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過?我為什麼要難過?」小月提振起精神,裝出中氣十足的聲音。
「當然會啊,被自己喜歡的男人說不可愛,一定會很難過的。」
「你說什麼?我喜歡他?我?我怎麼可能會喜歡那種男人!」小月激動地跳起來,發出高分貝的抗議。
「不喜歡……那你的聲音為什麼聽起來那麼沮喪?」紗紗聲音裡有著竊笑的意味。
認識這麼久,小月從來沒有主動找她出來喝咖啡、談心事,也從不曾見到她心煩苦惱的樣子。就算被人倒了會,她一樣樂天開朗地吃泡麵;被人說是男人婆,她也絲毫不以為意。小月曾說,要是在乎別人的眼光,怎麼可能快快樂樂地長大?
而今天,她只不過被一個男人說「不可愛」?怎麼可能會難過成這樣?
除非——那是她喜歡的男人。一個女人如果被自己暗戀或喜歡的男人說「不可愛」,那真的會痛不欲生啊!
「你……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小月有點心虛,還好隔著電話,否則讓人看到她兩頰的紅暈,一切就不打自招,真相大白了。
她當然沮喪啊,看到他剛才看著她的眼神,既冷酷又失望,好像她做了什麼傷害他的事似的……她當然會很沮喪呀。
「你這個人啊,從來不會在乎別人的眼光或評價,現在一個男人只是說你不可愛而已,你居然會這麼苦惱、難過?這就表示,你是很在乎他的噴。」
「你別亂講,我不是在乎他,我只是……只是不想破壞和房東之間的關係嘛,這就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好啦,好啦,隨便她怎麼辦啦。反正愈是嘴硬鐵齒的人,通常會受到更多折磨的啦。
***
小月躲進房間已經三個多小時,關廷風並沒有來敲她的門,她以為會,但是他並沒有。都已經快十點了,肚子實在受不了。她想,他一定也很餓了吧……
冷戰歸冷戰,飯還是要吃的嘛。
可是豆腐也砸了,菠菜也灑了一地,怎麼辦呢?她穿起外套,躡手躡腳地打開門,偷偷探出一顆頭顱張望。確定了外頭沒有人後,一溜煙地迅速跑出門外。
走到附近的馬路上,大部分的餐廳都已經拉下鐵門。轉進一條燈光通明的小巷,哈!夜市!太好了,香雞排、鍋燒面、花枝羹……什麼都有耶!當小月走過一個個熱情叫賣的攤子,腦海裡浮現的卻是關廷鳳一個人獨自在家挨餓的臉。
小月甩甩頭,把他的影像拋在腦後,走到一個掛著紅燈籠的麵攤前。
「老闆,一碗陽春麵。」
「這裡吃還是外帶?」老闆問道。
這裡吃還是外帶,小月突然猶豫了,那個關廷風一定也還沒吃飯吧?上了一天的班,他說他是特地趕回來和她一起吃飯的,結果卻弄成這樣……唉,小月心一軟,算了,別再跟他生氣了。
「老闆,兩碗餛飩好了,外帶。」她決定幫他帶消夜回去,至於他們的事情……等吃飽再說,肚子餓的時候沒有力氣思考事情。
她又挑了幾片豆乾、一些滷味,平常吃麵從不切小菜的她,今天居然很豪爽地切了一大盤小菜。
當她手裡提著兩碗餛飩麵和一袋滷味時,腳步忍不住也變得輕快起來。口中哼著樂曲,心情十分愉悅。
關廷風,看我對你多好?冷戰時期還會買消夜給你吃——嗯!她決定待會兒見到他就這麼對他說。
小月已經可以想像,當關廷風看到她時,臉上的表情會有多驚訝和感動。她歡喜地拿出鑰匙,推開門,走向餐廳。
「看我對你多好?我買消夜回來了——」看見屋內的景象,小月完全愣住了。
輕快的哼唱聲要然而止,屋內的情景簡直讓她無法置信……燭光、美酒、桌上大盤大盤的美食佳餚,關廷風正在大快朵頤,大腿上還坐著一位長髮美女?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提著餛飩麵,許在客廳與開放式餐廳的中間。
「延風,來,這是我們主廚招牌的燒鵝、醉雞,還有紅燒蹄膀,你每一道都要嘗嘗啊!」女人伸出雙手,親呢地攬住他的脖子上,看到小月一點也不避諱。「廷風,她是誰啊?為什麼她有你家的鑰匙?」
「啊,」關廷風轉過臉看著她,俊魁的臉上儘是漠然。「她是我公司的臨時職員。」
「嗯——不管啦,人家一直想搬進來你都不肯,說怕吵,為什麼她可以住進來?」女人不依地搖晃著身體,胸前的波濤洶湧還不時碰撞他的胸膛。
小月的臉色難看至極。
「JOhn乖,你是飯店的經理,住的是五星級飯店套房,比我這裡舒服多了不是嗎?」關廷風耐著性子哄她。「人家是我公司的約聘人員,現在沒地方住,我讓她住這裡也是應該的啊。」
John是一家五星級飯店的駐店經理,和關廷風在業務上有密切的往來,在男女關係上也有相同的共識。大家都是成年人,要的只是沒有負擔、麻煩的短暫歡愛,這點John一直都能配合他。
只不過這一陣子,關廷風突然不再和她見面,讓她頗為失落,擔心是自己的睦力消退,所以今天特別卯足了勁,媚態百出。
「哼!真是拿你沒辦法,對公司員工比女朋友還要好!」Joun嬌哆著,小手作勢捶打他的胸膛。小月的手卻在顫抖。見鬼了!誰說她沒地方住啊?雖然是頂樓加蓋的破房子,但好歹也是個棲身之所;要不是他半強迫、半利誘地,逼她住進來,哼!誰稀罕啊?等阿嬌把會錢還她以後,她就立刻搬走,行了吧!
關廷風凌厲而冷淡的視線掃向小月。
「對了,你剛才說什麼?買了什麼回來?」他的視線停在她手上的塑膠袋。
買什麼回來?買砒霜回來毒死你啦!小月忍住把餛飩麵砸到他身上的衝動,提著面的手卻不住地顫抖。她幹麼那麼生氣?他帶女人回來是他的事,她幹麼要生氣?
「廷風,來嘛!」John伸出玉手,將他的臉轉過去。「嘗嘗這個龍蝦生魚片,對男人很好的喲!來!我餵你吃啊。」John曖昧地笑著,夾起一片雪白剔透的龍蝦,送進他的口中,關廷風則毫不猶豫地張開口。
當他吃下那塊龍蝦的時候,小月心中的某個部分竟跟著隱隱作痛。
哼!噁心!小月緊抓著手中的袋子,轉過身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間,不想看到他們親密的模樣。
她愈走愈急,最後幾乎是用跑的跑回房間。
隨著腳步聲的遠離,關廷風側臉瞥著她進門的背影,臉上的神情複雜而迷離。
他是故意氣她的——在她不肯坦然地接受他之前,他會一直這麼氣她的。
「廷風,好不好吃?對了,我們飯店明年的採購預算就全都交給你嚶!」John坐在他大腿上磨蹭著。
關廷風卻突然推開她。「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什麼?他累了?她都還沒開始耶!「廷風,怎麼了?人家陪你吃飯嘛!」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幫你叫了車。」他面無表情起身,送她出門。
他對於自己要什麼,一向不會模稜兩可;對於自己不要的東西,也從來不拖拖拉拉。
甩上門,樓小月努力地告訴自己,這不關她的事,她只是個暫時住在這裡的房客,他愛帶什麼女人回來都不關她的事。
可是……好奇怪,為什麼心會痛?為什麼眼睛會有濕潤的感覺?為什麼淚水已經悄悄跌出了眼眶……
哼!花心的關廷風,不要臉的關廷風——
她咬著唇,把臉緊緊埋進枕頭裡。
兩碗餛飩麵,被孤零零地扔在一旁。一向省吃儉用,從不浪費任何食物的她,今天,卻怎麼也吃不下這碗麵了。
***
午後的咖啡廳裡,兩個美麗的女郎面對面地坐著。右邊穿著T恤牛仔褲的那個愁眉不展,左邊穿著香奈兒洋裝的卻一臉悠然自得。
「是啊?他帶別的女人回家哦?」穿著露背洋裝的容紗紗,聲音裡透著一絲懶懶,看著小月的眼神卻是精明慧黠,彷彿已經把她看透了。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嘛?」小月抗議道,她以為好朋友應該會幫她一起出氣,罵罵那個花心大蘿蔔的。
「你不是說不喜歡他嗎?那他帶女人回家又有什麼好生氣的嘛?」紗紗得意地笑著。
「我是不喜歡他呀!可是他帶女人回家……會影響我嘛!會……會吵到我嘛。」她努力地想著理由。
「他們真的有『吵』到你啊?」紗紗的眼睛睜得可大了。如果他們激情的程度已經吵到別人,那事情就非同小可。
「也沒有啦,吃完飯……好像她就走了。」她還是挺關心昨晚外面的狀況的嘛。
「是啊,我就說嘛——」紗紗故作神秘,其實早就看出關廷風是故意氣她的,通常示愛被拒的男人,都會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