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許志胤突然又出現,目光密密地包住她,一言不發,拖住她的手便往客廳走去。
天已經黑了,許志胤卻沒有開燈,一片黑漆漆的,他一直拖住她的手,牽到陽台,仍沒把手放開。
「啊!」徐鍾意不禁低呼一聲。
陽台擺了一張桌子,鋪上金紅花綠的檯布,桌上兩燭搖曳的燭光,水晶透明的瓶子插著一朵半放的紅玫瑰。對面山頭燈火輝映,水潭映著柔黃的光線。一百萬的夜景也不過那樣。
「記不記得?這是我們一直說的『燭光大餐』。」許志胤將雙手搭在她肩上。
桌子上其實沒什麼大餐,只有水果與紅酒,在燭光掩映下,散發誘人的色澤。
「來。」他牽著她過去,依著他的節奏。
嘴唇只輕輕沾了那第一口醇紅的酒汁,她就醉了。
「學長……」那百萬的燈火,幽暗又明亮的燭光,使她精神整個放鬆。「我……你……嗯……」如此的情境,好像她想說什麼都是多餘,吞吐半天,還是不知如何說。
「妳喜不喜歡?」他含笑問。
「嗯。」她點頭。沒辦法騙人,愛煞這麼浪漫的時刻。
「那那就好,我一直在想,該怎麼做我們才能像之前——我是說,最近我們之間有點生疏,我覺得有點不好過。」
原來他也是那樣覺得嗎?
霎時,徐鍾意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有種甘心,便先道歉,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好。我沒注意到妳的感受,太粗心大意了。」
許志胤一擴把錯攬自他自己身上,徐鍾意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有絲甜甜的。
「學長。」她說:「對不起,我去補習的事沒有事先跟你講。」
「還有,那個……」她低頭,有些難為情.「我跟你說的,個人自理三餐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希望你別介意。其實一直根本都是你在做的,都是我在佔便宜,我卻說那種話……你一定覺得很好笑,覺得我很幼稚吧?」
許志胤微微一笑,心情極好。「妳別這麼想。我知道一定是志英說了什麼,妳才會那麼說。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好嗎?」
「嗯。」她點頭,心情好了太多。「不過,我真的太差勁了。一直依賴你,吃你的、喝你的,像條懶蟲一樣,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做。我說真的,學長,以後你別幫我那麼多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鍾意,妳別想那麼多,不要分什麼妳我的。我有時間,我來做就可以了,我很高興可以為妳做些什麼的。而且,我自己本來就得吃飯的,多幫妳做一份只是舉手之勞,妳真的別太在意。除非……妳嫌我煮的難吃!」
「啊!不!學長煮得很好吃!」
他愉快卻不無一點狡猾地笑開,滿意她那樣的反應。
「既然這樣,就別分什麼妳我的,知道嗎?嗯……」那句「嗯」夾得柔軟深長。
「可是……」徐鍾意猶豫。
「別再可是了!」他輕敲她的額頭。「就這麼說定了,嗯?」
她還是覺得不妥。這樣,她又佔他便宜了。
「那麼,以後吃完飯都由我洗碗好了。」
「不用了。」
「不行!」這一點她一定要堅持。「還有,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輪流著比較好——」
「我不是說不必分什麼妳我的嗎……」
「不行的,學長,就這樣說定了。」
實在拿她沒辦法。他妥協。一切又回到剛開始!不,中間前期的那個點。
「這個禮拜本來是該我的,可是卻是你在煮——」雖然她都賭氣沒有吃。「這樣好了,我寫欠條給你。」
「欠條?」他愣了一下。沒搞懂。
她快速寫一張紙條,說明她應該做什麼而沒有,所以他有權使喚她為他服務做事等等。
他看了不禁笑開了。忍不住那輕快感。
「妳真的確定要這樣?」
「嗯。」
「不怕我用這些欠條使喚妳做些有的沒有的?」
「沒關係。」
「妳最好再考慮清楚一點,如果我忘了帶某些東西,要妳回家替我拿到學校,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那樣最好,她才不會覺得欠他什麼的。
「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他咧嘴對她笑。生茶色的眼珠在燭光反映下一閃一閃的。
他當著她的面,把「欠條」放進胸前貼近心臟的口袋,還用手拍了一拍。
也不知道他那動作是否是刻意的,徐鍾意只是脹紅臉,眼波生水,眨動得濕潤潤的;不斷覺得口乾舌躁,一口一口喝著酒,一杯接著又一杯。
他也光笑,光注視著她,不再多說話,或說多餘的話。
燭光在他們臉前掩映,映紅她的臉,映亮他的眼。她一口又一口地啜著那紅醇的酒,他一眼又一眼地看她不斷酡紅的臉龐。
看望一晚;喝光一瓶甜醇的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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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就那樣冰釋了。兩個人共同過了一個美好的晚上,各有了一個無干擾的好覺。
第二天一早,許志胤心情輕快地準備早餐,見到徐鍾意時,一臉全是光彩,生茶色的眼睛簡直閃閃生輝。他們之間感覺更進一步了;他覺得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與徐鍾意這麼親近過。
但當他含著笑,滿心看著徐鍾意一口一口吃著他為她所準備的早餐,飽漲的感情忍不住想潰堤宣洩,做那親密的告白時,徐鍾意突然抬頭,說:「學長,你知道心怡吧,她好像在找房子……她現在住她親戚家,想搬出來。呃,你有沒有想過,把另一間空房分租?」
所有的柔情蜜意頓時冷凍住,笑臉也僵掉,許志胤柔和的表情一下子沉下去,明顯地陰暗起來。
她是什麼意思?在他滿心柔情甜蜜為他們的關係進一步的接近而歡喜時,她卻要將這個親近撕裂出一個距離,讓另一個人插入他們的空間?
他默不作聲。臉上的笑意全不見。
「學長……」徐鍾意把答應洪心怡的事硬著頭皮做了,不該說的一口氣都說了,算是鬆了一口氣。但她見許志胤臉上變了顏色,以為他惱她多管閒事,吞吐說:「對不起。呃,我是不是管太多?我只是想,還有一間空房,學長和心怡好像也相處得不錯,心怡她好像在親戚家有些麻煩,所以……學長對學弟妹一直很好,又幫了我這麼多,所以……嗯……」
愈解釋愈糟糕。許志胤的表情越發陰沉冷峻。
「妳真的希望我找個人來?讓心怡搬進來是嗎?」他表情明顯沉下去,生氣,動怒了。
為什麼她就是不懂他!?
為什麼她不能明白,他這樣對她,是因為那是她,因為他對她有著「私心」。他做得還不夠明顯嗎?為什麼她卻要拉一個洪心怡進來阻在他們中間?
「我怎麼想不重要吧,房子是學長的,只有學長自己可以決定,我只是幫心怡說一說而已。」她覺得有點委屈。他臉色變得那麼難看,她也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又是生什麼氣呢?人家說他跟洪心怡在交往時,他也不否認,既然如此,他現在又在生些什麼氣……
「她給妳什麼好處,妳要幫她說話?妳覺得跟我一起住那麼糟糕嗎?」
他希望她否認。他希望她說「不」;不要他們的兩人空間被分享。
「我只是覺得多個室友也很好。人多比較熱鬧嘛。」她違背真心說著瞎話。
她希望他拒絕她的說法。她希望他說「不」;不要把他們的空間分給第三個人。
他希望她反對,她希望他說不要;兩個人都在等對方說出「獨佔」的心意。
「多個室友也很好?妳真的希望心怡搬進來?」他的聲音已經沒有柔情了,還增加了硬度。
拜託!說不!他在心裡祈求。
但他從沒用過這種口氣跟她說過話。即使前段日子他們之間感覺那麼不對勁,他也沒用過這樣冷硬的口氣跟她說過話。她覺得有些受傷,難過又不舒服。也武裝起自己,冷淡地說著反話!
「對啊。學長不也很喜歡心怡!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很無聊……」
這句話徹底擊潰他。
他猛然站起來,別開臉,遮掩去自己抑制不住的失望難過受傷的晦暗表情。
「好!如果妳真的那麼希望的話!」
他轉身走開,走得相當急,一直到開門出去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或回頭。
徐鍾意整個人趴在桌上,不斷懊惱後悔地叫說:「徐鍾意,妳在幹什麼……妳這個笨蛋!傻瓜!白癡!」
啊!完了!她究竟做了什麼「大白目」的事……
她後悔得恨不得掐死自己!
「妳到底在做什麼啊……」她喃喃自問。
突然,有個衝動,她跳起來衝到門口,就想追出去。
現在追去還來得及。去跟他解釋!她想跟他解釋,跟他說她說的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都是言不由衷。只是洪心怡找上她,她不好拒絕;她其實根本不希望任何其它人插進來,插進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