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為自己這全新的感覺而震撼不已時,她卻感到他眼裡的那抹神情有些熟悉,一個景象倏地劃過腦海,她找到了解答。
是了,現在樓劍鷹臉上的表情就和每次他見到若涵時的表情一模一樣,充滿了溫柔與呵護。原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樓若涵,而不是為了她孫雨萱,他看錯了人。想到這裡,一股莫名的憤怒讓她猛地抽回自己的腳,他會錯意的問道:「我弄痛你了嗎?」
該怎麼回答?回答他剛才自己曾有的感覺嗎?告訴他剛才在她心中翻騰的悸動嗎?!要她自己承認剛才的事,她寧可一頭撞牆算了。
「你沒弄痛我,是我不信任你這蒙古大夫,我想上樓洗澡睡覺了。」她一拐一拐的起身,往樓上走去。
「睡覺?你晚餐都還沒吃呢?」劍鷹站起身說。
「不吃了,我沒胃口。」
她頭也沒回的繼續往上走,因為她怕自己一回頭又會拿鞋子砸他,會要他去配副近視眼鏡,免得他又錯認她為樓若涵,既然他的溫柔只為若涵,她孫雨萱可不能自己表錯情、會錯意呀。
該死的高跟鞋、該死的樓劍鷹、該死的萬樓幫、該死的為什麼要讓他那麼巧合的看見自己……雨萱在心底一連串的咒罵,直到氣消為止。
第二天早上,雨萱下樓時,若涵意外的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她了。
「若涵,你怎麼不在床上休息呢?」
看著雨萱「怪怪」的右腳,若涵禁不住紅了眼眶,說:「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受傷的。」
雨萱見不得她傷心,連忙安慰著說:「是我自己笨,和你沒有關係,你瞧,我的腳已經沒事了。」為了讓若涵相信,她還故意拍了拍扭傷的部位,然後在心裡喊疼。
「不,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為我的病,你也不用放棄學業,更不用被硬逼著學那些你不喜歡的東西,是我的病和自私害了你。」若涵突然流下眼淚,哽咽的自責著。當若涵還想說什麼時,臉色卻突然蒼白得駭人,臉上的模樣似乎痛苦萬分。
「你太激動了。」劍鷹也變了臉色,扯開喉嚨喊著:「阿康,快叫看護到大小姐的房裡。」說完就迅速的抱起若涵往樓上奔去。
看護很快的就推著平日裝著醫藥與器材的小車來到若涵的臥房,緊急卻鎮靜的穩定了若涵的病情,等到若涵睡去之後,看護對著劍鷹與雨萱比著手勢,示意他們到門外去。
「大小姐的病情愈來愈不樂觀,現在除了別讓她太激動之外,另外能做的……就是快點完全她的心願了。」看護壓低了聲音說。
劍鷹和雨萱對看一眼後,兩人各自懷著沉重的心事下了樓,分坐在沙發的兩端。雨萱第一次親眼看見了若涵的生命所受的威脅,看護最後那句話讓她心中悶悶的,因為若涵的心願只有孫雨萱能幫她完成。一種使命感讓她向自己慎重的起誓,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一切若涵會的東西。
不對,她已經放棄了琴棋書畫,唯一剩下的就是儀態而已。好吧,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變得更像若涵,一定要演好若涵這個角色。不過,她想先「教訓」一個人。「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上課的情形告訴若涵,就算要說也請你挑好的部分說,『報喜不報憂』這句話你聽過吧?」雨萱有些怨怪他。
「我向來不對若涵扯謊的。」他說得理直氣壯,卻令雨萱聽了鼻孔噴血。
「誰要你向她說謊來著?」她真懷疑他的碩士學位也是用金錢與勢力得來的,怎麼會這麼笨呢?「我只是叫你不要那麼鉅細靡遺的向她報告,你可以只說會令她開心的部分,讓她擔心不是等於讓她煩惱嗎?」
樓劍鷹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好吧,我不再把你愚蠢的部分告訴若涵了。」
「我真是太感激你了。」她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然後看著腕表,問:「林老師呢?她遲到了。」
「她今天不會來。」
「為什麼?」
難不成林老師也和先前的老師一樣放棄了她?沒這麼慘吧?
「因為你昨天扭傷了腳,我想今天就讓你休息一天。」「休個屁。」雨萱一急,便又口沒遮攔的說:「我已經沒多少時間可以練習了。」
她的積極似乎有些反常,劍鷹不確定的看了她一眼。「可是如果我不讓你休息,你又說我沒人性?」
「從你把我在大雨中丟上車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認定了你沒人性,不會因為今天沒上課而改變,老虎雖屬貓科,但它永遠也不可能變成貓,所以你還是快叫人把林老師接來吧。」為了若涵,這四個字她說在心底給自己聽。
樓劍鷹搖著頭走向電話,想著孔夫子真是說對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
將近一個月的訓練與改造,只是為了要遠赴英國參加大衛的畢業典禮,雖然雨萱早已知道,但當事情真正降臨時,雨萱的心情仍舊是忐忑不安的。因為明天他們就要告別台灣,飛往遙遠的英國了。
這晚在若涵的房裡,若涵和雨萱在做著最後的「記憶複習」。
「雨萱,你都記清楚了吧,我喜歡和討厭的東西千萬別搞混了。」
雨萱點點頭,但她頗為不解的問:「你口中的大衛和你的個性似乎差距頗大,為什麼你這麼喜歡他?」
聽過若涵介紹了不下數次了,雨萱直覺的認為那個大衛應該是個陽光男孩,而文靜的若涵怎會得了那對她而言幾乎是過動兒的大衛作為終身伴侶呢?可以一坐一整天,說話只挑重點講的樓劍鷹才適合她呀!
提到大衛,若涵的臉龐立即發亮,眼神也出現了少見的光彩,甜密的說:「我想這就叫做互補吧,我自己有很多事不敢也不能嘗試,而大衛總會拉著我做些瘋狂的事,他從不勉強我和他一起做,但他會鼓勵我在一旁體驗、感覺、分享。從小到大,我就覺得大衛好厲害,他什麼事都會,什麼事都懂,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和萬能的天神在一起那般令人安心。」
雨萱微笑的看著她,小女孩的情愫雖然她自己沒有經驗,但看多了文藝愛情電影,她也明白那是種什麼感覺。
若涵倏地將話題拉到她身上,好奇的問著雨萱:「你有沒有男朋友?」
「男朋友?那些只會耽誤我賺錢的雄性動物?!我才沒有時間給他們浪費呢。」
雨萱的回答令若涵覺得有趣極了。在她的世界裡,從沒有人像雨萱這樣用「雄用動物」來統稱男人,雖然她不會這麼說她心愛的大衛,但她卻覺得那樣形容男人還真是貼切,而且萬樓幫裡多的是這樣的動物。
樓劍鷹在此時敲了門進來,雨萱明白他有點滿腹的話想對若涵說,便很識趣的先退了出去。
「劍鷹哥,都準備好了嗎?」
他點點頭,該帶去的東西全都打包好了,帶不走的是他這顆放不下的心呀!要不是怕雨萱演壞了戲,他說什麼也不會離開病重的若涵,但若涵堅持要他陪著雨萱一起,因為善良的她覺得把雨萱一個人丟在異鄉是件很殘忍的事。
「若涵,我能不能不要去?我真的放心不下你一個人。」他試圖做最後的反抗。
若涵面帶微笑的搖搖頭,說:「我怎麼會是一個人?萬樓幫裡那麼多弟兄,況且你又留了阿康在家,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仍不放棄的說著。
若涵打斷他。「別可是了,你去我才放心,你總不希望我每天提心吊膽雨萱會不會在那兒出什麼狀況,反而影響了我的病,是不?」
說到這點,樓劍鷹投降了,只要若涵的病情不再惡化,要他去衣索比亞他都肯。
隔天清晨,在臨出門之際,仍不忘記對阿康耳提面命。一旁吃著早餐的雨萱無聊的看著樓劍鷹叮嚀交代這交代那的,覺得他的擔心和老太婆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才不過去十來天而已,他交代的事情卻像是要去幾個世紀,或者萬樓幫果真日理萬機,少了他這個少主便成不了事?她不懂,她只對自己生平第一次要出國的新奇經驗有些好奇和緊張。雖然此行身負任務,而且有穿幫之虞,但那些都是數十個小時之後的事,現在的她滿腦子都是身在白雲間的畫面。小時候她每次仰著望天,總覺得天上的雲就好像棉花糖一樣,輕輕柔柔的。想到她很快就可以在棉花糖裡飛翔,她就恨不得樓劍鷹能快些閉上他的嘴,立即出發。
終於,雨萱聽見他一聲長歎,說:「時間還太早,別驚動大小姐,讓她多睡一會兒,我們出發了。」說完還戀戀不捨的看了樓梯的方向,道盡一切的擔心。
雨萱立刻將剩下的食物全掃進了肚子裡,然後對阿康俏皮的說:「好好看家。」
中正機場裡,人聲鼎沸,男女老幼、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雨萱就像是一隻剛飛出鳥籠的麻雀,嘰嘰喳喳、喋喋不休的圍著樓劍鷹問東問西,活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的土。樓劍鷹偶爾回答她,但多半還是讓她自問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