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床邊吸了吸鼻,發現沒有惡臭味,也沒有醺人酒味,反而有股沐浴後的男人味。
太奇怪了,她一把揪住他的領口,把睡得毫無危機意識的他一把拽起。啪地一聲,他臉上的書隨之掉落。
「哇……」可可看到的是個大野人!
他身高約有一百八十幾公分,披頭散髮和一臉鬍子的模樣,說他不是人猿,也跟原始人差不多了,尤其加上他那雙炯炯發亮的眼睛,簡直像是從人類博物館跑出來嚇人的。
她腦海迅速閃過危險兩個字,緊接著伸長腿一拐,他整個人直挺挺倒下,寬厚的胸膛上立刻多了一隻腳。
「你是誰?做什麼的?」她雙手握拳,擺出備戰架式。
「小姐,有話好說。」他倒臥在地上沒有一絲驚惶,反而還有心情欣賞她那清澈晶瑩的美目、蓬鬆微翹的短髮,同時看她揮拳、踢腿的律動中,更突顯線條優美的身段。
「我問你,為什麼在我房裡?」她踩在胸膛上的腳再使力,以妨他輕舉妄動。
他咧嘴笑,指著她的腳說:「我很脆弱的,這幾根肋骨下有心臟、肺,壞了不好換,拜託移開尊腳可以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嘿!弱雞,繡花枕頭。可可賞他個警告意味濃厚的兇惡眼神。
「是祖奶奶要我先在這兒休息的,其他等她回來再說。」他說。
「祖奶奶……湛奶奶嗎?」可可心底一陣反感,八成又是奶奶找來跟她相親的。
「對啊,她和常勝伯去上『銀髮英語班』,要四點才回來。」
可可想了想,抬腿松腳讓他站起身來,「你該不會是來……相、親、的?」
她眼皮猛跳,原本就愛做媒的奶奶,最近不是逼她去跟陌生男人吃飯,就是帶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回來,說要給她挑個男人。
喔!誤會大了。她皺眉厭惡的模樣,逗得他大笑。
「啪!」她猛拍桌子,發出好大一陣聲響,厲聲問:「笑什麼笑?解釋清楚。」
「呃……相親不行嗎?」他好奇的試探。
「不是不行,但得先問過我的拳頭。根據最近一次紀錄,那男的被我踢掉兩顆門牙,你不怕嗎?」她眼底冒出騰騰殺氣,聲音也大了起來。
「怕,那男人的命好不值錢哪!」他點頭,一臉害怕的表情。
「知道怕就好。」可可指著門口,示意他可以滾出去了。
他沒有離開,反而斗膽再問:「那麼,上上次的紀錄呢?」
「被我揍得鼻青臉腫,躺在床上兩個星期爬不起來。」她故意說得很嚴重。
「嘖嘖,你很厲害。」他咧嘴大笑,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她拳頭在他眼前蓄勢待發,他還敢衝著她笑?儘管他比她高出一個頭有餘,她仗著拳腳了得,高挑纖細的身子往他一捱,抓住衣襟和肩膀一拉——
「砰!」當場給他一個過肩摔。
「哼!沒用的傢伙也敢來相親。」她翻個白眼,最瞧不起這種人高馬大卻不堪一擊的男人。
「哎唷!打不得、打不得。」剛回家的湛奶奶正好瞧見這一幕,驚叫遏止。
咚咚咚!七十多歲的湛奶奶健步如飛,後面跟著湛家忠心耿耿的男僕常勝伯。
常勝伯約五十多歲,雖是湛家的男僕,卻與湛奶奶情同母子,尤其湛家獨子及媳婦早逝,一直由常勝伯陪伴著湛奶奶,並養育可可長大。湛奶奶好動愛熱鬧,都是常勝伯陪她到處跑。
方度非站起來,聳聳肩對湛奶奶說:「姑姑打我,好暴力!」
湛奶奶忙拉著他直嚷,「可憐哪,你姑姑下手不知輕重,來,給祖奶奶瞧瞧有沒有受傷?」
可可左瞧右看,完全不認識這個喊她姑姑的傢伙是哪根蔥。她是獨生女,又沒有兄弟,什麼時候當起人家的姑姑來著?
「等等!這傢伙是什麼人?」可可指著方度非問。要真的是來相親,她就一掌劈了他、一腳踩扁他!
「你不記得他了?」湛奶奶怪叫起來。
「誰?」可可頭痛的皺起眉。
「方度非。」常勝伯回道。
「哪個方度非?」她還是不知道。
湛奶奶在她腦袋敲了一記,「你忘了?方家的曾祖和湛家的曾祖是異姓結拜,代代以兄弟姊妹、姑嫂叔伯相稱,這份情誼傳到今天也沒斷過。十八年前方家原本也是住這裡,因為搬到國外所以較少聯絡,但度非的爸媽逢年過節都會寄卡片禮物給我,論輩分呢,方度非雖大你四歲,卻要叫你姑姑,了不了?」
可可瞇起眼打量方度非,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個人。原來他就是她的小晚輩。
她不客氣的求證道:「你就是那個老被人欺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拖油瓶?」
「是。」方度非微微一笑。
想起小時候他一被玩伴欺負,便趕忙向活潑好動,又是社區孩子王的姑姑尋求庇護,整天跟在她身後說:「姑姑,我怕被人打,帶我一起玩吧!」
因為這樣,她便戲稱他是她的拖油瓶。
「喔,對不起,我打錯人了,一時之間認不得你。」可可誠心道歉。
「Oh!His mother!」湛奶奶忽地詛咒一聲。
「什麼?」可可愣住,困惑地眨了眨眼。奶奶在說啥啊?
「就是他XX的。」一旁的常勝伯晃晃手中的英文課本,翻譯解答。
學英文學到這種程度,可可失笑。
「你們從小一起玩,怎會認不得了?」湛奶奶責道。
「十八年沒見過面,您就認得了?」可可才不相信。方度非披頭散髮外加滿臉鬍子,誰能一眼看出他的長相?
「當然,我的眼力超好。」湛奶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吹牛功力登峰造極。
她懶得辯駁,對方度非說:「你不該睡在我的床上,害我嚇一跳,才把你當壞人。」
「抱歉,我在南極洲待了八個多月,剛回來時差還沒調適,白天都昏昏沉沉的。祖奶奶說我的房間來不及整理,只好先睡你的房間。」方度非回道。
「是啊,我們急著去上課,只好叫他先睡你的房間,誤會一場啦!我這就去整理隔壁房間。」說完,常勝伯轉身出去。
「常勝啊,得弄舒適些,度非可要住好一段時間呢!」湛奶奶追在後面叨念。
☆ ☆ ☆ ☆ ☆ ☆ ☆ ☆ ☆ ☆ ☆ ☆ ☆ ☆
翌日清晨,湛家好不熱鬧。
「常勝常勝,早飯好了沒?看看可可和度非起床了嗎?」湛奶奶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佛堂裡傳出。
「是。」常勝伯立刻去敲可可的房門,把被窩裡的她叫起,「小姐,都八點啦,你今天上午不是有班,再不起來就來不及了。」
接著,常勝伯又去敲方度非的房門。「方少爺。」等了片刻沒人應,他再敲一次。
湛奶奶從佛堂出來,見狀道:「那孩子大概時差還調不過來,讓他再睡一會兒吧!我們先吃早餐,可可,出來吃早餐嘍!」
於是祖孫兩人與常勝伯圍著一桌清粥小菜吃得津津有味,冷不防地,有人從院子裡推門直走進屋裡。
「咦?!先生找誰?」常勝伯吃了一驚,暗責自己沒把門戶鎖好,竟讓陌生人輕易登堂入室。
可可也覺得奇怪,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壯,面容俊帥超凡,穿著休閒外套和卡其褲,舉手投足間流露渾然天成的魅力……可是,沒人認識他呀!
「來,快過來吃早飯。」湛奶奶卻向他招手。
「太太,你今天有邀客人來嗎?」常勝伯納悶,通常她都會事先告知他,好讓他做準備。
「奶奶,您又搞什麼早餐相親會?我不陪您玩了。」可可臉上全是黑線條,站起身便要離開。
這種突發的相親安排,她已領教過幾次,每每教她大清早的好心情、好食慾全消失了。
「你們傻了?他是方度非嘛,瞧,鬍子刮了、頭髮剪了,喲!那張臉俊得像那個哈客什麼基隆李什麼的?」
「是『駭客任務』裡的基努李維,太太。」常勝伯笑著糾正,「方少爺理了頭髮,我一時還認不出來呢,方少爺請別見怪。」
方度非笑了,坐下來享受這股氣氛,懷念家的感覺。
十二歲以前他和父母就住在這個社區,而後熱中考古的父母開始滯留中國大陸、埃及、南美洲等地做研究,把他送到寄宿學校,他就再也感受不到家的氣氛,這些年,他因為工作的關係浪跡天涯,使他更想家。
「哼!你們這些人,沒一個有我好眼力,你說是不是啊,度非?」湛奶奶得意揚揚的嗓音打破他的沉思。
「對啊,祖奶奶的眼力真的沒話說,而且看人超准的。」方度非接過常勝伯遞來的一碗粥。
可可瞄了瞄方度非額前那幾撮頭髮,一臉不屑,「哼!頹廢。」她最討厭大男人一點精神都沒有,而且刮去鬍子,露出的俊臉有一點輕佻、邪氣。
「那叫流行,昨天我看一本外國雜誌,那個強尼洛普就是這款髮型,帥斃了。」常勝伯馬上接口,說的話與他外型、年齡不太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