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說過豫讓歷任的女伴,每個爭妍鬥艷、個個都是騷貨,倘若大家知曉豫讓改了癬好,現下迷戀一個黃毛丫頭,豈不氣得半死?
「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過想和你重續前緣……」染著艷紅蔻丹的手指貼復男性胸膛,挑逗意味十足。
或許她真的不怕死,試問,豫讓的那些女伴,哪個如她這般大膽,竟敢肆無忌憚地大捋虎鬚?這頭老虎性情不定眾所皆知,喜怒哀樂更是不形於色,女人對他總是又愛又恨,和他好過的女人鮮少能逃過精神的壓力。
而她當然沒有被虐的傾向,她只是愛他的權位與財富,為此,她能忍受他那可謂變態的個性,情願活在心驚膽跳的陰影之下。
聞言,豫讓深沉的眸子進射出一道奇詭的幽惑光彩,瞥瞥她,又望了望不發一語的蒔蘿,突然,他笑了。
低沉迴盪的笑聲引來了蒔蘿的抬首,他那英挺又帶點頹廢的落拓風采,令她看得有些神癡。
「你想再回到我身邊?」枉顧蒔蘿的目光,明明知曉她正關注著他會如何回應,他仍輕佻地抓住女郎在他胸前游移的柔荑。
掛上恰如其分的笑容是他的拿手本事,一個戲子不只演技要高超,臉部表情也不能少。
沒錯,他在演戲,上演一出熱情的戲碼給白蒔蘿觀看;這個不知名的女人僅是他利用的工具。
黑白分明的眸子躍上驚喜,女郎自動纏上他的手臂,聲調甜得不可思議,教人抖落一身的疙瘩,「可以嗎?」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迎向蒔蘿,一對無助的眸子猛然撞進心坎,豫讓努力視而不見。
「未婚妻?」女郎訝然,摟緊的力道有些松放,當下除了錯愕,還有不知如何應對的惶然。
蒔蘿不住的搖頭,先是輕輕的,而後晃動的幅度愈來愈大。
不是這樣,她要的不是這個,不是這樣的介紹。這種情況之下的名分表明,教她情何以堪?
「你何時有了這號未婚妻,為什麼外界都沒有傳聞?」
「我們的婚事前些日子才談定。。他說得不急不緩,「她很乖吧?」
女郎起先怔了怔,但畢竟也是玩樂高手,很快便聽出了他的話中所指,立即一改適才的震驚,恢復了嬌態,「你們該不是有所協議吧?」
「我的妻子很識大體,對我的一切絕對包容。」說著,他斂了斂語氣,望著蒔蘿,「你說是吧?」
剎那間,蒔蘿的腦袋一片空白,彷彿說什麼都不對。他的問題要她怎麼回答?他的意思是她該要坐視他的花心與風流而不插手,更不能有任何反對意見嗎?
「嗯……」蒔蘿清冷的音調滲入微涼的午後,顯得柔弱而不堪—擊。「我愛你是真的……」
所以能夠包容所有的一切嗎?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達到他心中完美情人與妻子的境界。可是,倘若必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能得到他的眷顧,她很願意試試看。
即使她的心可能被刺得傷痕纍纍……
他以眼神示意盤中的食物,「快點吃吧!」她的回答教豫讓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腦海呈現半晌的空白。
蒔蘿靜視著白色瓷盤裡他特意表現的關心,無法忽視帶給她如洪水猛獸般的震愕;他就這麼擅長以本身乖邪的溫柔兼具殘忍的方式撻伐她的脆弱嗎?
「哈……哈哈……」女郎乾笑幾聲,姿態很不自在,更多的是意外,想像不到竟有女人大方至此地步。
對方的大方竟教她有些卻步了,不過為了幸福的前景,她當然不可能就此收手。
「你笑什麼?」豫讓的口氣很冷,她的笑聲刺耳得令他想要趕人。
他在生氣,氣她白蒔蘿單純得不只心盲,連眼也盲了。
他都表示得這麼露骨,她還不放手,難道要到心化成灰才看破嗎?
天真如她,該不會認為感情可在朝夕之間培養而成?他是真的不愛她,今天不愛、明天不愛,以後也不可能愛上她。
他娶她只為了自己的私心,成全自己的計劃,但他難得的良心卻希望她別放太多的感情在自己身上。
就是因為她無辜,所以他屢次暗示,然她卻一次又一次委曲求全;諷刺的是,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具有那麼多教她念念不忘、無法斷棄的優點。
眾人眼中的他不是憤世嫉俗又驕傲狂妄嗎?莫非她全看不到這一些?
「沒呀!」女郎收放自如的迅速換回儀態萬千的模樣,妖嬌的說:「所以我們怎麼卿卿我我,她都不在意噦?」
「我想她不會在意,你聽見她對你惡言相向了嗎?」
兩人言來語去,把蒔蘿冷落一旁,還不時你碰碰我、我碰碰你,調笑無忌。
蒔蘿把頭垂得好低,叉子無意識地捲著義大利面,兩人的談笑聲漸漸模糊成背景音樂,隔著音樂,豫讓和那位婀娜多姿的女郎彷彿變成舞台上的演員,正上演著一出低俗的連續劇。
霍地,她的眼前朦朧了起來,水霧把一切都變得浮茫,她的心被他揉出水來了。
她摀住臉,感覺身體的力量在潰散,在她捨了清純的羊圈,奮不顧身投入一不小心便可能粉身碎骨的獅群,就是為了能待在他的身邊,而今他卻將她的夢想一掌擊碎……
她的夢想很簡單,只是愛他罷了,這錯了嗎?
是她想得太美了吧,一心以為他們就要開始培養感情了,豈知殘忍的他竟在她的面前旁若無人地和其他女人調情。
「對不起……你們慢慢聊……我先走好了……」她再也無法繼續假裝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們打情罵俏。
微微哽咽的聲音令豫讓一怔,抬首只兒她兩手推開椅子向兩人淡淡頷首,隨即快步離去。
不假思索,他跟著起身——
「豫讓,你去哪兒?」女郎差點反應不及,連忙伸手拉住他。
「放手!」他回身瞥來的眼神,冷得令人心悸。
女郎嚇壞了,手勁自然就鬆了。
「你……不是不在乎你的未婚妻嗎?」
「但她至少還是我的未婚妻,而你,什麼也不是。」
好好的一頓飯,搞成如此收場,真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破天荒的第一次,懊惱包圍了他。白蒔蘿的表情與反應,教他起了懊悔之意。
一顆心亂糟糟的,何時他的心情變得那麼容易受外物所影響?他不是看待任何事物都無關痛癢嗎?這會兒竟三番兩次因她而亂了準則,一再做出違背心意的舉動。
他故意在她面前演一齣戲,只不過想教她知難而退,豈料這個舉動的效果不如預期,還一口氣影響了兩個人的心情。
「可是你比較喜歡我,不是嗎?」女郎大膽的臆測,對於自身的外在條件其實自信滿滿。
「你確定?」豫讓諷笑的嘲弄,「我怎麼不曉得自己曾經愛過人?」低俗的女人通常代表著驕矜自滿。
在他眼中,溫溫弱弱的白蒔蘿比她好上百倍,他不喜歡女人太聒噪;不過要他選擇,他寧可一個人——他不喜歡羈絆。
「那你幹嘛管她死活?不在乎為何那麼著急?」
驀地,豫讓額上青筋不自然的抽動,身軀顯得十分僵硬。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插手。」冷冷地撂下最後一句話,他追上時蘿離去的腳步。
她的話隱隱預告了一些被自己刻意漠視的事實,但他絲毫不以為意,他相信這些反常只是例外,他不會一直受人左右。
他和白蒔蘿在一起,與她結為夫妻,只為一個目的。
這個目的只有自己明瞭。
第四章
蒔蘿跑了幾步,仍因不支激烈運動的心臟抗議而停下腳步。
她放慢速度,緩步走著,雙手疊放心臟上頭,感覺著急促的心跳速度,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
她不能緊張、不能兀自慌亂,這樣她的心臟會負荷不了過大的情緒起伏。
豫讓擁有眾多女伴,她知道,雜誌也曾經報導過,不懂的是,為何親眼目睹他與其他女人相處融洽,她的心痛得不斷沁出苦澀的汁液。
在她的認知裡,感情該是一對一的平等、該要誠懇忠心對待彼此,會是她想得天真,或是她的觀念跟不上時下開放思想的潮流?
止不住難過的洪流朝她狂捲而來,蒔蘿雙手掩臉,放聲大哭。
她渴望幸福,冀盼著豫讓給她溫暖的感覺,但現在兩人才要開始,她卻已讓心灰意冷給包圍。
豫讓悄聲走近她,倏地籠罩蒔蘿的視界,背脊猛地一凜,她只對他敏感的思緒,立即感受到紊亂的氛圍。「蒔蘿,轉頭過來。」低冽的嗓音帶著命令的語氣。
蒔蘿搖頭,身子因為抽搐而抖動,連忙抬手揩去眼眶裡的水氣,不想他看見自己的狼狽。
厚實的大掌放在她纖瘦的肩上,豫讓想把她扳過來面對自己,無奈看來瘦弱的她,執拗起來力道不小,硬是站定腳跟不肯回頭。
「看到剛才的情況,你還會想嫁給我?」不想傷害她,他索性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