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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晶采

  言平玨也是心急如焚,問道:「她怎麼樣?」瞧來應是內力運行不當,以致氣血攻心。都怪他太大意,他上回見言兒練武,便覺她吐納急促,招式間屢顯滯礙,原本想跟絮兒談談,看是哪裡出了問題,豈知後來一忙就忘子這事。

  「她昏過去了。」安劍緊皺眉頭,將言兒攔腰抱起,「先進去再說。」

  「嗯,跟我來。」柳絮在前方領路,帶著他來到言兒閨房。

  安劍小心翼翼、動作輕柔地將言兒放到床上後,才對言平玨和柳絮道:「她體內氣血行走紊亂,數道內力相互衝撞,須得幫她調息——」

  他話尚未說完,言平玨和柳絮便異口同聲道:「我來!」

  兩人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嫂嫂加師父,要運功幫言兒調息經脈可謂合情合理,哪知安劍也來湊熱鬧,他想也不想便道:「還是我來吧。」

  說著他就將言兒扶起,讓她坐直身子,正待為她運氣調息之際,一抬頭見柳絮神色怪異地看著自己,醒覺自己此舉過於逾矩,情急之下找了個借口解釋,「現在有人衝著忻親王府來,你們倆還是保持體力較不會有危險。」

  真是天曉得,他才不是為了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他方才一接住言兒,見到她一臉慘白的嬌弱模樣,他一顆心居然莫名地揪緊,興起一股保護她的慾望。

  話完,他便專心的運起氣,幫言兒調息經脈。

  約莫一炷香時間過後,言兒臉色已恢復紅潤,安劍收掌下床,依舊小心翼翼扶她躺好,為她蓋好被子後才對一旁焦急等候的言平玨和柳絮道:「你們放心,她休息個一、兩天使可恢復體力,現在讓她睡上一覺,我們到外頭談。」

  柳絮吩咐幾個侍女小心照顧言兒後,便跟著兩人走到大廳。

  坐定後,安劍不解地問:「我聽說她武功是你們倆親授,可你們內力一個渾厚陽剛,一個綿密悠長,怎麼會教出一個內力陰寒又斷續的徒弟?」

  他講到陰寒兩字時,言平玨心中突地一動,他想起了一些事,但臉上卻不動聲色,「我上回見她練武,就覺得她吐納急促,招式間屢顯滯礙,內力不若以往悠長,想來是練功時一味求快導致走火入魔。唉,是我大意沒及時跟絮兒說。」

  「那也不能怪你,好在言兒沒事,等過幾天她身體復原後,我再導正她修習內功之法。」習武之人難免會發生這種事,故柳絮並不覺得嚴重,反倒是安劍剛剛說的話更叫她擔心,「允揚,你剛有人要對付忻王府,是怎麼一回事?」

  「哦,是這樣的——」

  「小心隔牆有耳。」安劍才開口便讓言平玨止了住,他握住柳絮的手道:「絮兒,這事我晚點再告訴你。對了,你查出是誰在酒裡下藥了嗎?」他方才便注意到服侍言兒的數名侍女中已不見雪燕蹤影。

  她搖搖頭,「我和言兒叫了雪燕來問,但那丫環矢口否認,我們也找不到證據,便先信了她,只是怕再出意外,便借口要她幫我還願,叫她到白雲寺住上幾天,我也可藉機看看她是否趁此機會跟別人聯繫。」

  言平玨沉吟半晌,景後,面色凝重地道:「今晚我會派人手嚴加戒備府裡,我有預感,對方今晚一定會行動。」

  外頭原本明亮的陽光,忽地暗了下來,一片烏雲遮住了太陽,而且,正迅速往忻親王府移來。

  ※※※

  雨打梧桐葉飄零,滂沱的大雨從中午下到子夜,忻親王府的庭院、台階早已鋪上一層青葉,可傾盆的雨仍沒一點要停歇的跡象。

  浙瀝雨聲中,有人悄悄進入了言兒的房間,儘管屋內一片漆黑,來人卻彷彿夜能視物般行走自如,連桌子都未曾碰到一角。他走到一堵牆前,伸手在上頭摸索了下後,身後一個貼牆而立的多寶格竟然自動移了開,露出一個與人一般高的入口。來人隨即走入,看他熟練的動作,可想而知並非第一次出入此地。來人走入後,同樣在牆上摸了下,那多寶格便又重新遮住入口,他這才拿出火摺子點上。那星點般的火光雖不甚明亮,約略只能照見五步之內的範圍,可卻足以將來人面容照得一清二楚,那人未復面罩,膚如凝脂,明眸朱唇,赫然便是忻親王的夫人柳絮。

  她就著手中的火摺子點亮密室牆上的蠟燭,裡頭一下子明亮起來,這一看,不禁讓人嘖嘖稱奇,原來密室裡的擺設竟跟外頭一模一樣,梳妝台、圓桌、椅子、床,一樣不缺,就連多寶格也是貼牆而立,唯一不同的是密室裡的擺設方位恰與外頭左右相反,看起來就像隔著兩處的那堵牆是面鏡子般,映照出房裡景象。

  柳絮將蠟燭移放到桌上,開始在密室中翻找起來。自她進來至今,動作輕悄沉穩,表情冷靜不帶一絲情感,唯獨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她翻找東西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洩露出心底的焦急。

  突然,一道如鬼魅般的聲音冷不防在她背後響起——「還沒找到你要的東西嗎?」

  那比寒冰還冷的聲音霎時凍結住她所有的動作,一瞬間,密室靜到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彷彿過了好幾個甲子那麼久,柳絮才尋回自己的知覺,她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面對言平玨。

  兩人就這麼對望著。言平玨的目光雖冷,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的痛苦,而柳絮的眼神除了蘊含一絲恨意外,更夾雜了許多難以言喻的情感。

  久久,他打破沉默,萬分艱難地開口,「我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你!絮兒,你是否要同我解釋,為什麼我們房裡會有這張建造圖?」他將手中一張紙放到桌上,瞧上頭線條密密麻麻地,看來便是月前失竊、大伙遍尋不著下落的皇宮建造圖。

  柳絮一反往常的柔情蜜意,彷彿站在她面前的是個跟她毫不相干的人。她撇開目光,不再和他四日交接,「沒什麼好解釋的,你看到什麼便是什麼了。」

  原本言平玨還一直告訴自己,她是有苦衷的,但現在見她如此決絕,不免感到一陣氣惱,「為什麼?絮兒,難道你這兩年和我在一起全是虛情假意,你只是想借此進入忻王府?」

  他不問還好,一問柳絮恨意更濃,她憤慨地道:「不要問我為什麼!要問就去問你義父,你去問問他十六年前做了什麼!哼,可惜他已經死了,沒有辦法告訴你他的罪行!」她說到氣憤處,恨恨地抬頭瞪了他一眼,一瞥之下,卻看見他垂放身側的手緊緊握住佩戴在腰上的玉塊。

  那是他倆的定情之物,她腰上也有一塊。一思及此,她的態度稍稍軟化下來,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我原本也以為可以這樣跟你白頭到老,可是,上天要我復仇,它讓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見她如此,言平玨著實不捨,儘管心中有諸多疑問,他仍然耐著性子柔聲問:「絮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還是堅信她會這麼做,一定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柳絮退了一步,避開他伸過來想撫摸她髮絲的手,「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所有事情吧。沒錯,那張建造圖是我進皇宮偷的,我也知道你們必定以為歹人是針對皇上,故你自然會進宮保護皇上、捉拿竊賊。」

  「原來你打一開始就計劃好了。」他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

  「當然,你不在府中,我找起東西來便方便許多,可後來我知道那密室原來在言兒房中,只好等待機會行事。前日言兒告訴我你即將回府,正好讓我早做準備下藥迷昏你們倆,這樣一來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待在言兒房裡,又可讓你以為下手者是針對你,目的在迷昏你後好夜襲皇宮。」

  柳絮停了下來,見言平玨沒有說話,便又接著道:「可惜昨晚我還是沒有找到,不然今晚也毋需冒著你發現的危險再次下手。你從皇宮回來後便懷疑我了不是嗎?」

  他搖搖頭,表示她想錯了,「今早我聽皇上提起失竊的建造圖中尚繪有忻親王府時,便知有人想盜血玉瓏,可我根本沒懷疑到你,是後來見言兒脈息紊亂才起疑心。她一直從你習武,若非你故意誤導,她的內力又怎會不進反退。」

  她淒然一笑,「你既起疑心,我只好孤注一擲,雖然明知冒險,可今晚再不出手我就更無機會,只好故計重施,再將迷藥摻入茶中讓言兒喝下,可惜最終還是被你識破。」

  她每說一句,言平玨的心便痛一分。他愛她那麼深,甚至甘願為她犧牲性命,可她的愛卻只是個幌子,只是為達成任務的手段罷了,「所以你從頭至尾都不曾愛過我?這兩年來你的愛、你的情都是假的?你算計這一切,讓我愛上你,讓我以為你真的為我棄暗投明——也許,連你的名字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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