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歸咎於我當年的疏忽,所以——」他急切的想解釋,卻被她怒聲打斷。
「你不用說了!」
吼完,趁著他微怔之際,她奮力將他推向一旁,然後拎起散在床邊的衣服,迅速地躍下床。
她隨意披上衣服,回過身,眼底一片寒霜。
疏忽?!
他居然想用這樣荒謬的理由搪塞她,以為她會相信嗎?只用短短兩個字,他就想揭過一切,消去她多年來所受的痛苦,未免太可笑了!
「蝶兒,你聽我說!」
李玉浚惶急地喊著,披著薄被匆匆下床,伸手要拉她,卻被她旋身避開。
「你走!現在就走!」她恨恨地瞪著他,眸光猶如利刃寒冰。
「蝶……」
「走!」她吼著,怒指門外。
「我不走!」情急之下,他用力抓住她的左腕。
「放開!」她感覺腕上一陣疼痛,不由得雙眉緊蹙,但卻倔強的不願呼疼,咬牙忍痛。
但李玉浚仍敏銳地發現了,也才驚覺自己太過激動,趕緊放鬆力道,卻仍不肯放開她。
「疼嗎?我不是故意的,傷著你沒有?」
「不用你假惺惺!」她用力想抽回手,可是他雖沒握疼她,但依舊緊握著,她根本掙脫不開。
急怒交加下,歐千鳳抬高了手,低頭咬下——
鹹腥的鮮血味道在舌間漫開,她以為會聽到怒吼,她以為他會鬆手,可是都沒有,房裡一片靜寂,她只聽到自己粗喘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微微昂首,她對上了他的眼。
如水的清澈不再,他的目光化作了熾熱火焰,熊熊襲來。
她沒有鬆口,寒冰似的眸子冷冷地望著他。
兩人視線交會,猶如冰與火相糾纏,火焰融化不了冰霜,冰霜卻也無法熄滅火焰。
無語的僵持中,時間彷彿靜止了,直到一道幽緩低柔的聲音打破滿室靜默。
「我絕不再放開你,絕不……」
隨著低喃般的誓言,李玉浚眼底的火焰斂去,幻化成幽深碧淵,像是要吸入她的魂魄。
歐千鳳鬆了口,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莫要受他蠱惑,然後睜開眼睛,冷冷一笑。
「你不放手是嗎?那就給你吧。」
語音剛落,她右手探向一旁的妝台,拿起剪刀狠狠地往左腕刺下——
「蝶兒!」
李玉浚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格開,跟著左掌一翻,快如閃電地搶下剪刀,順勢射出,釘入角落的牆壁。
「你怎能這樣傷害自己!」
「你要手,我就給你,不好嗎?更何況手是我的,要砍要刺都隨我高興!」
歐千鳳揚高下頷,紅唇斜勾,露出不馴的笑容,但眼底卻是一片森冷。「只要能讓你離開我的房間,一隻手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真的這麼恨我?」
他臉色蒼白,雙唇微微顫抖著,握住她左腕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是又如何?」
她乘機抽回手,冷然道:「你到底走不走?」
深深地凝視她許久,他緩緩閉上雙眼,緊握雙拳,心痛不已地低語,「我走……」
他黯然著衣,又依戀地望了她一眼,忍痛邁步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她砰地一聲,用力關上門,隨即虛軟地倚著門扉,緩緩滑坐在地。
她慢慢地合上眼,清冷的月光斜斜地投映在她臉上,照得睫羽下漾著淡淡陰影,更顯出她臉色的蒼白。
月光漸微,時間沉默地流逝。
終於,她睜開雙眼,雙唇勾起一抹淒艷的笑。
那抹笑,透著哀怨,帶著幽恨,充滿堅決,卻又……盈溢絕望。
第五章
「你這兩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望著笑得比平常更媚,打扮得比往日更冶艷的歐千鳳,曲無愁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什麼怎麼回事?」歐千鳳一臉慵懶地坐在桌前,左手支頤,笑睇著他,「你硬把人家從大廳拉回房間裡,就是為了問這個嗎?」
「別裝傻,旋風堂已經派人來跟我說過了。」想起他得到的種種消息,饒是他名叫「無愁」也得發愁了。
「我做了什麼?」歐千鳳仍然笑著,絲毫不以為意。
看她似乎不打算說清楚,曲無愁歎了口氣,決定挑明了問。「你擅自用我的名義向旋風堂借調易容高手,又私自取用庫房內的銀兩,要他偽裝成李玉浚到珠寶鋪子買珠寶,然後以李玉浚之名,把那些珠寶送給鳳凰,再派人放出消息,說他迷戀鳳凰。昨晚鳳凰跳舞之時,你命人放出成群蝴蝶伴舞,又當眾宣佈是李玉浚為了討鳳凰歡心特別抓的。這些都是你做的,沒錯吧?」
「沒錯,是我做的。不過庫銀我只是暫時借用,過兩天就還回去了。」歐千鳳撫雲鬢,不甚在意地回答。
「為什麼?」曲無愁難得的皺起眉頭,擔心地看著她,「冒名傳令,又私取庫銀,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幫規?如果被無歡知道,下場會如何,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曲無歡雖然是他的親弟弟,但是身為疾風堂堂主,執掌幫內刑責,向來鐵面無私,從不買任何人的賬,他這個做哥哥的也無法影響他。
「在行動之前,我已經知道會有何後果了。」歐千鳳斂去笑容,淡淡地回答。
「既然知道,你為什麼還要做出違反幫規的事?」曲無愁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她避開他的注視,沉默不語。「你不說我也知道,一切都是為了李玉浚,他就是你當年傷重昏迷,囈語時一直提到的那個負心人吧?」見她神色立變,曲無愁揚高眉毛,用肯定的語氣說出結論:「你到現在還是在意他。」
「我沒有!」她的聲音變得尖銳,神態有些狼狽。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有數。」
她別過頭,冷冷地這:「有沒有都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輕輕歎了口氣,他放柔聲音,溫言道:「小蝴蝶,好歹我是你的師兄,又是你半個救命恩人,怎麼能不管你?」
歐千鳳沉默了一會兒,回頭正視他,神色和緩許多,但仍帶著排拒之意。「當年你求師父救我,我很感激,但這是我的私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我沒有要插手,只是想說幾句話。」
「如果你是想勸我不要對他出手,那是不可能的!」她柳眉一挑,昂起下巴,斬釘截鐵。
曲無愁緩緩搖頭,「我不是要勸你罷手,只是想建議你把事情查清楚,或許你和他之間有誤會。」
聞言,她立刻皺緊眉頭,漠然遭:「沒什麼好查的,我和他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誤會!」
「但是我怎麼看都不覺得李玉浚是個負心漢!前幾天在敘秋園,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望著你的目光明明深情款款,柔情似水,非但不像負心漢,反而像個難得的癡情種。」
明知歐千鳳態度堅定,曲無愁仍試圖勸阻她,一來李玉浚曾經出手相助,救了他一命,二來是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三來則是不願她因為報復而傷人傷己。
「那不過是他在作戲。」她冷哼一聲,語氣裡滿是不屑。
「你心中的成見太深了。」曲無愁無奈地搖頭,不死心的繼續勸道:「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希望你把事情查清楚,不要以後再來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
「等你後悔時,一切已經太遲了,所以你——」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歐千鳳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如果你只是要說這些,那麼我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你也不必多費口舌。」
知曉她此時聽不進勸告,他莫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只希望你別把事情做絕,免得到頭來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我自有分寸,不勞費心。」她挑眉輕哼,略一停頓,又道:「至於我冒名傳令和私取庫銀的事,只要事情一了,我願受幫規處置,絕無怨言。」
早在下定決心報復李玉浚時,她便已經豁出了一切,連命都不在乎了,哪裡還會顧忌幫規呢。
「不用了,我已經把事情解決了。」曲無愁揚唇一笑,頗有自得之意。「幫規寫得很明白,各堂堂主若因事務所需,可以任意借調其他各堂的人,所以我當時就認下了這件事,又借口事關機密,打發掉旋風堂的質疑,而你取走的庫銀,我也早就全數補上了。」
歐千鳳微微一怔,低聲問:「你為什麼要幫我?萬一事情敗露,讓無歡知道了,你也要連帶受罰。」
「小蝴蝶,你怎麼說這種見外的話?怎麼說你都是我的小師妹,我當然要幫你。」曲無愁輕笑著,明朗的笑容就如同他的名字。
「謝謝……」她低著頭聲音好微弱,是感激也是慚愧。
方纔他好心為她著想,卻受到她那樣冷淡的對待,結果他非但一點也不計較,還幫她擔下罪責,再思及多年來他一直待她如手足,關愛有加,教她如何能不感懷。
「不客氣。」曲無愁露齒一笑,隨即斂去笑容,正色問:「你可以再聽我說一句話嗎?」她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