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為那是大哥為了安慰她而說的話,他怎會後悔,若是後悔了為何一點消息也沒有?
她不敢燃起期望,即使醫生一再鼓勵,但她真的怕極了期待落空的無助。
「你就不肯回頭嗎?」更為清晰的嗓音,甚至愈來愈接近了。
蒔蘿驚詫地猛然回頭,落入眸心的,竟是真真切切的實體,豫讓本人就在她的眼前!
「豫……」她發不出聲音,喉頭已經哽咽。
豫讓困難的問候了句:「你還好嗎?」他好激動,方才見她望著窗外的孤單背影,教他好想用力抱著她,不停道歉。
是他將她逼來了美國,離開父母、兄長的身邊,一個人承擔所有的寂寞與想念。
不該如此脆弱的,她的情緒怎能輕易被他挑惹得不能自己,可是聽聞他的聲音,她就好想哭、好想哭……
「別哭,你別哭……我答應杜克醫生不能讓你太激動的……」豫讓努力抹去她狂洩的淚水,跌入她給的溫柔感動裡。
他恨過每一個人,好恨好恨沒有人愛他,殊不知,他最恨的是從沒有愛過任何人的自己。
諷刺的是,怕她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真正用心愛他的人了,他卻狠心將她趕走,讓自己痛苦萬分……
懺悔和贖罪都無法彌補他在她心上刻劃下的傷痕,自認無法挽回脫軌的現實後,他曾想用工作沖淡記憶,卻發現她的影像早已烙印在胸口,融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白芥安的教訓在輾轉難眠的夜晚時分反覆出現,接著是一通來自美國的電話,給了他醍醐灌頂的驚醒。
經過與蒔蘿之間破除心防的心理諮商,杜克醫生就著詳整的病患資料找到他,簡單問了句:你還要不要她?得到令人滿意的答案後,他告知了她在美國靜養的落腳處,要求他全力配合。
他要不要她?當然要。
終於明白蒔蘿是他生命的指標,沒有她的崇拜,一切的榮耀都是枉然……他這個傻瓜要走過無數冤枉路,失去後才清醒。
他明白與其自責、慚愧、鑽牛角尖,不如讓她幸福。
所以他來了,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你……為什麼來了?」她缺乏信心地問道,拚命記著他現下模樣的同時,又怕將他看得太清楚,日後遺忘不容易。
豫讓輕摟著她,大掌撫著她的背脊,「蒔蘿,手術後你願意和我回去嗎?」
「你不要我了……」她委屈的說,淚水讓強大的壓力給擠了出來。
「我要!我當然要!」究竟他傷她多深,讓她不再積極地渴望他給的幸福?
「靜香小姐呢?」
「我不再追究以前了,當然安田靜香也不會存在我們之間。」他很肯定的給予承諾。
「為……什麼?」蒔蘿咬著唇辦,不住的啜泣,因為感動。
濃烈不可抵擋的愛意,宛如從他溫暖的雙手汨汨傳送,被他碰觸的地方熱呼呼的發燙……她好怕,好怕又是一場傷害,她想抽回手,卻因他眼裡的癡狂而怔住。
「你是在家人的關愛下成長的,凡事無爭;而我的生長環境不好,所以才會一心想要更多……蒔蘿,我想要你,我以後的人生裡,真的很想擁有你……」
聽見他無力的呢喃,蒔蘿的心揪了起來,喉嚨乾涸得發不出聲音,靈魂彷彿被他眼底的深情吸附進去。
「我好想念以前的生活,只有爸爸、媽媽、哥哥的呵護,沒有不愉快……」她在抱怨吧,或者也可說是發牢騷,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這次自己可以任性,而他會包容所有的她。
「雖然我沒有六隻手,但至少有三個人的溫暖,勉強合格。」
「真的嗎?」蒔蘿仰頭看著他,「我可以握你的手?」卑憐地尋求再一次同意。
「當然。」豫讓將自己的大掌放至她白嫩的手心,讓她溫柔地握住。「握牢喔!不過一旦握住了,可得交出你的一輩子,怕不怕?」
「不怕……」她求之不得。
蒔蘿反覆握緊他的手,左手、右手,眼淚落在他們交握的十指上,滲入兩人的肌膚裡。
抽噎一聲,在放肆大哭之前,將臉埋人他經過陽光曝曬後帶有暖香的胸前,全身湧出的暢意讓她有一股想狂喊、狂跳的衝動。
她在哭,也在笑,臉頰紅通通的,夢幻的色彩點染得她的嘴唇嫣紅如醉,一副如飲綢繆的女兒情態。
他來了,給了她一張治癒感情創傷的處方箋,寫著所有幸福的承諾。
她要和他一起幸福,長長久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