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一樣是美國總公司派來的?」
「他跟我是在美國受訓後分別被派來的。所有被調派的職員都會先在總公司受訓才離開。」亞斯說得面不改色,兩指卻在身後打個叉叉。
沒辦法,誰教他不善撒謊,比神父更誠實,再說他說的可是「救」於夕汐的謊言。
「這麼說,克雷斯並不是台灣人?」
「呃,也算是。」老天,這教他怎麼回答?
「他是不是混血兒,有一頭褐色頭髮和深藍色眼珠?」她想起那位神秘的黑衣男子,全身止不住輕輕發顫,心底湧起一股恐懼。
此時,克雷斯已悄悄回到屋內,他站在門後,雙拳在身側握得死緊,額上的青筋隱隱浮現,就等亞斯如何回答。
亞斯先是看看克雷斯,又瞧瞧於夕汐,深知萬一答得不夠好,先死的絕對會是他。
他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答吧。
「克雷斯是混血兒沒錯。」喔哦,他聽到扳指關節的聲音了。他隨即接著說下去,「不過你猜錯了,克雷斯雖然有外國人的血統,長像卻完全遺傳自她的母親,有著黑色的頭髮和眼睛。」
嘿嘿,他答得不錯吧,兄弟?亞斯得意的朝克雷斯擠擠:眼,卻招來一頓白眼。
聽到他這麼說,於夕汐內心頓覺輕鬆,像放下千斤重的大石。
「我好想看看他的長相,他的心腸這麼好,外貌應該是一副溫文有禮的樣子吧。」她期盼地說。
「溫文有禮?」亞斯一陣怪叫,「克雷斯的同情心是偶爾會發作沒錯,不過我比他還更有愛心。我們來談談我的事吧?」他越坐越靠近她。
「我們並不熟……」她不自在的往旁邊挪了挪。
「怎麼會?多聊聊就會熟悉了。」
「呃……」
亞斯拉起她的雙手,欲貼住自己的臉頰,「你要不要摸摸看我的長相如何?」他也是帥哥一個喔。
「不……要……」
「來嘛。」
「我不想要。」他根本是想藉機吃她的豆腐!
在亞斯捉弄於夕汐之際,一把熊熊怒火帶著殺氣,直向他襲來。
「哇——」一聲驚叫響起。
「她不想碰你的豬臉,少佔她便宜。」
克雷斯一把抓起亞斯的手,力道之大,像是不把他的手折斷誓不罷休。
「很……很痛耶!」
「敢偷吃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膽量。」他冷笑一聲。
「我只是開個玩笑呀,救命啊,夕汐小姐,我的手要斷了!」亞斯可憐兮兮的討救兵。
於夕汐心中不忍,於是向克雷斯求情。「克雷斯,亞斯先生只是鬧著玩,你不要對這樣對他,何況他是你的上司。」
「是嗎?」他加重力道,疼得亞斯哀哀叫。
「是真的,我只是覺得好玩,你冷靜點呀!」亞斯連忙告饒,「我還需要靠這雙手吃飯呢!」
「下次皮繃緊點。」克雷斯嫌惡的甩開他的手。
「我哪敢,不會有下次了。」他眼眶含淚朝紅腫的手腕直呵氣,忍不住低聲嘀咕,「見色忘友。」
「你再說一次。」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我是說,我要回公司開會了。」亞斯立刻像一陣風衝到門口準備開溜。
「等一下。」克雷斯的聲音再度揚起。
亞斯苦著臉回頭,「你……你還想對我怎麼樣?」
「你的車鑰匙沒拿。」
「好險。」真是嚇死他了。他拿了鑰匙就跑。
「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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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夕汐回到家中後,就必須學著應付失明伴隨而來的種種不便。
她跪在房間裡,擦著沾滿灰塵的地板。
克雷斯果真說到做到,自從五天前替她打點好民生必需晶離開後,就不曾再上門來打擾。
自他回去的第二天,她便開始整理客廳。由於眼睛不便,她沒法拿掃帚掃地,只能用抹布慢慢擦拭,如此從樓下整理到樓上。
每天她總是疲累至極的睡去,醒來也不知是否已日上三竽,屋內一片沉寂,彷彿她所處的世界是個時間停止流動的空間。
她小心翼翼的將擦拭地板,之後沿著樓梯慢慢把污水提下樓倒掉。忙完後,她簡單的梳洗一番,隨後摸索到沙發坐下。她整個人窩進沙發裡,告訴自己這樣就能得到更多的溫暖,然而她的內心仍希望有人陪在她身邊,即使是個陌生人也無妨。
於夕汐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電視機傳出男男女女的談話聲,她努力拉長耳朵傾聽,小手將薄被擁進懷中。電視中的笑語並沒有讓她開心的跟著笑,反而令她憂傷的流下眼淚。
「我好寂寞,好寂寞……」她小聲的喃念著,垂下頭枕在沙發椅的皮墊上。
是晚上了嗎?她聽到窗外傳來蟋蟀的叫聲,稀稀落落並不真切。
這夜,於夕汐就這麼睡在沙發上,她像個無助的孩子蜷起身子,孤零零的任由黑暗將她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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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景象。
牆上時鐘指著下午三點十分,於夕汐縮成一團在沙發上睡著,臉頰留著兩道乾涸的淚痕,眼睛下方有著明顯的黑印,證明她睡眠並不充足。
他悄無聲息的走到沙發旁蹲下,伸出食指滑過她臉頰上的淚痕。她像是感受到他的存在,芳唇惹人憐愛的微微開放。
「夕汐。」
克雷斯靠近她耳邊輕喃,見她仍沒醒來的跡象,便將貼在她粉頰上的食指轉而慢慢探人她口中,挑撥她濕嫩滑潤的丁香小舌,與之糾纏。
「嗯……」
她發出嚶嚀,任由他的手指逗弄、嬉戲,甚至當克雷斯以唇代手親吻她,她只覺得好溫暖、好舒服。
離開她的唇後,克雷斯低頭凝視一臉滿足的她,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她依賴的將身子依偎向他,直到她被安放在鬆軟的床上,神智才清楚些。
「這是我的床嗎?」
她的小手摩挲著軟柔的薄被,思緒還在混沌中。
「你在沙發上睡著了,為了避免你著涼,我才將你抱回房間的床上。」他的語氣很輕柔,卻不忘責備她不好好照顧自己。
「對不起,我本來是在看電視……」
「看電視看到睡著,還能順便把電視關掉?」
她回想了下,「我當時很睏,關掉電視後就想說先窩在沙發上瞇一下,誰知道……」
「誰知道你睡著了,一覺到天明。」
「對不起嘛。」她慵懶的打個呵欠,身邊有著熟悉的氣息,她放鬆不少。
「還想睡?」他捏捏她泛著粉紅的俏臉。
「嗯,有你在,我覺得好安心,可以盡情的放鬆心情休息。」
「你之前幾天都沒睡好?」他用手輕壓她眼窩下的黑眼圈。「只是晨昏顛倒。生理時鐘一亂,自然分不清是白天休息還是晚上才睡覺。」她又打了個呵欠,這才憶起一件事,「你怎麼會來我家?」
「醫院打電話來,說你眼睛上的繃帶可以拆下來,否則纏太久容易起疹子,所以我就過來了。」
「我還要再去醫院一趟?」她真不想再回去充滿消毒藥水味的地方。
克雷斯看出她的煩惱,笑道:「不用,直接在家裡拆就可以,所以我才過來幫你。」
「我可不可以再睡一下,等醒來再讓你拆?」其實她是希望他能多待久一點,能多拖一刻就多拖一刻。
「可以,你繼續睡吧,我下樓不打擾你。」他替她蓋上薄被,看著她入睡。
這天是於夕汐睡得最好一天,知道有人在家裡陪她,她臉上帶著微笑沉沉入睡。
第五章
當於夕汐再度醒來,夕陽已經西下。
她緩緩的下床走出房間,聽到樓下有人翻閱報紙的聲音,她忍不住心中飛揚,便光著小腳走下樓。
「克雷斯?」她叫喚著他。
「你是用跑的下樓嗎?怎麼氣喘吁吁的?」
她安心的吁口氣,走到他身邊坐下,「你說要替我拆開紗布,所以我一醒來便趕緊下樓來找你。」
「不差這一點時間,不過你既然提起,我乾脆現在就幫你拆下來。」他讓她背對他坐著。
於夕汐乖巧的坐著,兩隻小手貼在大腿上。紗布一圈一圈的落下,可是她的眼睛似乎還是一樣,完全沒有疼痛或其他感覺。
克雷斯察覺她的安靜,關心的捏捏她的小手,「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有的話要說出來。」
「一切都還好。」她克制想觸碰眼睛的衝動。
「我要拆下最後一層了。」他將紗布完全取下,放置在茶几上。
此時,於夕汐眼睛上只剩兩塊棉片。
她感受到他的緊張,也忍不住吞嚥口唾沫,僵直背脊等著他將棉片取下。
「快點……」
她忍不住要求。
「好,放輕鬆。」
原來她比他還不安。
他用小夾子輕輕夾起棉片。
於夕汐雙眼閉著,眼皮因為長時間被覆蓋,顯得慘白無血色,表皮下透著青藍色的微血管,清楚可見。
「張開眼睛吧。」克雷斯屏住呼吸道。
她依言將眼睛睜開,沒什麼反應,只是失神的看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