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人要他雞婆,幹麼去謝他。」辜羿玹總覺得這個奶油男會出現在那裡,不太尋常。
那是大樓頂樓,又不是馬路邊,根本不可能是湊巧經過。
「你怎麼這樣說?再怎麼樣,人家也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曹毓嫻只要看一次電視畫面,就不禁感到心驚膽顫。「要不是有他,我真不敢想像後果。」
「媽,你忘了我從小就學跆拳道。」
「人家都已經將刀子抵在你的脖子上了,你赤手空拳要怎麼自保?更別說刀子可是不長眼。」
「媽,我是一時失策,要不然那個混蛋根本不會有機會挾持我。」
「好了,別再說了,一想到我就害怕。」她盛了一碗排骨湯給她。「明天我去警察局問他的地址,然後再好好謝謝人家。」
「媽,不用了吧!說不定人家是為善不欲人知……」才怪,新聞都播了那麼多遍,只怕全台灣都認識他,稱讚他的英勇事跡。
看看,被綁架的人是她,主角也應該是她,整個新聞播出來,她也只不過短短兩個鏡頭,而他也不過是將歹徒撲倒,就成了英雄,全都是他的特寫鏡頭,真不曉得這些新聞記者的專業到底在哪裡?
「聽你說話的語氣,你好像認識他?」
「我、我怎麼會……」
「辜羿玹,老實說。」
「好啦、好啦。」碰到這個嚴母,她也只有投降的份。「他就是那個被我砸了一臉蛋糕的奶油男。」
「這樣你更應該去跟他道謝和道歉。」
「媽——」
「人家都有那個胸襟不計前嫌,還冒著生命危險救你,你不該跟人家當面道謝嗎?」
「就算我要道謝,也得知道他是誰?住在哪裡呀!」
「這個我會去警察局問問。」
辜羿玹苦著臉。真是倒楣,先是被人拿刀挾持要她陪他一起共赴黃泉,之後要死不死,誰不來救她,偏又遇上他!
他那種小心眼的人,一定會趁機報仇。
「唉!」
「湯趁熱快點喝了。」
辜羿玹依言暍著排骨湯,心裡卻想著那個人會怎麼對付她。
「媽,等一下你就回去,晚上不用留在醫院陪我。」
「你一個人可以嗎?」
「如果不是你們堅持,我根本不用住院。」她也只不過是脖子被割破了皮,腳踝稍微扭傷,根本不需要佔用病房,且還是間單人病房。
「你半夜要上廁所怎麼辦?」
「醫院有護士,況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擔心啦。」
「我還真希望早點把你嫁出去,那時我才真的不用擔心。」
「你們就只有我這個女兒,你捨不得我嫁的啦。」
「才怪,現在只要有人到我們家來提親,就算他是阿貓阿狗,我也馬上把你給嫁了。」
「媽,我是你的心肝寶貝デ,你怎麼捨得我嫁給貓狗。」
「女人是菜籽命,嫁得好與壞都是天注定,我有什麼好捨不得。」
「媽,你好八股喔,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在菜籽命。命運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若真是不好的婚姻,還是可以跳脫得呀!」
「當初真不該讓你去念法律系,否則你也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大女人主義。」
「呵呵……」辜羿玹對她的話,只能傻笑。
九點一到,她不斷趕著媽媽回去,「媽,你早點回去,我要睡覺了。」
「我再陪你一會就回去。」
「不要啦,爸一個人在家,你早點回去陪他。」
「他那麼大一個人,還需要人陪。」
「可是我要睡覺,你留在這裡我會睡不著。」
「好,我就先回去,明天早上再帶稀飯過來。」曹毓嫻提著便當盒準備回家。
「媽,你自己小心點。」
「有什麼事就叫護士。」
「我知道啦。」
她一等媽媽回去,調整好舒服的姿勢,繼續按著遙控器,找好看的節目,但頻道好幾十個,卻找不到好看的,不是愛來愛去也不知道在愛什麼,要不然就是罵來罵去、吵來吵去,而新聞也全是一堆政治口水,罵來罵去,讓整個台灣變得更加烏煙瘴氣。
關了電視,她拿起請媽媽幫她帶來的書。
這時又傳來開門聲,她以為是媽媽東西忘了拿,又折回來。
「媽,你什麼東西又……」她的話在看見站在她病床尾的人時,戛然而止。
「雖然說我就像是你的再生父母,可是你也不用真的把我當媽一樣叫。」季斯遠很自在地往一旁沙發上坐下,蹺起二郎腿。
其實他已來了有一段時間,在門外聽見她和她媽媽的話,直到她媽媽被她趕回家,他才推門進來。
「你來做什麼?」辜羿玹帶著強烈敵意對著他。
「喂,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用這種態度對我,似乎有點不太禮貌。」
「禮貌是對著文明人,可不是對著野蠻人。」
季斯遠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名牌,「你有看過野蠻人穿名牌嗎?」
「那身名牌只能顯示出,你是個虛有其表的空心菜。」
「空心菜!」這女人難怪會當律師,一張嘴巴利得比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刀子還利。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哪裡上班?」
「我怎麼會知道你在哪裡上班,這只不過是湊巧罷了!」
「湊巧?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又不是大馬路邊可以讓你剛好經過。」
「以你的智商,的確像三歲小孩。」
「你這個奶油男,憑什麼污辱人!」
「難道不是嗎?」季斯遠發現自己有點變態,看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心中竟然大爽。原來對付她這種女人,就是要用話來氣死她。「一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還能在老虎嘴上拔毛,簡直是找死。」
「那也是我的事,誰要你多管閒事。」
「假如不是有事情要找你,你的死活的確不關我的事。」
「找我算帳嗎?」
「男人沒有女人那麼小心眼,記仇記上一輩子。」
「我是個律師,還是個專辦離婚的律師,難不成你要我幫你辦離婚手續?」
辜羿玹盯著他看。他長得是挺正點的,五官端正,沒缺鼻子少眼睛,這樣的男人通常很早死會,但也會因為桃花不斷、外遇連連,所以十個有十一個婚姻都不會超過三年。
「就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雖然那是你自己雞婆,律師費我就打個九折。」
「你是不是只要有錢賺,什麼人找上你,你都會接?」也難怪那個人會找她報仇。
「我雖然很愛錢,可是也不是什麼Case都接。」
「是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個人為什麼會挾持你上頂樓要和你同歸於盡,不就是因為你雞婆地插手管人家夫妻之間的事,不管什麼事人家都是勸合不勸離,只有你們這種人,為了點錢硬是拆散人家的家庭。」
「你這個奶油男,你知道什麼?」他是存心來找她吵架。「那個混蛋有暴力,她老婆要是不和他離婚,只怕明天報紙上就多了一樁家庭悲劇,你不瞭解就少指責別人。」
「那我問你,一對結婚三十幾年,恩恩愛愛夫妻的Case你也接?」
辜羿玹搜尋著自己腦中的記憶。她好像沒辦過這樣的Case呀!「我有嗎?」
「沒有嗎?」
「你可不可以把委託人名字說出來?」
「季傑文和王怡敏。」
「季傑文、王怡敏……」她努力地想著,腦海裡閃過王阿姨那風趣的臉。「你……你就是那個鼻涕男?!」
「鼻涕男?」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記憶,然而記憶的軌道一旦被勾起,彷彿像幻燈片般一一浮現。
眼前這張現代女性的臉龐,和二十年前一張小瓜子,卻比小男生還小男生的臉慢慢地重疊,尤其是那雙晶瑩剔透的明眸,一點也沒有改變。
「你——你是恰查某!」沒想到她竟會是曹阿姨的女兒。
「你說我是恰查某?!」
「你還不是叫我鼻涕男,我都沒生氣,難怪人家說女人總是比較小心眼。」小時候因為鼻子有點過敏,所以總是掛著兩行鼻涕,才會有這樣的外號產生。
辜羿玹看著他的笑臉,恨不得將他的臉給撕裂,雖然明白他是存心想氣死她,她要真的生氣就中了他的計謀,可是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氣。
「好了,我們也不用浪費時間的閒話家常憶當年,直接談重點吧!」
「重點?」
「我父母要離婚的理由。」
「笑話,你這個兒子都不知道了,我又怎麼會知道。」
「你連委託人離婚的原因都不知道就接Case,你不怕以後下地獄。」
「你這個不孝子以後才會下地獄。」辜羿玹氣得下床想和他大干一架,卻忘了她的腳踝扭傷,一個用力使得她整個人往前倒過去。
季斯遠在悲劇尚未發生之前,即時衝上前抱住她,卻也因此她整個嬌柔的身軀跌進他懷裡,他的心似乎也被什麼給用力地撞擊了一下。
她的鼻子就這麼撞上他的胸膛,痛得她眼淚都流下來。「你是穿鐵甲嗎?把我的鼻子差點撞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