性子會害死她自己的!
「你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讓我參加,憑什麼現在我要聽你的?誰要跟你『一起』呀?!你以為你是誰?!再說,報仇是我右派的事,你這個左派的傢伙根本無權過問,別忘了,我頭上冠的那個姓是『右』,不是『左』,少用這種口氣命令我,我們右左兩派早就誓不兩立了!哼哼,再見,風大少爺!」風,才是左風嘯的本姓。
右綰青甩掉耳朵上的小型玩意兒,直直將它砸向牆壁,看著它支離破碎。
她方纔那番吼叫已經將黑凝和黑煉引了過來,兩人一前一後站在她面前,右綰青揮手招呼他們坐下。
「好消息噢,來,來喝一瓶慶祝一下。」她各塞一瓶清酒到他們手裡,自己則拿著剛剛開瓶的那罐,清脆地敲敲他們兩人手中的玻璃酒瓶,「鏘」的一聲,附加上一句日文的「乾杯」,她自己就率先牛飲起來。
黑煉淡瞄了地上的破碎玩意兒一眼,「你剛剛聽到左爺說了什麼?」
「你做什麼叫他左爺呀?!那你也叫我一聲青姊,快!」輸人不輸陣,她右綰青在稱呼上也絕不讓左風嘯獨佔鱉頭。
「他一個月給我二十萬。」黑煉這句話勉強算是解釋了「左爺」這兩個字的價值。雖然他目前還不太清楚那兩百張千元大鈔的功用有哪些,把它們全擱在左派分給他的房間裡,當成垃圾一樣隨便亂丟。
右綰青立刻沒了聲音,二十萬?她哪有本事像左風嘯那麼凱,花二十萬去請人叫她一聲「青姊」?!這種奢侈錢她花不下手,尤其在右派窮得只夠她買一顆子彈的現在!
「我下次也叫他一聲左爺,看看能不能坑個二五八萬來補貼家用。」右綰青冷冷假笑,又喝口酒,才回答黑煉最初的那個問題:「左風嘯說,我要找的仇人已經回日本了,左風嘯無能,解決不掉福田,這回換我來,我會讓左風嘯顏面無光地承認失敗,承認他技不如我!」
右綰青越說越覺得渾身熱血沸騰,掏出小背包裡的手槍,裡面雖然只有一顆子彈,但,綽綽有餘了!
她的槍法夠準,可不是左風嘯那個膿包所能比擬的,從小到大,她的射擊成績一向遠遠凌駕左風嘯,只有笨蛋才會需要多餘的子彈補開第二槍、第三槍……好吧,她自首,整個右派只挖得出這顆子彈,要多打三、四槍也很難,唉。
不過她從沒對人開過槍——除了射過左風嘯之外,一想到要帶槍廝殺,右綰青忍不住帶著幾絲緊張央求道:「黑凝、黑煉,你們要幫我噢。」
「當然,會跟你來日本,就是要幫你。」黑凝從沒動搖過。
右綰青回她一個感動的諂媚笑容,再轉向另一個看來頗可靠的特殊能力者求援壯膽:「黑煉,我知道你是跟來日本保護黑凝的,可是有空也要保護保護我噢。」她雙手合十,將他當成神像在拜。
「放心,如果一排子彈掃射過來,凝會擋在你面前,而我會擋在凝的面前。」
「黑凝,如果哪一天你不要這個男人了,可以考慮讓給我。」右綰青一臉認真,她又被那句話感動到了,雖然她也清楚,黑煉不是要擋在她面前,而是因為黑凝在,他才會在,但是不知怎地,她覺得……好羨慕這種愛情。
「她肯,我也不肯,就算我肯,左爺也不肯。」黑煉聞了聞清酒,發現這味道和那晚他在游輪上喝了滿肚子火的東西相似,索性不喝。
「哼,我要什麼還需要他點頭嗎?!」右綰青別開小臉,順便打個小酒嗝。
「如果你是因為我願意替你擋子彈而覺得感動,那麼,你為什麼沒有辦法去感受到,還有個人連讓你涉險的半分可能性都不允許?」
右綰青楞了楞,望望黑煉,又看看黑凝,雖然黑凝臉上還是那號表情,但是……眼角似乎微微笑彎了。
右綰青沉默很久,也思考很久,末了,摳摳被酒氣熏得發紅髮熱的右頰。
「呃……你們說的是誰呀?」
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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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動的右綰青,主導了一場混亂的尋仇計畫。
應該說,她根本沒有事先做好計畫,只憑著一股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傻勁,直搗黃龍。
要查到福田匡弘的巢穴當然是困難的事,不過,當對方也急著找她時,一切就會變得容易許多——是的,她讓自己的行蹤暴露在日本新聞節目裡,明擺著要讓福田匡弘瞧見她,所用的方法正是抄襲台灣電視史上曝光率最高的那招,拿著兩塊寫明她落腳處的大紙板,到新聞案件現場舉在受訪人的肩膀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