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來不及反對,就被她家那不怕死的主子,活生生給拖進那個百花大酒家了!
兩人在位子上坐定後,原本愁眉苦臉的春蘭,一瞧見店小二遞上那滿漢全席的菜單,她滿腹哀怨才稍稍平息。
等小二剛送上一桌子飯菜,兩人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耳邊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爺、麗夫人,這兒請!」子揚在前方帶路,將永琰與一名外貌艷麗、身材婀娜妖嬈的女人,一道請進酒家。
這是場安排好的飯局。這名女子便是趙天樣介紹的玉器買家,京城知名的俏寡婦麗夫人!
麗夫人是已故金錢綢緞莊莊主劉大賈的老婆,說起這金錢綢緞莊可是京城知名的商號,劉大賈生前即是北京城有名的豪紳,當年麗夫人還不是麗夫人的時候,她只不過是一家凋零小布莊的女兒,劉大賈看中麗夫人的姿色,花大筆銀子買了婚姻,於是六十開外的老夫配了十八歲的少妻,這樁婚事在當年,還曾傳為北京城裡人們茶餘飯後說三道四的笑話!
今年芳齡才二十八歲的麗夫人,正值嬌媚動人的年紀,十年來養尊處優,她的皮膚保養得白皙滑嫩、身材婀娜動人,加上她以京城貴婦自居,吃穿用度都是最高檔的貨色。俗話說的好:人要衣裝!麗夫人在金錢的烘托下,富貴逼人,自然出落得嬌艷如花、令人望而生羨了。
然而這名美貌少婦,乍見這位子揚嘴裡口口聲聲稱呼的爺--她這才明白,什麼叫做真富貴與假矜貴之分!
站在這位爺身邊,麗夫人忽然覺得自個兒自慚形穢,因為他那一身的貴氣絕非後天粉飾,而是自然生成的--如此熠熠生輝,令人不敢逼視!較之自己一身的綾羅綢緞、金珠銀寶,反而俗氣!
可麗夫人對自己的容貌,倒是有十足自信。因此當她乍見永琰時,雖曾感到一絲自卑,可當下又重拾自信,千嬌百媚地扮演起她貴夫人的角色。
「嚴公子,您請!」麗夫人掩嘴嬌笑,努力散播她萬種風情。
「麗夫人先請。」永琰的表情維持一貫矜淡。
他化身為嚴公子,充任玉器賣家,藉子揚之口托趙天祥找上了買家麗夫人!
「謝謝公子。」麗夫人踏進百花酒家大門前,再回眸一笑。
子揚跟在永琰身邊,親眼瞧見這位「麗夫人」不斷對他的爺猛獻慇勤,子揚笑得詭異。
永琰在麗夫人之後踏進酒樓,原本他並未注意到坐在二樓客座,那兩名舉止怪異的「男子」,可當要踏進酒家特地為他們準備好的廂房時,其中一名男子忽然站起來--
「貝--」
「被這兒的酒味醺迷了呎?」禧珍趕緊拉下春蘭。「妳給我好好坐著!一會兒我肯定叫兩大壇茅台撐死妳!」她輪番眨動左右眼對人家警告。
春蘭一時看呆了,也不知道格格是眼睛有毛病還是怎地?
子揚一時迷惑,稍後便認出那兩個古怪的傢伙,原來竟是--
他望向永琰,後者臉色不冷不熱,看不出高興或生氣。但依子揚的經歷判斷,貝勒爺這種表情通常代表……
格格的後果,實在堪慮。
不曉得人家早已發現了她,禧珍覷眼偷瞧著永琰,當瞧見永琰竟然跟著一名妖裡妖氣、渾身香得連十里外都能讓人窒息的女人,共同走進一間廂房,她霎時瞪大了眼珠子--
「格--公子,您方才瞧見了沒?那個貝……貝公子他竟然跟個狐狸精一道進房哩!」春蘭大驚小怪。
「什麼狐狸精?妳又怎麼知道人家是狐狸精來著?」禧珍假裝鎮定。「更何況,他後頭還跟著子揚哩!」
「兩男一女,其中必有古怪!我瞧那女人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個狐狸精!」舂蘭篤定。
禧珍雖然天真,可也沒天真到不明白「狐狸精」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妳少胡說八道了!就算人家是狐狸精又怎麼樣?人家也沒犯著咱們!況且永琰愛怎麼著便怎麼著,又干我什麼事?」
「是這樣嗎?」舂蘭存疑。
「當然是這樣!」她嘴硬。
「您果真這麼不在乎貝勒爺?」
禧珍瞪大眼睛。「妳這話問得有毛病!我為什麼要在乎他?」義正辭嚴。
「噢……」春蘭連聲喏喏,心底壓根兒不信。
說不在乎人家,眼角淨往那廂房裡瞟又是什麼意思?不過這話,春蘭只敢含在嘴裡叨念,可沒敢問出口。對上她家那口主子,春蘭可就變得聰明多了!
「春蘭,妳嘴裡嘀嘀咕咕些什麼呀?」禧珍忽然問。
「啊?嘀咕?我哪有?」她不承認。
「妳是不是年紀大了?」
「啊?我……我?!」
「不是妳,難道是我嗎?」禧珍眨巴著眼。
舂蘭啞口無言……
她年紀真的大了嗎?為什麼最近她總會情不自禁喃喃自語,每回還總被格格抓個正著?
「春蘭,我瞧妳真的年紀大了,再不嫁人就要嚇人了。」禧珍正經八百地下結論。
「嚇人?」春蘭張大嘴巴。
這是什麼跟什麼--哪兒猴來的道理啊?這樣的「道理」,大概也只有她家主子扯得出來……
春蘭愁眉苦臉地吃著一桌菜。話說回來,她年紀真的大了嗎?整頓飯,春蘭深深思索著這個「嚴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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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下來,麗夫人對這位「嚴公子」的好感又加深許多層,席間她柔媚的雙眼頻送秋波,笑得花枝亂顫。
禧珍她們坐的位子就在二樓,靠近廂房外,裡頭的對話雖聽得不甚清楚,可是那女子的嬌笑聲卻不時傳出廂房。
這期間春蘭已經連吃了三大碗白飯,四碟小菜、兩個窩窩頭、一大碗青菜豆腐湯……這才足夠撐飽她的肚子!可禧珍坐在飯桌前卻有一口沒兩口的,半天才扒一次飯。
春蘭見她主子吃得這麼少,正想開口問禧珍,永琰與麗夫人恰好在此時踏出廂房--
「子揚,代我送麗夫人回府。」
「是,爺。」子揚回道。
永琰不打算親自送她回府,讓麗夫人有些失望。可她想來日方長,憑自己的姿色與財富,這位嚴公子有一天總會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嚴公子,今日談得真是愉快。改日嚴公子有空時,歡迎大駕光臨,至府上喝杯水酒再敘。」她微微欠身,輕言軟語的,婀娜多姿的體態十分撩人。
子揚臨走前瞟了樓梯口那桌「客倌」一眼,不由得撇起嘴角似笑非笑、表情滑稽。貝勒爺既命令他送麗夫人回府,又不急著離開酒家,看這態勢有人要倒霉了!
禧珍覷著眼偷瞧人家的動向,見永琰站在那個妖裡妖氣的女人身邊,已走到門口,不意突然回轉過來--
嚇!
她趕緊回頭,狠狠地扒了三大口米飯……
「嗯,好癡、好癡……」再塞了四樣小菜,她一張嘴已漲得像皮鼓,連話都說不清楚。
「什麼『好癡』的啊?」春蘭眨巴著眼不解。
禧珍還在假裝吃飯之際,永琰已經上樓,在兩人的飯桌旁站定。
「癡癡癡……」禧珍嚇得低頭再塞口飯。
「吃?我剛才已經吃得半飽了呀!」言下之意她還沒吃撐。見禧珍努力塞飯,春蘭忍不住嘀咕起來:「誰讓您剛才淨往貝勒爺的廂房裡瞧,也不吃飯,這會餓著了吧?小心,慢點兒吃,別噎著您了!」
「咿嗚……」禧珍猛朝春蘭擠眉弄眼。
「什麼『咿嗚』的呀?格格,您究竟想說什麼呀?」春蘭懷疑,她家主子的眼睛又犯毛病了。春蘭壓根沒發現,她身旁杵了尊背後靈。
「她想警告妳,我就站在妳後面。」
一把冷冷的聲音警告。
「噢,原來是這樣呀!」春蘭終於想通。
她笑嘻嘻的回頭,欲謝過來者,冷不防卻對上貝勒爺那張冷臉--嚇!
「貝貝貝貝貝……貝勒爺?!」春蘭嚇得馬上立正站定。
枉費禧珍一嘴飯、撐鼓了腮幫子,她愁眉苦臉的垮下肩,覺得春蘭跟自己真沒默契。
永琰冷眼上下打量兩人一身男裝,他的臉色真不是普通冷峻。「妳倆穿成這副德性,又想惹什麼事、生什麼非了?」
「惹什麼事……生什麼非呀?」禧珍好不容易才嚥下那口飯菜,急著為自己辯駁。「憑什麼你一開口,就認定我跟春蘭一定要惹事、一定要生非?」
「就憑妳們倆鬼鬼祟祟、不男不女的模樣。」他冷著聲。
「什、什麼不男不女的?你這人真不討喜,怎麼一見面就要教訓人?」禧珍嘟嘟囔囔。
不討喜?永琰冷笑兩聲。「跟我走,我這就送妳們回潤王府!」索性他就不討喜到底。
「咱們才剛出來,幹嘛要急著回去?」禧珍不依。
「此地不是妳們該來之處。」他簡言否決。
「你就能出來瞎混,怎麼咱們就不能出門?這個地方你能來,為什麼咱們就來不得?」禧珍比他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