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元祠雙手環胸,神情慵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點小聰明,騙不過你嗯,先祐堂哥——」
「的確沒人料到一個將死的人會想工作!」祭先祐嗓音依舊冷硬。
祭元祠眸子閃了閃,一貫的玩世不恭。「所以,我更要把握光陰,燃燒自己,照亮我『偉大』的家族呀!」閒散地走向古怡童,執起她的玉手,行個親吻禮。「好久不見,堂嫂,你好嗎?」
古怡童蹙唇。
「祭元祠!」壓抑不住了,祭先祐低吼起來。「你給我回海島去!」
祭元祠搖頭歎息。「堂嫂不會跟堂哥一樣,見著我就趕吧!」可憐兮兮的表情依舊無損他的俊美。
古怡童看著祭先祐,一手還僵在祭元祠掌中。
祭先祐拉回她的手,帶著她往棚屋走,不忘下最後通牒。「回、海、島、去!」
「他生什麼病?」
棚屋裡,祭先祐張羅了幾件乾淨的衣服給她換上。
祭先榴看她一眼。「怪病!」敷衍似的碎了聲。
「祭先祐——」古怡童凝著眉心,儼然不悅。
祭先祐長長歎了口氣,疲憊似的坐到木板床邊,大掌覆著臉來回摩擦。「沒人知道他生什麼病,醫學史上沒記載……」
沉重的語氣勾痛了她的心,古怡童走到祭先祐前面。「他看起來很好……」她低語。祭元祠的手是那麼的熱……
「注意到他臉上的傷嗎?」祭先祐拾眼問她。
她點點頭。祭元祠俊美的臉上不同以往,的確多了一些未癒合的傷。
「那是他發病時,自己弄傷的。」祭先祐雙手握拳,置於膝蓋;
古怡童美眸圓瞠。
「發病時,他什麼都不知道,體內的痛逼得他傷害自己,」祭先祐繼續道,目光縹緲地越過古怡童。「在島上,蘇林能控制,不讓他痛苦,離開島,沒人注意,若發病;他可能會弄死自己。」
她倒袖口氣,久久不能呼吸。人的命生來無可解釋,上帝操弄煩了,隨時能叫你買單。祭元祠那樣一個驕傲惆儻的祭家男兒,怎能忍受……
「你跟他……感情很好吧——」古怡童伸手順著他的發,嗓音同動作一樣輕柔。
祭先祐視線凝回她臉上。她往,前定一步,輕輕抱住他的頭。他攬緊她的腰,臉埋在她的胸腹間,沉沉地呼吸著。
「兩位先祐飯吧!」祭元祠像個侍者,單掌撐著托盤,齊肩,步履穩健地走進棚屋。「人果然會變——昔日剛冷的堂哥,竟能在這麼嘈雜的礦區製造浪漫呵!」
祭先祐抬起頭,怒目對著他。
「好吧,」祭元祠妥協似的聳肩,將托盤放在木桌中央。「你要我走,我就走,但好歹讓我招待嫂子吃這一餐。」
祭先祐斂下眸光,站起身,牽著古怡童入座,同意讓祭元祠用完這一餐。
「道地的印度料理,賣相差,但是美味實在。」祭元祠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笑著。「我親愛的堂嫂,嘗嘗吧!」
古怡童撕下一小塊餅皮,蘸上濃郁的咖哩醬汁,嘗了一口。開了胃,便覺得飢餓。祭先祐掰開一隻烤得金黃的雞腿,放到她盤中,一股酸奶味竄上來,她不適地乾嘔一聲。
「怎麼了?」祭先祐轉頭察看她。
她捂著唇搖首,又嘔了一聲。
「怡童?!」祭先祐眉心深摺,拍拍她的背。
「嫂子好像不怎麼喜歡乳酪烤雞的酸味。」祭元祠淡淡丟了一句。
祭先祐眸光一閃,某種想法掠過腦海。「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他問,將烤雞腿移遠。
她看他,小臉茫然,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這裡是礦區……」
「而且醫療缺乏。」祭元祠意有所指地接道。「雨季就快到了,瘴氣、疾病叢生。」
「你知道最好!」祭先祐回他一句。
祭元祠一笑。「我知道這裡不適合孕婦。」逕自吃起那只古怡童「不要的」美味雞腿。
古怡童一詫,風腫發亮,看著祭先祐。「真的嗎……」真的有了兩人的孩子嗎
祭先祐輕撫她的臉。「還不舒服嗎?」聲音放得低沉,很溫柔。
古怡童眸光盈滿水,神情若驚若喜,嗓音微顫。「我不確定……」多麼想要一個兩人的孩子——現在真的有了嗎?!
「回台灣再檢查。」他信不過當地醫療,不想讓她在這隨時會動亂的地方冒任何險。
「對,最好趕快遠離這惡劣的環境——」祭元祠大掌探往桌下,表情一扭,彷彿拔下什麼般。「該死的吸血鬼!權利金拿得不夠?還想分羹喝!」一隻肉墩墩的螞蟻,被丟上桌面,貪婪地蠕動飽滿的軀體,黏液一線蔓延。
古怡童看著那小蟲,噁心地嘔了起來,迅速跑開。
「祭元祠!你非得丟上桌!」祭先祐站起身,撞歪木桌,走向縮在床邊痛苦幹嘔的古怡童。
「這想找下一個目標!」祭元祠看著仍在爬行的螞蟻,挾了塊燒紅的木炭,緩緩地說著。「祭家付了兩個國家機器權利金的,還要分礦嗎?好吧,就給一」然後用力壓烙著那只吸血蟲。
祭先祐聽見堂弟的聲音,不禁轉頭。「這兒的開採仍不順利?!」
「沒什麼,」祭元祠挾起被燒焦的乾硬蟲體,往棚屋外丟。「就是些貪婪的吸血蟲而已!」
「家族知道嗎?」祭先祐問。礦區在印、巴邊界,兩國爭著認,權利金肯定花了不少。
祭元祠挑眉,俊美的臉龐桀驚不馴。「我祭元祠『監工』,還須報備?」
「你只是撓我的工作。」祭先祐對他的能力不以為然。
「還不是成全你和嫂子『私奔』。」協議重提。「你還欠我一個情呢!」祭元祠笑得邪惡。
「回海。島的事,沒得妥協!」祭先祐態度強硬。「只要你活著,就能討這令情!」
祭元祠的臉沉了一下,很快恢復玩世不恭的笑顏。「誰來對付這些吸血蟲呢?幾年前,你就不管家族分派給你的工作了,不是嗎?」看一眼癱軟在床上的古怡童,這種時機,堂哥不會轉性回來接工作的。
祭先祐皺緊眉頭。「你跟我們回台灣,」怕堂弟借口脫逃,他下了決心。「一切我會吩咐羅恆處理。」
「也好,反正丟座礦山對祭家不算什麼。」祭元祠淡淡說了句。「何況這『敗家』記錄會在你名下呵——」悠然走出棚屋。
★ ★ ★
順利地送走祭元祠,古怡童回到家,發現丈夫的「情婦」杜露住進了江百川的房室。
結婚這麼多年,她第一次進丈夫的房間。
江百川的床上只有一顆枕頭,上頭掉著女人細細的髮絲,床被充滿淡雅的幽香,像是薄弱了的百合味兒。一件美麗精緻的衣衫折腰放在床尾凳。古怡童拿起枕畔的留言紙,循著嘔吐聲走到浴室。
嬌弱的身影罩著男性睡袍,伏在洗手台,劇烈乾嘔。古怡童眸光閃了閃,稍早祭先祐枯送她回來的路上,她也是如此。
「你懷孕了。」話語不自覺溜出口。
杜露明顯嚇了一跳,抬頭對上鏡中的古怡童。
古怡童看著她蒼白的臉,內心同情,美顏上卻是一片故做的漠然。「他知道你懷了他的孩子嗎?」
「我還沒告訴他。」杜露毫不迴避她這個「元配」的問話。
古怡童走近她,看見她身上的吻痕。「為什麼不跟他說呢?他讓你住下來,你有的是機會可以告訴他,將『為人父』的消息……或者,要我幫你轉告他?」
「古小姐不必費心我的事!再怎麼說,這個孩子跟古小姐一點關係也沒有!」杜露嗓音緊繃,轉身面對她。
傻女人!她完完全全將自己奉獻給了「絕情」的江百川了!古怡童激動地理破了手中的留言紙。「在這屋裡,也只准許你叫我『江太太』或『江夫人』!」與其讓社露沉迷而後遭江百川傷害,不如讓她這個「元配」先將她逼走。
杜露的臉更顯蒼白,雙唇僵硬地開合。「……江……夫人——我現在就離開。」
「何必走呢?」古怡童知道杜露不願意,同樣身為女人,她得下猛藥讓杜露清醒。「他寫得很清楚——他回來要看到你,不是嗎?我可不是來趕你的,房間是他的,你盡可待在這兒,別出房門,反正他要你!但孩子的事,你最好跟他說清楚,他是個絕情人,『要女人』可不一定要孩子!」
這樣點明江百川對杜露只是「欲」不是「愛」,也許真的刺激了、沒一會兒,杜露這個「情婦」便在「元配」面前暈厥過去。
沒想到,古怡童意外地激出了江百川的真情——
那天古怡童親眼目睹江百川中斷重要會議,飛車趕回,憂心忡忡地抱起昏倒在地的社露,並且疾言厲色地警告她這個「元配」。
祭先祐說,江百川「成就欲」極強,會為一個女人,讓家族長輩記一筆「不稱職」,可見他是愛杜露的。
雖然如此,可她仍憂慮了好幾天。「那個男人真的會愛杜露嗎?如果他愛社霹,就該早早與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