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醒了,也不一定會出門啊,你就癡癡地站在門口,不打電話,也不按門鈴,當我家的門神嗎?」她笑問他。
「妳睡飽比較重要,我當門神也很好,可以守著妳。」他很平靜地說。
「找我有事嗎?」她心一跳,故意忽略他最後一句話,低頭轉身鎖門。
「沒事。」沈昱翔想了一下,還是很誠實地說:「夏天天亮得早,我起來散步,早晨的台北很安靜,有一層薄薄的霧,空氣很乾淨,風吹過來,樹葉會搖動,有麻雀吱吱叫,我跟著陽光走,就走到妳這裡來了,剛好在樓下遇到陸伯伯打太極拳,他就讓我上來。」
他慢慢地說,像在念一首詩,她仔細聆聽,隨著他的描述,她也似乎看到一個安靜的夏日清晨,美好無瑕,清靜單純……
「你從你家走到我這裡來?」但她還是得表示驚歎之意。她總是在上班前看到陸伯伯打太極拳,那麼,他大概五、六點就從家裡出來了?
「不知不覺就走來了,我本來想回去,可是陸伯伯很熱心,我只好上來。」
她不知該說什麼,也許他轉頭回家,現在也不會帶給她困擾吧。
然而,一望見他安靜的眼眸,她的心思瞬間變得篤定,所有的紛紛擾擾都不見了。
「吃過早餐了嗎?」她又問。
「好餓。」
「哎!又來討吃的。」她搖頭而笑。「這樣吧,我帶你去吃早午餐。」
她走向電梯,本想按下按鈕,忽然想到樓下正在等她的魏孟傑,心念一轉,從背包拿出手機。
「馨欣,不要睡了……阿宏也在妳那邊?很好……趕快給我起床,二十分鐘內洗臉刷牙穿衣完畢,我會過去接你們……不要問為什麼,請你們吃頓中飯,行了吧……趕快啦!別哀了,不然我就跟阿宏抖出妳過去的戀愛史。」
「薇真,妳在做什麼?」沈昱翔不解地問她。
谷薇真收起手機,按下電梯按鈕,綻放出一個燦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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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多認識幾位朋友啊!」
林馨欣坐在Nissan的右後座,打了一個呵欠,但又很快地睜大眼睛。接下來好戲連場,她怎能錯過呢?
開車的是魏孟傑。她從後面看過去,他依然溫文爾雅,只是嘴角有點緊繃;他旁邊正是她的損友谷薇真。嘿嘿,看來聰明的女人也有糊塗的時候啊。
她推推身邊的男人,張元宏很快張開眼。「到了嗎?我要吃小饅頭。」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睡到沈先生的肩膀上了,坐直一點。」
「喔!」張元宏趕快坐直身子,尚未完全清醒。「沈先生,不好意思,我趁現在補個眠,馨欣說有精采好戲可看……啊!」他慘叫一聲,腰桿慘遭女友玉手荼毒,他真的清醒過來了。
「我們要去看電影嗎?不是去吃飯?」沈昱翔不解地問。
「是去吃飯啊。」林馨欣笑說:「看電影就要到華納威秀。嗨,你還記得去年電影散場時,一直瞪你瞪到外面的那個女生嗎?就是我啦。」
「華納威秀?」沈昱翔立刻記起,那時他身邊掛著曾蓓蓓。
他驀地臉蛋一紅,轉過臉去看車窗外飛掠而過的山路景色。
「馨欣,妳哪壺不開提哪壺!」谷薇真回過頭,看到沈昱翔的表情,懊惱地說:「大家開開心心出來吃飯,提什麼以前的事!」
「我又沒說什麼,看妳緊張成那樣!好啦,當作我多嘴。魏先生,我們薇真很凶哦?你現在應該習慣她的脾氣了吧?」
魏孟傑放鬆嘴角。「還是不大習慣。不過,薇真想做什麼,我都依她。」
谷薇真也打哈哈笑說:「我才不凶呢。孟傑,你別聽馨欣譭謗我。」
沈昱翔聽到她的笑聲,這時才頓悟,魏孟傑就是薇真的現任男友。
他說不出心裡的滋味,不經意地望向後照鏡,對上魏孟傑注視的目光。
他立刻低下頭,心跳混亂,又怯怯地抬起頭,凝視前座的她的側影。
「咦?好安靜?」夾在後座中間的張元宏一清醒,就閒不來了,很快展開「敦親睦鄰」的動作,「沈先生,我們是同行耶,我做的是遊戲軟件設計,我聽阿欣說薇真說你的計算機很厲害?上回病毒發作,你一下子就把病毒抓光光?」
「還好,我沒有一下子抓光光,大概花了一個鐘頭。」
「朋友!你很厲害了啦,我最怕這種開機加檔案型的病毒了,連備份檔也給我偷藏病毒,氣得我很想把硬盤挖掉,怎麼掃都掃不完啊。」
「我幫我們公司寫了一套專門的解毒軟件,或許我可以看看你的計算機。」
「真的呀!你哪天有空?不然你先跟我說,你怎麼解毒的?」張元宏找到計算機知音,興奮不已,抓了沈昱翔問個不停。
「唉!又來了。」林馨欣打了一個呵欠,用手掌拍拍前座的損友。「薇真,妳看到了吧,阿宏瘋起計算機就是這樣。」她傾身向前,小聲地說:「就算在做那回事,只要忽然想到遊戲人物的動作程序,他馬上抓一隻筆寫下來。」
「太誇張了吧?」谷薇真微側身轉頭,耳朵聽林馨欣的話,眼睛卻望著認真講解程序運作的沈昱翔。
那雙曾經退縮的眼眸,如今又有了光采,雖不如以往的驕傲銳利,但也是神采奕奕,充滿熱情。
做自己能力所及、又有興趣的工作,他應該如魚得水吧?
她著實為他高興,他終於走過低潮,重新找回自信了。
「喂,薇真,妳在聽我說話嗎?」林馨欣又拍拍椅背。
「有啊!妳說什麼?」
「還說有?我說上回買的睫毛膏不好,才淋了兩滴雨,就散了,害我臉上出現好幾條黑線,像鬼一樣。」
「我叫妳買H牌防水的,妳偏偏買X牌的,我用H牌的,不怕風吹雨打。」
「我以前就用H牌的啊,就是跟阿宏吵架大哭,他一看到我的眼睛,竟然笑到爬不起來,我才決定換牌子。」林馨欣氣呼呼地說。
張元宏一心二用,聽到女友談到他,馬上挖苦說:「她那個熊貓眼喔,好像被誰揍了一拳,黑黑的一圈,還好她沒跑去報警,不然警察以為我打人了。」
林馨欣又氣惱地說:「只要哭得唏哩嘩啦的,再好的睫毛膏都會暈開呀。薇真,妳塗睫毛膏的時候沒哭過嗎?」
「沒有。」谷薇真好笑地搖頭。
「有。」沈昱翔忽然說話。
林馨欣和張元宏訝然地看他,不知他為何口出此語;谷薇真則是心跳如鼓,好像即將被人揭開遺忘的底牌,她不自覺地望向開車的魏孟傑,他也轉過臉,抿緊嘴角,深深地看她一眼。
張元宏十分好奇,不顧林馨欣的指頭又捏在他的腰桿上,追問道:「嘿,薇真是女強人,我們都沒機會看她哭耶,對厚……你們以前……」是男女朋友,他腰間一痛,嘗到心直口快的苦頭,再也不敢說話了。
「以前我在醫院,剛醒過來,看到薇真在哭。」
「原來是那時候的事。」谷薇真舒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說:「不管誰看到你重傷的樣子,都會難過的。」
林馨欣點頭說:「是呀,看到你車禍的消息,我也嚇一大跳,希望你可以趕快好起來。話說回來,你看到薇真哭的時候,她睫毛膏沒暈開嗎?」
「沒有。」沈昱翔依然認真回答。
「你真厲害,看得出來薇真有沒有擦睫毛膏,我就算塗了一張大花臉,阿宏也看不出來,哼!」林馨欣嗔視男友一眼。
「喂,別談我的睫毛了……」谷薇真感覺很不自在,猛眨睫毛。
但沈昱翔已經又說下去了,「薇真上班的時候會擦睫毛膏,眼睫毛比較黑,比較長,今天她沒有擦。」
「馨欣,妳不是要買粉餅和隔離霜?」谷薇真抑下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忙轉開話題,「百貨公司下禮拜年中特賣,我們去試試幾個品牌吧,妳那個混合性皮膚實在很麻煩,都挑不到合用的。」
「好啊,我順便請專櫃小姐幫我修眉毛,我上回自己修,差點全部剃光。」
兩個女人快樂地談論化妝品,張元宏則是拉著沈昱翔猛問掃毒問題。
魏孟傑仍是專心開車,只是他不時地望向後照鏡,注視沈昱翔的目光也愈來愈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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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竹子湖吃過野菜上雞,填飽了肚子,精神也來了,張元宏建議去擎天崗走走,於是車子開到冷水坑停車場。
「阿翔,走,我們去爬山!」張元宏和沈昱翔混得很熟了。
「誰都嘛知道你該減肥了,別拉別人一起吃苦。」林馨欣吐男友的槽。
「小姐,妳再不運動,屁股就大得抱不起來嘍!」張元宏說完就跑。
「死阿宏,你給我站住!」林馨欣氣得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