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袖和凌霄等人登上岳陽樓,遠眺「八百里煙波」的洞庭湖,心中俗氣一清,只覺心曠神怡。湖面上波光瀲艷、橫無涯際。湖中有一個小島,與岳陽樓遙遙相對,四周水氣雲霧瀰漫,讓人看不清它的全貌,憑添不少的神秘感。
凌霄遙指小島,「那就是聞名的君山,唐朝劉禹錫曾形容它是『白雲盤裡一青螺』呢!島上風景不錯,等遊覽過岳陽樓,我再帶你游洞庭湖。」
挽袖仔細一看,湖面煙波浩渺、水波不興,小小的君山在洞庭湖上,形狀可不真像是一個青螺嗎?
她不禁由衷地說:「真是形容的好!它看起來真是小巧得可愛。」
凌霄笑道:「真是有眼光,不但挑了個好地方,還請了當朝的大文學家范仲淹寫了一篇名傳千古的好文章。就算他在政治上沒有貢獻,起碼後人提起岳陽樓時,也不得不記他一筆了。」
挽袖淺笑道:「被你說得好像他是心存不良似的。」
凌霄無辜地掀掀嘴角,「我可沒有這麼說!」
「只不過心裡這麼想罷了!」挽袖緊接著幽默地調侃道。
凌霄笑嘻嘻的,並沒有因而生氣,「我說蓉兒,你好像越來越瞭解我了。」
挽袖的心又被刺了一下,卻只能佯裝若無其事,「這四周有不少歷代騷人墨客刻的好文章呢!不欣賞的話就太可惜了。」
凌霄的目光追尋著她,眼中有著研究、探索的意味,不過始終沒有開口,任她慢慢地遊覽。挽袖沿著牆壁津津有味地欣賞歷代文人的作品,心中卻不甚寧靜,凌霄的目光讓她有些不安。
他們自成親以來,岳凌霄待她極好,兩人如膠似漆,她也彷彿是站在雲端,幾乎要懷疑這樣的日子是否真實。他看她時的目光通常都是愉悅的、疼惜的,不過偶爾她會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疑惑,但他會很快地恢復原有的表情。
挽袖以為是自己多疑,並沒有放在心上。若是他已識破她的身份,怎麼還會待她如此?
「你過來看看。」岳凌霄向她招手,挽袖行了過去。他指著一副紫檀木作成的屏風說道:「這就是『岳陽樓記』的原文了。」
望著他坦然無諱的眼眸及唇邊淡淡的笑意,挽袖心忖:「或許是我多疑了。」遂拋開心事,兩人不時談談笑笑,她夫君的妙語如珠,常逗得她笑開滿懷。
雖然他有時未免不夠莊重,言行舉止也不太像個君子——這是她被偷襲多次所獲得的結論,亦非出身世家或書香門第,然而他對她的好,她點點滴滴存在心頭。如果可以重新來過,她又可以抉擇的話,她只願與他白頭到老。
然而他……是否會選擇她呢?
※※※
傍晚,他們坐船到君山,雖然湖面波浪不大,但自小沒坐過船的挽袖還是因為船隻的搖晃而暈船。凌霄將她的身子平放,頭枕著他的大腿,讓她靠著他休息。
挽袖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真是沒用,才這麼一點風浪就暈船了。」
凌霄安慰道:「這沒啥要緊。」
見她輕蹙著眉始終不適,他遂說起一些陳年舊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第一次來洞庭湖是爹帶我來的。當時他在江湖上已稍有名氣,又親手創立了『凌霄閣』,短短數年間就擴大到長江流域,南方都在凌霄閣的勢力範圍內,說他是一方霸主也不為過。」他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那時我年紀小,把他當成我的榜樣,同時也對他非常敬畏,不太敢隨意親近他。誰知那一天他坐船暈得一塌糊塗,連吐了好幾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我在一旁服侍,這才驚覺原來我爹他不是我想像的那麼遙不可及,他也是人,也有平凡人的弱點和感情。從此之後我對他的印象幡然改觀,我們父子倆的關係也是自此後才日益親近的。」
凌霄隨後說了一些他的童年往事,怎樣調皮搗蛋、怎樣和父親鬥法、怎樣出門遊歷名山大川、聽聞各地的奇聞異事……就這樣談談說說,她隨心的感覺竟然好多了,等到下船時,反而感到精神健旺一如平日。
兩人又游了二妃墓、柳毅井。
相傳舜帝在南巡時駕崩,其妃娥皇和女英趕至洞庭湖,被風浪阻於君山,兩人悲痛成疾死於君山,後人在此修建二妃墓紀念。當地還有二妃淚灑竹林成斑的「斑竹」,又稱「瀟湘竹」。柳毅井這口井的傳聞是書生柳毅,為替在濕川牧羊的龍女傳書,而前往洞庭龍宮的入口處。
兩人自一開始的攜手漫行,到後來的相依相偎、唱唱細語,跟在後面的燕弓和蓮兒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五章
一趟出遊回來之後,兩人的感情更加濃烈,時常趁著旁人不注意時,互相交換一抹深情的目光,或情人間親密的動作。岳寒山看在眼裡,樂在心裡.看來他抱孫子為期不遠了。
這樣的甜蜜讓挽袖更加掙扎,良久,她終於決定要將整個事實全盤托出。
事情瞞得越久,他們所受的傷害也越大,她不希望事情演變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欺騙他。每次面對他的溫柔、他的深情,她都有無法言喻的罪惡感,好似她現在擁有的,是從別人手中偷走的幸福。她無法面對表姐、無法面對他,更重要的……她將會無法面對自己。
「夫君——」
埋首書中的凌霄抬起頭來,「嗯?」
這是他倆最愛的消遣。他看書時,她便會坐在一旁陪著他——有時看書、有時撫琴、有時刺繡,她做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抬頭時能見到彼此,感受到他的存在,會令她安心而甜蜜,縱使不言不語,她也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無形的聯繫。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喔?」凌霄放下手中的書,右手支起下顎。「什麼事?」
「我……我不是……」她吞吞吐吐,難以啟齒,見他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挽袖粉頰一紅,「你盯著我看幹嘛?」
「你好美……比我初見你時還美……」他著迷地看著妻子迷人的風采。
也許是成親的緣故,她如同一朵日益盛開的鮮花般愈發充滿嬌艷的風姿。她的眉那般修長、她的唇那般誘人、她的腰肢那麼柔軟,幾乎要讓他沉溺在她張
開的柔網中,無法自拔。
聽到丈夫的稱讚,她的思緒為之失神。一種名為「喜悅」的情緒慢慢地……充盈她的胸臆間,直至漲滿。
「你……你別取笑我了,你還沒見過真正的美人呢!」思及表姐玉蓉絢麗的容顏,挽袖的小臉微微黯了下來,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在我眼中,沒有人比你更美的。」
她委婉一笑,卻在心中暗自思忖;「若是見過她,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對了!你剛才想要告訴我什麼?」他的語氣彷彿在期待著什麼,眼中閃動著難以理解的光芒。
「你聽我說……」她閉上限,深吸一口氣。「我表姐她才是你真正的——」
她的話被僕人突來的叫喚打斷。
凌霄有些懊惱且不滿地看向來人。
「少爺,有您的朋友來訪。」僕人恭敬地說道。
「朋友?」他有些疑惑,收起不悅的神情。「知道是誰嗎?」
僕人老實答道:「不曉得。不過是一位姑娘,穿得一身紅艷艷的,醒目得很。」
凌霄稍一思索,驀地雙眼一亮,「莫非是她?」
隨即對挽袖匆匆交代:「可能是一位我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你等等,我去看看。」說完不待她回答,便急急起身通過迴廊,穿過院落來到大廳。
正對著牆上字畫欣賞的人兒,聽到足音回過頭來,嫣然俏立。可不正是他所想的那個人!
「霜冷!」岳凌霄愉悅地趨上前去,緊握住她的纖纖玉手,「果然是你。怎麼會突然來此?你這些年來了無音訊,我還以為你不知躲到哪個尼姑庵削髮為尼去了呢!」
紅衣女子盈盈一笑,打趣地說道:「本來是這樣沒錯啦!可是我一聽到你成親的消息,便急急忙忙趕下山來,深怕有哪位好人家的姑娘誤入虎口,害了她終身幸福。」
凌霄戲謔道:「還好你來得晚,否則我這個好不容易娶來的娘子,豈不被你嚇跑了?」
「真的?要嚇跑她還不容易,她人呢?」她假裝東張西望地尋人。
岳凌霄佯裝微怒,瞪了她一眼,「少來,生米都已煮成熟飯了,你別來破壞我們夫妻的感情。」
她笑吟吟地說:「你不做虧心事,幹嘛怕我從中使壞?可見你不老實對不對?」
岳凌霄聞言,有些哭笑不得,「霜冷啊霜冷,你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牙尖嘴利,一點兒都沒變。」
「倘若我變了的話,我就不是我了。」名喚霜冷的姑娘眼珠子一轉,「對了!聽說你娶過門的媳婦兒可是個大美人兒,還不快請她出來,讓我見見她的花容月貌,我可是為了她才特地趕來的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