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儘管你還不懂它的意思,但你就最喜歡這本書,到現在仍是如此。」卓顓鳳慈祥的說:「我還記得你那小小的身子,被書桌這麼一擋,都快看不到你了。」
「那時的我,最快樂了。」汶柔含笑的回憶著,「有不懂的地方,媽媽和你永遠有時間,有精神可以告訴我,甚至可以陪我一起讀,後來我的世界就變了。」
「後來為什麼變了?」卓顓鳳心怵的問。
「媽媽死了,你必須重新接管家族企業,怎麼有時間再陪我。」汶柔眼中含著淚水,哽咽的說著,「從那時開始,世界變了!我的世界變了。」
「你是怪我沒時間陪你!」卓顓鳳心疼的看著孫女,「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有太多的事要辦、太多的人要見,還要暗自承受喪子之痛,是嗎?」汶柔努力的不讓淚水流下,微仰著頭凝視著祖母。
「孩子!」卓顓鳳哽咽的叫著,伸出手想碰汶柔,卻見汶柔閃身而過,她心痛的說:「在我忙碌之時,我並沒有忽略你們。」
「那是在傷害已造成的情形下,太遲了。」汶柔大聲的喊出。
「柔柔,誰傷害你們,告訴我!」卓顓鳳驚駭的抓住汶柔的手臂,急促的問,這問題在她心中已隱藏了許多年。
「告訴你又如何?用金錢的力量?還是用政治的權力來打壓他們?」汶柔睨視著祖母痛苦的反問,「太遲了,真的太遲了。」
卓顓鳳被汶柔的眼神嚇退了幾步,汶柔眼中的不屑與痛苦,深深震撼著她。
「柔柔,不要這樣看著我,你們是我最疼愛的孫女,只要可能,我寧可受傷害的是我,而不是你們三姊妹其中任何一位。」卓顓鳳悲慼的說。
「毒蛇咬人致死,你認為該怪誰呢?是毒牙?還是毒液?還是怪那一位倒霉的人,誰教他讓毒蛇有機可乘?」汶柔不含任何感情的問。
「你是怪我間接讓你們受傷害,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卓顓鳳像是被人抽掉所有的精力般,神情疲憊、聲音沙啞的道。
「我……我不知道,我問過自己千百次,我不知道……我該恨你……還是愛妳!」汶柔慌亂的搖著頭,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柔柔。」卓顓鳳一把抱住汶柔,她能猜得出汶柔所受的傷害是誰造成的。
她永遠記得那天她在公司,傭人打電話來告知汶柔不見了,他們尋遍了整棟房子也找不到她的蹤影,她飛快地趕回家,加人尋找的行列,最後終於在花園中噴水池旁的灌木叢裡找到那羸弱的小身影。眼神呆滯的凝視遠方,渾身被淋濕而不自知,正是汶柔當時的寫照。
看到當天自願來照顧汶柔她們三姊妹的表外甥女一臉的不自在,她就可以窺知一二,但從此,汶柔就不再親近她,也變得不愛和人接近。
她恨自己當時沒有逼表外甥女說出實情,如果當時就馬上解除汶柔的心結,而不是……若不是急著照顧汶柔,她是會一探究竟的。
而今,說這些已嫌太遲了。
「我想去花園走走!」汶柔離開祖母的懷抱!獨自往花園走去。
卓顓鳳就這麼楞楞地佇立,目視汶柔離去的背影,直到汶珊走近她的身邊,才回過神來。
「奶奶!」汶珊不知祖母和妹妹談些什麼,不過見到祖母黯淡的神情,她知道,方纔的談話一定不甚愉快。
「珊丫頭,奶奶是不是錯了?」卓顓鳳仍舊看著花園的方向。
「奶奶。」汶珊將她扶到書房的沙發上坐著,柔聲的說:「你一生都在為這個家、為我們而奔波,縱使有錯也是無心之過。」
「無心之過可以彌補嗎?」卓顓鳳轉頭專注的看著汶珊問。
「既是無心,何須彌補。而且若真有心要彌補,又有什麼過、什麼錯,是彌補不了的?」汶珊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真是如此?」卓顓鳳再一次將頭轉向花園的方向,低喃道:「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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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花園,汶柔企圖用花園的花花草草撫平紊亂的心上」裡曾是她和母親最喜歡逗留的地方,母親常帶著她們三姊妹在這裡嬉戲!那時的她,有多麼的快樂。
隨意坐在花園的一角,她彷彿還能聽到母親帶領她們玩遊戲的笑鬧聲;帶她們認識花園中的花朵名稱,教她們要懂得愛惜花木。
「縱使是一株小草也有生命,也有他生存的尊嚴。」她默默地念著,這段話是母親以前常告誡她們的。
當時她懵懵懂懂的,只知這是媽媽說的要記住這段話,現在她才真正體會出這段話的意思。!她不知呆坐了多久,直到汶珊坐到身旁她才驚醒。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汶珊關心的問。
「想媽媽!」汶柔輕聲的說,「想她以前帶著我們在這奔跑、玩遊戲、認識花草樹木,坐在這裡好像還能聽到媽媽高興的笑聲。」
「我也很懷念那段時光,那時的你,天真、活潑、愛笑,心中藏不住任何心事、秘密。每天總拉著我要告訴我這、告訴我那。」汶珊回憶的說,「可是,你變了,變得不再理人。」
「我長大了。」汶柔冷笑一聲後回答,「還記得以前媽媽要求我們不可以任意攀折花木嗎?她說這裡縱使是一株小草也有生命,也有他生存的尊嚴。記得嗎?」汶柔看著大姊。
「記得!媽媽要我們愛惜生命,要活得有尊嚴,不要看輕自己存在的價值,而且也要尊重別人生存的權利。」汶珊笑著回答。
「以前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只知道它很重要,我一定得牢記,等我踏入社會,我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而常常有人根本辦不到這一點。現在的社會,自我主義太重,人們喜歡以自我為本位。」汶柔若有所感地說。
「媽媽是一位很有智能的女性,不是嗎?溫柔善良,又體貼別人。」汶珊回想記憶中的母親。
「只可惜,她如此待人,別人並不是如此待她。」汶柔感慨的說。
「柔柔,你說什麼?」汶珊不確定妹妹剛剛所說的那一句話,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沒什麼!」汶柔不想多說,站了起來,卻被姊姊一把抓住。
「柔柔,你剛剛明明是說:〔媽媽待人如此,別人並不是如此待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大姊!」汶柔不想解釋,也不希望姊姊跟她一樣受傷害,知道別人惡意中傷母親,或者那是事實。
汶柔望向噴水池旁的灌木叢,往事又掠回那個午後,那兩位表姨和表姑……她甩著頭閉上眼想忘掉那一幕,那令人傷心的言辭。
「柔柔!」汶珊狐疑的望著神情凝重的汶柔。
「是不是吃飯了?否則你怎麼會出來找我,我們快進去,別讓奶奶等久了。」汶柔索性轉換話題,避開擾人的問題。
「好吧!」汶珊知道再問也沒用,因為汶柔顯然已經打定主意不說了,「進去吧!奶奶說,吃完飯有事要宣佈。」
「嗯,」汶柔在前往偏廳前,又流連的看了花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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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人坐下來,我有話要告訴你們。」卓顓鳳看著汶珊、汶柔兩姊妹。
汶珊柔順的照著祖母的話坐下,汶柔則依然站在書架前,看著那一排排的書。
「柔柔!」汶珊看了祖母一眼,立刻叫著汶柔,要她照祖母的意思坐下來。
「沒關係。」卓顓鳳擺擺手,不在意的說,「柔丫頭不想坐!就別坐,只要注意聽我說即可。」
「奶奶,您有何吩咐!」汶珊問。
「你們也知道,我已經六十七歲了!也不知還有多少日子可活,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們三姊妹都有良好的歸宿。」
「奶奶,怎麼忽然想把我們嫁掉?」汶珊沒想到奶奶真的當著她們的面提起此事,雖然小珀早已經暗示過她,但,現在祖母真的提出,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我現在唯一掛念的事。」卓顓鳳嚴肅的說,「我希望當我往生之後,見到你們爸、媽,我可以告訴他們,你們都有很好的歸宿。」
「我想你不會連對象都替我們找好了吧?,」汶柔譏誚的說。
「我是有幾位相當不錯的人選……」卓顓鳳看到汶柔如此排斥,一時不知該如何把話說完。
「原來你早就計劃好要如何「安排」我們!」汶柔忿恨的說。
〔柔柔!〕汶珊驚駭的叫著妹妹,她不懂汶柔為何變得這麼不懂事上用這種口氣跟祖母說話。
「我只是希望……」
汶素打斷卓顓鳳要說的話,瞇著眼睛看她,一步一步往她走去,「您老人家幫我們找了哪些人選?是財經界的哪位大老的公子,還是政治圈未來的風雲人物?還是某位政要之子或是接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