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略顯嚴肅的一張臉,在見到柳絮後立刻柔和許多,他迎上前問道:「上哪兒去了?我正要回房找你。」
她微笑道:「你最近練幻影指,此等功夫極為傷神耗氣,所以我特地熬雞湯給你補一補。」
「是啊,王爺,這是夫人親手煮的呢!她在廚房裡忙了好久,又加水又煽火的可辛苦了,您快趁熱嘗嘗。」小紅一邊將雞湯放到桌上一邊向王爺稟告。
她生性機伶,自小為婢看人臉色,早學會察言觀色,所以不似其他人害怕王爺知道此事後會加以責怪,她心裡清楚,王爺那麼疼愛夫人,知道夫人親自下廚為他熬湯,縱然不捨,但心頭必定有更多的歡喜。
那湯倒也爭氣,才一會兒,整個大廳裡已是香味四溢,看來這位王爺夫人除了武功好外,廚藝也不差。
言平玨深吸一口氣,讚道:「好香!來,讓我瞧瞧你給我煮了什麼好湯?」他牽著柳絮走到桌子旁,兩人分別在桌旁兩張太師椅坐下。
「真香!」他又讚了一次,拿起湯匙在湯裡攪了攪,發現裡頭儘是些珍貴藥材,說是雞湯卻沒看到雞肉的蹤影,「咦?不是雞湯嗎?怎麼我半點雞肉也沒瞧見。」
「你先喝一口再說。」她取過他手中的湯匙,舀了匙湯送進他嘴裡。「如何?」
「清潤爽口,甘甜不油膩……嗯,不過吞下後喉間隱隱有股苦味,這叫什麼雞啊?絮兒。」
不待柳絮回答,他又吃了一口。這可是他心愛娘子特地為他做的,別說如此美味可口,就算別人覺得難以入口,他吃起來也是山珍海味。
「這就對了,行屍走肉五行雞除了須用冬天孵化出的成雞熬煮外,還得加進屬性各為金、木、水、火、土的五種藥材。這湯特別之處就在這五種藥材能去骨化肉,將雞和藥性盡數溶入湯汁中,可是補身補氣的好東西呢!」
「湯是好喝,可要你這麼費工夫為我煮,我可捨不得,以後交給廚子們做就好了。」
柳絮瞧著言平玨愛憐的目光,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到大廳後傳出一道清亮的聲音——
「廚子做的怎比得上娘子做的呢!」
說話間,一個蹦蹦跳跳的人影已來到兩人面前。有著一張削尖瓜子臉,上頭嵌著雙水汪汪大眼的女娃,瞧來大約十五、六歲年紀,雖然嬌俏,卻看得出稚氣未脫,一臉調皮。
她故意拉著柳絮的袖子撒嬌,「嫂嫂你偏心,為什麼我沒有雞湯喝?」可不等柳絮回話,她便又自問自答,「算了,反正我也吃不下。我一早啊,聽人家卿卿我我地說情話,全聽飽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說得真對,她那剛正不阿的大哥也只有在嫂嫂面前,才會這般柔情似水。
言平玨不理她的取笑,逕自對她道:「言兒,我上回跟你提過皇上要召你進宮陪皇后的事,你得記著,別再一聲不吭地離家出走。」
這被喚作言兒的小美人,自然就是忻親王府的小郡主了,芳名言平棋,她聽哥哥這麼說,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唉,宮裡是挺好玩的,不過玩個三、兩天也夠了,要她待在裡頭十天半個月,不悶壞才怪!
此時,負責通報的門房匆匆忙忙走進大廳。
「啟稟王爺,皇上差人來報,要王爺即刻進宮。」
「哦?有沒有說什麼事?」
「啟稟王爺,沒有。」
言平玨微一沉吟,猜不到皇上急著找他所為何事。
柳絮和他心意相通,她識大體的起身催促,「不用猜了,待見到皇上即可分曉,趕快進宮去吧!」
※※※
皇宮
言平玨一走進皇上慣常於此召見臣子們商討國事的常德廳,便見御前帶刀總護衛邢笛及其手下宮、商兩人已在裡頭正同皇上談話。
他上前晉見,拱手行禮,「臣參見皇上。」
「免禮,朕跟你說過多少次,要你私下別這麼拘泥於君臣禮法,怎麼你至今還是墨守成規。」皇上搖搖頭,一臉不以為然。
原來兩年多前皇帝尚未登位之時,宮中即因親王、皇子爭奪帝位而生變,致使當今皇帝逃亡宮外,亦因此而結識了一干江湖人士,進而助其平敉內亂、奪回政權。其中和皇帝感情最深厚、在皇帝即位後仍輔其治國的就是分別以輕功、劍法、內力、點穴功夫獨步武林的四俠。
由於四俠名號太響,江湖人士言談間很難不提到他們,半是推祟,半是為了方便起見,便將他們的名字簡化,以各自的絕學稱之,故有「飛、笛、劍、書」稱號的出現。
言平玨即是「飛、笛、劍、書」中的飛,江湖上人稱言飛,一身輕功已至出神入化地步,無人能出其右。而邢笛即是四俠中的笛,本名邢子勁,為兵部尚書之子,其竹笛點穴、打暗器的功夫可謂獨步武林。
皇帝與四俠結識於困厄之中,患難見肝膽,雙方情誼自然非比尋常,皇帝亦一直視四俠為兄弟。
只是言平玨個性向來嚴謹,只聽得他道:「臣心感皇上器重,但禮法乃一國之根本,君臣之禮斷不能廢——」他話還沒完就被皇上打斷。
「好了、好了!」皇上無奈地道:「你這些話朕都會背了,隨便你吧!朕今日召你入宮,是有件事要你查查。子勁,你將那事始末說給平玨聽。」說著,他便走到金龍雕椅旁坐下。
一旁的邢笛面色凝重、雙手交叉胸前,他點點頭,「昨晚有個黑衣人潛入皇宮,自御書房裡偷走一張圖。」
言平玨大為驚訝,不過他訝異的並非是有人膽敢潛入皇宮,而是此人竟然能突破重重森嚴戒備,進入內苑的御書房。
再者,聽子勁語氣,他們並未捉到那個黑衣人……子勁年紀雖小他幾歲,但武功和他相去不遠,在武林上也是一等高手,那黑衣人能從他手中脫逃,莫非武功還在子勁之上?!若真如此,那麼那個偷兒便不會是無名之輩……
「識出那人的武功是哪門哪派了嗎?」如果有方向就好查了。
邢笛恨恨地道:「哼,根本沒同他交過手,別說哪門哪派,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唯一線索是那偷兒輕功很好,昨晚我追了五、六十里都追不上。」他身為御前帶刀總護衛,給人溜進皇宮偷走東西已是大大失職,最後居然還連人都給追丟了——這叫他臉要往哪裡擺,要怎麼跟皇上交代!
「那人輕功這麼好?」言平玨緊皺眉頭,思忖武林上有哪號人物輕功在子勁之上、又有進宮偷物的可能……「被偷的是什麼圖?」從失竊的東西來猜也許會有點頭緒。雖然只是張地圖,但放在御書房裡,就不會是尋常東西。
「皇宮建造圖。」邢笛難得正經八百,一臉嚴肅。這也難怪,皇宮遭竊可是大事,更何況現在情況敵暗我明。
他停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顯然心中極為紛亂,「裡頭詳細繪製整座皇宮廳堂坐落地點及廊簷等安排,包括所有密室、暗道。」
這可糟糕!皇宮建造圖一旦落入歹人之手,整座皇宮便若門戶洞開任人來去,根本毫無防備之力。
此時,坐在金雕龍椅上的皇上補充道:「這座皇宮自建造完成至今,已有數百年歷史,其間雖有幾次整修重建,但都只是局部修繕而已。」
也就是說,現今皇宮裡所有的密室、暗道,仍是當初建造時的模樣。
言平玨邊琢磨邊道:「皇上,現在當務之急是加強皇宮防守兵力,保護皇上安全。對方偷走建造圖之目的,顯然是想利用此圖大舉侵入皇宮,對皇上不利。」
「嗯。」皇上點點頭,「方纔我們討論,也是如此認為——」
邢笛一向不若言平玨般拘謹,皇上未說完他便插嘴,「現在各暗道入口我都已經派人防守,只是目前對方是誰、有多少人我們一點頭緒皆無,如果其是武林人士,我擔心尋常士兵不是他們對手。就拿昨晚那黑衣人來說,他身手如何雖然不知,但輕功已在我之上。」
那傢伙輕功那麼好,要想活逮他,自然得靠四俠之首、善長輕功的言飛了。
言平玨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今晚開始,我會同你待在宮裡,保護皇上安全。」
※※※
曲橋石徑,樓凹水榭;柳葉拂發,花香撲鼻。夏末午後,忻親王府後花園的景致正美。一幅如畫的自然風光裡,獨坐水榭長椅上的長髮女子,無疑是畫中最生動的妝點。此刻,她手裡拿著一本書。正聚精會神地看著。
忻親王府上上下下沒人敢打擾柳絮看書的當口,言兒的貼身侍女雪燕居然悄聲走至她身後。只是她方踏上水榭,柳絮便若背後長眼般地開了口——
「有事嗎?我不是吩咐過不要打擾我。」她語調雖輕,卻隱約帶有詰問之意。
雪燕大約十七、八歲,卻不似同年紀婢女般怕事,她聽到柳絮詢問,反而加快腳步走上前,異常沉穩冷靜。要是其他小婢、小廝,怕不早嚇得連滾帶爬,速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