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笑,他是被錢逼瘋了不成?還是他真的自認為自己有足夠的魅力可以使女人將大把鈔票奉獻給他?
但無論他的算盤撥得有多精,現下的她只想盡快離開那塊是非之地,離開那位端著副不可一世的臉孔、眼底還透著一抹「妳終於還是受不了苦而回來求我」的神色的父親。
對!那個人,就是她三年多沒有來往的父親。
「啊──」單紋莘忍不住地尖叫出聲。
「小……小姐,妳怎麼了?」司機先生被她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得方向盤差點滑了一下。
「對不起,我沒事。」差點忘了自己正坐在出租車上的單紋莘,白著一張臉直道歉。
「小姐,江氏企業到了。」
「謝謝。」掏錢給司機後,她急急的下出租車,往江氏大樓快步走去。
不知怎地,她突然好想、好想見何景荊,哪怕他壓根兒不會安慰人,甚至不會給人好臉色看,可是只有他在她身旁,她的心才會安定下來,不會這般的焦慮與驚慌。
經過層層的通報,她終於獲准上樓。
坐在會客室裡的她,在等待他的過程中依舊有著極度的不安全感,像是恐懼某個人會突然闖進來似的。
當會客室的門開啟時,單紋莘立刻飛撲過去展臂抱住來者。
飛快衝來的力道除了讓何景荊感到愕然之外,腳步也往後顛簸了下才站穩,他微擰起眉,低頭看著胸前那顆不斷往他懷裡鑽的小腦袋;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狠狠抱住她還是大力地推開她。
他曉得昨晚那一頓晚餐大家吃得都不是很愉快,其實他並非有意對她發脾氣,只是有些事他的確不想讓她太快知道,尤其是太爺應該已經曉得她的存在……
「景荊,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他了……」她神情慌亂得不斷重複同一句話。
透露著恐懼的聲聲呼喚,竟意外帶出何景荊的憐愛與疼惜,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線條亦隨之放柔。
「他是誰?」箍住她肩頭的手,改而輕輕撫摸起她的發與她的背。
是誰有這麼大的本領讓她失控到這種地步?是林少范嗎?還是另有其人?
「他是……他是……我父親!」她語帶哽咽地說。
「見到自己的父親值得讓妳這般大驚小怪嗎?」瞧她的反應,活像見到外星人似的。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過分,他居然用……居然用……」一聲哽咽的啜泣後,她才繼續道:「我以為再見到他時,他會像你一樣緊緊摟抱住我,然後對我說他有多想念我;可是他沒有,他居然用那種、那種好陌生的眼光看著我。景荊,我父親真的不要我這個女兒了。」
「不會的,令尊或許是……」何景荊詞窮得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她。
「他真的不要我了……景荊,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表面上,她雖佯裝著無所謂,但她的內心深處卻依舊渴望著父親能夠來接她回家,想不到終究事與願違。她是不是該徹底死心了?
「他不要妳,我要妳!」
何景荊此話一出,二人同時震住。
不!這並非出自他的本意,他想否認,卻又找不出另一個更強而有力的借口,「單紋莘,我──」
一聲像極了喜極而泣又似破涕為笑的抽氣聲,教他止住了話。
罷了,他再改口也只是更加證明自己的心虛而已。
「景荊,不管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敷衍我,我都好感動,謝謝你,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單紋莘抬起一張滿是淚水的嬌顏,在他夾帶一絲困窘的凝視之下,她極不好意思的以手背胡亂擦拭臉上的淚痕。
「妳特地跑來找我,就是想哭給我看嗎?」他一挑眉,語帶取笑。
就算他的語氣裡淨是對她的調侃,但她曉得這已經是他難得展現出來的溫柔,而他這難得對她的柔情教她感動得好想哭。
見她的眼眶又開始濕潤,他不禁納悶地問:「這有什麼好哭的?」
「沒、沒有,我沒有在哭呀!」她忙不迭地否認。
何景荊對於處理感情一事可以說是極生澀,萬一把他嚇著了,他極有可能又再度縮回殼子裡去。
況且,她好不容易才讓他稍稍接受她,她萬萬不能表現得太急躁。
何景荊無法瞭解她為何笑得一副好像得到全世界一樣,難不成就因為他擁抱了她,她便笑得如此滿足嗎?那她也未免太容易滿足了吧!
「景──」她將「荊」字硬吞了回去,剛才是她太慌亂,才會不經大腦就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但現在可不一樣了。
「我有打擾到你嗎?」見她突然跑來,又抱著他痛哭失聲,他大概會笑她很不成熟吧!
「妳叫我什麼?」他逸出的疑問摻雜著不確定的語氣。
「呃,這……我是說,我有打擾到你嗎?」她顧左右而言它。
何景荊蹙著眉,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古怪。
偷覷他一眼,單紋莘羞窘之餘連忙開口:「如果你忙的話,我可以……」
「我若是忙,自會跟妳說。」
「呃,對,是我太雞婆了。」拜託,她在對個什麼勁啊?單紋莘暗自跺腳罵著自己。
「紋莘。」
「是。」她低下頭,像在懺悔。
「妳要不要先去我的辦公室──」
「你、你剛才叫我什麼?」她猛一抬頭,驚喜與不敢置信的模樣宛如中了樂透一般。
「叫妳什麼這麼重要嗎?」他啞然失笑地看著她。
「當然重要了。」她再三強調,就連小頭顱也連點了好幾下。
何景荊唇角一撇,正待出聲時,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他瞬間恢復冷持;同時,亦打斷了單紋莘心底的那份期待。
有人推門而入,這人正是江楓紅的專屬秘書。
「李小姐,有事?」何景荊冷然的說。
「不好意思,何秘書,能借一步說話嗎?」
何景荊眉頭一皺,上前幾步。
李小姐不知跟何景荊低聲說了些什麼,就見何景荊倏地瞇起眼,回首對單紋莘拋下一句要她先回去的話之後,便與李小姐匆匆離開。
她的聽力向來不差,就算他們刻意壓低音量,她還是可以隱約聽見何景荊問了那位李小姐一句楓紅怎麼了的話。
楓紅、楓紅、又是楓紅,她永遠擺在他心中的第一位,哪怕此刻的她極需要他的懷抱與溫柔,他最後仍選擇丟下她──
要她完全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但回頭一想,她憑什麼吃江楓紅的醋?認真論起來,她沒被扣上第三者的帽子就已經很了不起,所以,她必須保持平常心,而且絕對不能太貪心。
單紋莘勉強打起精神,走出會客室。
可是就算她裝得再堅強、再無所謂,當她一踏出江氏大樓的招待廳,撞見何景荊牽著江楓紅一塊坐上車時,她還是覺得心頭好酸、好澀、好苦。
她一直不敢開口問他與江楓紅之間的事,一方面是因為她害怕,另一方面仍然還是因為她害怕,怕他的答案會讓她再也提不起勇氣愛他,怕他的答案會摧毀她渺小的心願。
她怕自己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
淚水,無法抑制地再度潰決。
她趕忙抹去淚水,懊惱自己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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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莘!終於找到妳了。」
單紋莘一震,倏地回眸,瞪向從一輛房車下來的林少范。
「妳知不知道我們在市區繞了多久,幸好妳……」林少范一頓,仰首望了大樓一眼,「江氏企業?小莘,妳該不會是跑來找何……」
「林少范,究竟是你的記憶力太差,還是我的記性不太好?」他臉皮之厚,足以登上金氏世界紀錄。
「小莘,我……」
「請叫我單小姐。」她打斷他的話。
「小莘,我一直很想向妳道歉,可是又苦無機會;不過妳放心,我會改,我絕對會改,所以請妳……」
「林少范,林少爺,林大社長,我單紋莘已經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你再繼續糾纏我的話,我一定報警。」
「小莘,求求妳別這樣嘛,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林少范放下身段向她請求,甚至還大膽地抓住她的手腕。
「林少范,你放手!」二人的爭執已引起旁人的側目,不想成為焦點的單紋莘用著隱忍的聲音斥道。
「妳氣我沒關係,可是妳總不能也對自己的父親用這種態度吧?剛才妳就不曉得當妳一聲不響地掉頭就走時,單董事長有多難過。」
單紋莘已經聽不見他在她耳邊說些什麼,她只知道她父親正坐在一輛氣派的頂級房車裡注視著她,比較不一樣的是父親的姿態好像變了。
他不是不想認她這個女兒嗎?還是說他突然發現女兒其實還是有點用處,所以特地跑來找她?
「莘莘,有什麼話上車再說。」單董事長緩緩地道。
沒來由的,單紋莘轉頭看向另一方,她那異常璀璨卻又略帶迷惘的眼眸,彷彿透著一股莫名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