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吧,沒有實質的婚姻再繼續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她冷,他的態度比她更冷,幽魂似的語氣,讓人不寒而顫。
「你真的為了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要跟我離婚?你要找也要找比我好、比我行、比我漂亮的女人!你是存心拿她來氣我?」以前她給他再多的難堪,他也絕口不提離婚兩個字,看來今晚他是下定了決心。
「我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妳比我還清楚,別把無辜的人扯進來。我對妳的感情早在我知道是妳拿掉孩子時就已經開始生變了。」
他對她從來都是戰戰兢兢,怕自己的一舉一動會惹她不開心,總是小心的呵護著她,就像呵護一尊易碎的搪瓷娃娃,到頭來,她給他的卻是怎樣的一種回報?!
「孩子是流掉的,不是我拿掉的。」她重申她一貫的說法。
他冷笑。「我不想說破,是想為我們的婚姻保留一點尊嚴。既然事情已經到無法挽回的地步,那我就不必顧念以往的情份。」他跨步上樓。
「你去哪?」她跟著走上樓梯。
「拿妳想要看的證據。」他走進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精裝書,再從書裡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他揚手將紙遞給她。
她接過手,臉上發白似的鐵青。
那是張手術同意書,同意她以手術的方式拿掉肚子裡的小孩。「你怎麼有這個東西?」在她一向的傲氣裡,如今有了些許懼意。
「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妳拿了我的印章,又偽造我的簽名,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翁曉歡去做人工流產的醫院,正巧他高中同學在那裡當實習醫生,一年前的同學會,同學問他為什麼要拿掉孩子,事情就這麼讓他給知道了。
他永遠難以忘記當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謀殺掉的時,他的心情是如何的悲痛和怨恨。
「而你竟然可以忍耐這麼久不揭穿?」她這才知道,他看似溫和的個性,其實有多麼陰沉。
「妳當時還年輕,我又正在當兵,我可以體諒妳不想要孩子,我以為我們還有機會重新來過。」他很冷靜,該氣該怒該悲的早已發洩過了,這時候談起這件陳年舊事,就像是在談論不相干的人事。
「難怪無論我怎麼討好你,你都不願意去你舅舅安排的高科技公司上班,寧願去做個賣車的,你是故意氣我,故意讓我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心虛只是短暫的,她轉而有些氣憤難平。
韓定以的舅舅正是建隆集團的高總經理,他的母親雖只掛名建隆的董事,卻握有建隆百分之十的股權,他父親雖不是商場上的名人,卻是某國立大學的校長。
韓家人行事一向低調,從小兩兄弟在家人的不願宣張下,除非是至親好友,否則連死黨同學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出自名門。
直到和翁曉歡有了親密關係,他為了向翁曉歡求婚,才向她坦白他的家世背景。
「三年多了,我為我們之間做過努力,也一再給彼此機會,很可惜妳仗峙著我愛妳,將我的愛踐踏在地,妳根本不是真心愛我,妳只是看上我的身份地位,只是貪圖當韓家的少奶奶。」
「貧賤夫妻百事哀,光談情說愛就能有飯吃嗎?我要的是權力及名望,我不要被別人踩在腳底不過一輩子!」雖然說得咬牙切齒,她還是保持著最佳風度,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哭鬧喊叫。
他嘲諷似的笑著,「賣車子有什麼不好?也是正正當當在做生意。」他當時的確是故意要和她唱反調。她一向的高高在上,絕對無法忍受先生是個業務員。
「我現在也發現賣車子沒什麼不好,你賣的是進口高級車,身邊接觸的全是名人小開,況且你還把車子賣得有聲有色,很多大人物還得和你攀交情。」
上次她就見識到XCR600的魅力了,要不是杜百聖,她也拿不到貴賓級的邀請函。
「那又如何?妳回心轉意想要愛我了嗎?」
「我不要離婚,就算我眼裡從來沒有你,也不允許別的女人佔有你,更不允許你的眼光從我身上轉移,我要你一輩子看著我、愛著我。」她要他的癡情,她要他像以前一樣寵愛她,更何況他還有上億的身價。
「妳這又是何苦?這樣的生活只有痛苦沒有快樂。」
「看著別的女人來搶我的丈夫,我更不會快樂。」她怎能將輕易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
「妳要多少才肯離婚?」
「看來為了那個不起眼的女人,你是決定豁出去了?」
「別批評她,這是我們兩人的事。」
「五仟萬。給我五仟萬我馬上簽字。」
她這樣子的開口要求,讓他僅存的一點夫妻情份消失殆盡。「我曾經這麼愛妳,妳卻這樣踐踏我的愛?」當初他到底喜歡上她哪一點?他問著自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執著在哪一點上?
「不答應?!」她問。
「不答應。」他肯定。
「那好,我也不希望你答應。」所以她才獅子大開口。
「妳--」
「我決定將你綁在我身邊一輩子,不管你還接不接受我,我決定要開始愛你了,我不要別的女人佔有你。」
「說愛就愛,有這麼容易嗎?」他動怒了。
「你能輕易愛上別的女人,我就不能輕易愛上你嗎?我是韓太太,我婆婆是建隆集團的董事,我公公是大學校長,我先生的外公還是建隆的老董事長,這一切的事實都不會改變。」
她宣示完她的所有權,才帶著勝利之姿離開書房。
他頹然跌坐在椅面上。他到底該怎麼辦?
想起童言真總是愛笑的圓臉,此刻他還能感覺到她暖呼呼的溫度;為了她,他不能就此放棄。
苦思許久,直到天亮他都未曾再入睡,黑眸燃起閃耀的光芒,唇畔有了勝利的笑意,心裡已經有了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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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的五月天,綿綿的雨絲直直落,大面的透明玻璃籠罩上一層霧氣,隔開店裡店外的人。
西餐廳裡流動著山雨欲來的風勢,兩個女人面對面而坐;一個高傲的瞥視,一個有些不知所措。
「要什麼樣的條件,妳才肯離開我老公?就算我求妳,妳開個價吧。」翁曉歡語調雖柔軟,盈盈的目光卻飽含控訴。
童言真吸了一口果汁,思量著該如何用字遣詞。
看著眼前美麗動人的翁曉歡,她瘦高的體態,一頭飄逸長髮,長長的眼睫眨了又眨,顯得有些楚楚可憐。翁曉歡不僅美,還有種清冷的氣質,就像三月的春天,濕冷中帶著陣陣涼意。
童言真歎了口氣,「不用求我,妳應該去求韓定以的,如果韓定以不喜歡我,即便我想介入也不可能。」
翁曉歡經過修飾的柳眉挑了挑,狠狠瞪視著童言真,恨不得當場來個撥婦罵街,直接賞童言真兩個巴掌。可是不行,她的形象、她的教養,怎法讓她在大庭廣眾下做不出這樣失控的事。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妳何苦當個第三者破壞別人的家庭?妳的條件這麼好,好男人也到處都有,妳就放過我的定以吧!」翁曉歡何曾這樣低聲下氣過,只不過眼前的情勢讓她只能低聲說話,軟言軟語若不行,再來另謀對策。
童言真抿了嘴,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局面;雖然心裡早有準備,愛上韓定以早晚得面臨這難堪的問題,只是想歸想,當真的面對了,她還是慌了。
「女人是不該為難女人,我從來沒想要為難妳,所以妳找韓定以談吧,他想和誰在一起,由他決定好了。」乾脆把責任推給他。她向來不擅言詞,怎麼說得過才識豐富的翁曉歡?
翁曉歡忍下滿腹的怒氣。顯然她太小覷了眼前的女人,以為第三者看到元配,都應該嚇得膽戰心驚,不然也該像被當場活逮的小偷,怎麼童言真還能不當一回事?!
翁曉歡斜睨童言真。論外表,童言真只算是清純可愛;論身材,嬌小的童言真決沒有她一六八身高來得標準;論才能,她音樂美術文學的天份絕對超過當個業務助理的童言真。
怎麼看怎麼想,都想不通自己怎麼會被一個樣樣比她差的女人給打敗?看來韓定以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絕不會當真喜歡這個平凡無奇的女人。
「妳難道不知道,男人只是愛偷吃,因為偷吃有種刺激的快感;等他們滿足了新鮮感和好奇心之後,就會回到安定溫暖的家,最後妳還是會落得被拋棄的命運。我看妳還是提早放手,免得將來傷得愈深。」
那個家還溫暖嗎?若溫暖的話,怎麼會將一個男人折磨成如此易怒及憂傷?
童言真無奈的苦笑。「翁小姐,我不知道韓定以是不是大部份的男人,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該怎麼辦,我只能說一切看韓定以的決定,他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他要回到妳身邊,我絕對舉雙手祝福;他若不回妳身邊,就算沒有我,他還是不會回去,所以……」她站了起來,從皮夾裡拿出五百元擱在桌上。「我很抱歉。」還是快快走人,免得招架不住翁曉歡的唇槍舌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