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將車子往前重新停好,開門下車。
What』swrongwithyou?」
才下車,對方就連聲開罵。
對方是一位拉丁裔的青年,虎背熊腰,雙手手臂上還有刺青。
由於是自己的錯,郡萍只得連聲賠不是。幸好那位年輕人見郡萍態度誠懇,便不再怒目相對,語氣也軟化了些。他得到郡萍的保險資料之後,滿意地離開。
郡萍看看自己的愛車,後面的保險槓凹了一塊。
幸而剛剛只是倒車,速度不快所以不至於釀成大事故。要是換成在高速公路上頭,後果不堪設想。
摒除腦子裡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她心有餘悸地重新開車上路。
只是,不管郡萍怎麼告訴自己不要亂想,顯聰始終在她腦海中徘徊不去。
第八章
顯聰從廣州回到香港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郡萍。
此時美國已是午夜,郡萍正和一篇報告奮戰著。
在這午夜時分聽見顯聰的聲音,讓郡萍眼眶一熱。才三天沒聽見他的聲音,竟猶如隔世這般長久。
「你怎麼啦?」
本來期望聽見郡萍開心的聲音,沒想到換來的是預期外的冷淡,讓顯聰納悶又意外。
「沒事。」才怪!明明就是有好多話想說,卻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對了。
「一定有事。告訴我好不好?」
在他柔聲勸說下,郡萍將三天前,從父親來訪到車禍的事娓娓道來。只是口氣還是冷冷淡淡的,而且還刻意隱瞞車禍細節,只是告訴顯聰她撞車了。
「什麼?你出車禍?有沒有怎麼樣?哪裡受傷了?」顯聰擔心得差點坐不穩椅子,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我很好,沒有受傷.只是小車禍。」「真的?沒騙我?」
「你要是真的這麼擔心,你就買張機票來看我啊!」
「好,我明天就去訂機票!」
「你有錢買機票嗎?」
「不管!用光所有積蓄我都會去。我說真的,我明天去訂機票飛去看你。」
「別鬧了。」她輕歎。「我真的很好。」這時她才將車禍的原由從頭到尾解釋清楚。
「你真的沒事?」還是不放心地問。
「真的沒事。連根頭髮都沒掉,所以你不用買機票了。」
「以後別再故意嚇我了。我剛剛都快擔心死了。」
「我就是故意的呀!」累積了三天的情緒在此刻爆發。「你知不知道這三天我多想你?當我突然看見我爸時,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我好想跟你說話,可是就是找不到你——」
「是你要我別申請漫遊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曉得會發生這些事,我也不曉得會這麼難過!」
顯聰知道郡萍正處於發洩狀態,所以就任由她吼叫,一點也不介意。
「別生氣,我下次一定申請漫遊,好不好?」
「這已經不是漫不漫遊的問題了,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
「而是……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好似被人敲了一記悶棍,顯聰愣住,語塞。
不管她口氣怎麼不好都無所謂,團為顯聰很明白,一向對事不對人的郡萍並不是因為生他的氣才對他大叫,等她發洩完就沒事了,可是這回郡萍說的這句話可是非同小可,而且重重地傷了他的心,他口氣也嚴肅起來了。
「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我就不會這麼依賴你,也就不用擔心找不到你,一個人在這裡難過傷心。」說著說著,眼眶再度泛紅。「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到你,也不知道我們的未來到底會怎樣……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身邊,一顆心懸掛在你身上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每天講電話又要擔心昂貴的電話費,可是不聯絡又怕感情淡掉……這樣的日子我實在過不下去了。」講到此,眼淚終於忍不住滾了出來。
聽完這番話,顯聰既心疼、又懊惱。
「我也不好過啊!你以為我在這裡很開心嗎?每天巒念著你,擔心你是否平安健康,不只是你,我也受盡相思苦啊。」
「既然這樣,當初為什麼要追我?我當初已經預料到會這樣了不是嗎?既然這麼苦,何必在一起?」
「你後悔了?」顯聰心中隱隱作痛。「別這樣,我也不好過啊!想你卻又見不到你,我也很難受啊!不是只有你一人在受相思苦,我也是啊! 」
「是嗎?我怎麼感覺不到你很苦啊?上次還陪了那個Tiffany一整天,也不在乎我會不會吃醋難受!」
唉。「那件事我不是都跟你解釋過了嗎?是她遲到,光等她就花了一個小時,加上交通來來回回,真的耽擱很多時間……
「可是不管怎樣,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就不該花那麼多時間在別的女生身上啊!我不介意你和朋友一起出去,可是……可是……單獨和女孩子出去一整天,這不是只有女朋友才能享有的福利嗎?」
看來她這次在氣頭上,藉機把上次沒發的脾氣一古腦兒全洩出來了,顯聰暗自歎氣,郡萍一向是個大方的女孩子,沒想到醋罈子一打翻,簡直可以淹死人!
「相信我,我跟她真的沒什麼。我全心全意在你身上,而且我也很努力,希望可以早點再和你見面——」
「努力?為什麼我感受不到你的努力呢?你回香港這麼久了,工作還是沒有著落,我一點也感受不到你的積極啊!如果你快點找到工作,就可以有錢買機票來看我不是嗎?」她揍揚鼻子,擦拭不斷掉下來的淚珠。
「香港的景氣真的不好,並不是我偷懶,也不是我眼光太高太挑剔,我真的很努力找工作了,只差沒天天跟你報告進度而已……」隔著話筒接受她的情緒,顯聰又急又惱,都快不知怎麼辦才好,只能拚命解釋。「我知道你難受,所以我不是盡量每天和你通電話、上網嗎?」
「其實我很討厭視訊你知道嗎?見得到摸不著,這樣更難受你知道嗎?而且還要顧慮旁邊有沒有其他人,也不能想講什麼就講什麼……」她吸吸鼻子,繼續道:「講電話也要顧慮時間,講太久怕花太多錢;上網打字聊天又太慢,打完這句就忘了下個話題了……總之,這樣的日子我過不下去了啦!」
她說的這些顯聰又何嘗不知?他自己不也在過同樣的日子嗎?
他心疼地歎口氣,試著安撫道:「你乖,再忍耐一陣子,我一定盡快去看你,好不好?」
「你的盡快是多久啊?還要人家忍耐多久?三年?十年?」
「當然不會這麼久——」
「我最討厭你了!早知道當初不要答應你就好了!」她吼著。
雖然知道這是氣話,可是顯聰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不要說這些氣話,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我們冷靜下來談……」又急又惱,語氣也尖銳了起來。
「好!是你要我冷靜下來談的,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如果有人追我呢?你那麼遠,你會怎麼辦?」
以為她大抵是問自己愛不愛她,完全沒料到她竟然問出這樣的問題,顯聰愣住,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思考了半餉,才開口答道:
「如果他能比我對你更好,而且你也喜歡他的話,那我會祝福……」
「你是笨蛋!」郡萍對著話筒大聲嚷道:「你這個大笨蛋!我不要再跟你說話了!」然後將電話線狠狠拔掉。
郡萍砰地一聲摔上電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串串滾落。
她希望聽到的不是這些。
她是無理取鬧沒錯,她自己也知道。
剛剛說的一堆話,其實很多都不是真心的,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真的想說的,是她有多想念他、多愛他。可是她發現這些話隨著分離的時間愈久,愈難以啟齒。
她已經開始淡忘他的味道、他的擁抱,他留在身體內的餘溫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靜夜裡,當她一個人躺在孤單的大床上,望著擺在床邊的合照,她試著溫習顯聰的輪廓,可是她不知道現在的顯聰是胖了點?還是瘦了些?
之前,她總是笑敏欣不甘寂寞,罵她不安於室,已經有個男朋友,還成天妄想些有的沒的,
但她今天才深刻體會到敏欣的感受。
有男朋友——但是在遠方——等於沒有。
當年那個男人離開時,媽媽是怎樣熬過來的呢?一定很痛很痛吧。
她甩甩頭,將那個男人拋到腦後。
突然,她瞟見櫃子上的餅乾盒。她將那個裝了許多銅板的盒子從櫃子上拿下,打算將皮包裡所有的零錢全部丟進去。可是當她掏出一把銅板時,隨即愣住,呆滯地凝視著眼前的餅乾盒。
原來這個盒子已經八分滿了。
原來他收不到的思念有這麼多、這麼重。
裡頭有多少錢呢?
足夠買張往返香港的機票嗎?
別傻了。盒子裡頭大部份都是一分錢和五分錢,勉強可以湊合個幾十塊吧。況又就算夠她買機票,她也必須等到暑假才有時間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