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不清不楚,意思卻是說,倘若禧珍自己願意留下,他絕對歡迎。
永琰眼色一冷,這話連阿布坦也聽出弦外之音。
禧珍左瞧瞧、右看看,聽見剛才永琰與平貝子的談話,她這才發現,原來平貝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這時萱兒突然抱住禧珍不放--
「我不要!我不要禧珍姐姐離開!我不要!」她緊抱住禧珍。「禧珍姐姐,妳別走好嗎?妳別扔下萱兒不管……」
「萱兒!」禧珍的心揪成一團了。
阿布坦轉頭看到永琰的俊臉佈滿寒霜,他趕緊開口:「格格,您尚未出閣,實在不該住在這裡,以免外頭有人繪聲繪影,借口描紅描黑。」
「我……」
「禧珍格格,您要是不出門,就沒有人會知道您住在我這兒!更何況再過數日我就要親自上安親王府提親,即使外頭有人說長道短,您實在毋須掛懷!」平貝子鼓足勇氣對禧珍道。
永琰的目光很冷,他默然凝望平貝子,後者低著頭根本不敢接觸永琰的目光。
而禧珍一聽「提親」兩字,她的心都亂了!
現在萱兒纏著她,平貝子又極力說服她留下,可永琰卻始終不說話……
她抬頭望向永琰。
然而永琰回望她的目光很冷,淡得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禧珍在他的目光裡頭,找不到像平貝子和萱兒那般殷切的期盼之情……
禧珍忽然覺得不能喘氣。
然而她並不明白這是個什麼樣的感覺,總之她突然覺得胸口好痛、鼻頭好酸、心情好沉……
「禧珍姐姐,妳不要走,妳留下來陪萱兒好不好?」萱兒掉下眼淚,楚楚可憐地對禧珍說。
聽見萱兒的話,看見萱兒的淚,禧珍心軟了。
「好,我留下,我不走了!」禧珍一咬牙,承諾萱兒。
萱兒一聽禧珍的話,立刻破涕為笑。「好棒呀!禧珍姐姐不走了!」她興高采烈地歡呼,對她的阿瑪又哭又笑。
一聽見禧珍這話,阿布坦緊張地望向他的貝勒爺……
原本沉默到底的永琰,突然採取了行動--
「這事由不得妳,妳得跟我走!」他走到禧珍面前,堅毅的目光盯著她。
永琰一反被動,他強硬的氣勢讓禧珍心虛。「我剛才已經說過,我不回去了,我要留在潤王府裡陪萱兒。」禧珍挺起胸膛、虛張聲勢。
「一個末出閣的閨女格格,留在潤王府裡成何體統?」永琰冷下眼責備她。
「什麼體統不體統的,我統統不管,也不理別人怎麼看我!反正我是被王府流放在外頭的野格格,我只管自己高興就成,不必像你這高高在上的貝勒爺要顧及什麼勞什子的,我不明白的『體統』!」永琰在外人面前對她的態度如此嚴厲,讓禧珍口不擇言。
聽見格格的回答,阿布坦緊張地屏住氣。
天底下,除了皇上外,大概只有禧珍格格敢這麼對他的爺說話!
「有什麼抱怨妳可以稍後再說,」永琰深呼吸,隱忍她。「現在,乖乖跟我回去。」他捉住她的手。
「我不是三歲孩子,我有自個兒的主見,我已經說了現在不回去!」禧珍拽著手,想掙脫他。
永琰臉色鐵青。
看得出來,他已經被禧珍氣得半死!
「三貝勒,既然格格喜歡住下,我看您就別勉強她,在下保證會好好照顧格格,您就答應讓格格住下吧!」平貝子上前勸解,企圖化解兩人間緊繃的氣氛。
永琰連瞧也未瞧平貝子一眼。
禧珍掙不開他的掌握,只差沒被永琰箝著往外走。
眼看禧珍就要被架出潤王府,情急下,平貝子突然壯起膽子伸手抓向永琰--
阿布坦站在旁邊,原以為這只是平貝子情急下的舉措,因此並未出手干預。然而平貝子為了讓永琰放開禧珍,手勁居然出奇狠厲,宛如鷹爪強勾--
瞬間永琰神色一轉,他突然放開禧珍,與平貝子過了兩手。
一旁阿布坦見狀,皺起了眉頭……
兩人才過幾手,平貝子就亂招失手,兩腕被切中麻穴吃痛退了兩步。
「失敬、失敬!」平貝子狼狽踉艙,趕緊拱手為禮。
阿布坦想責問對方為何出手,卻被永琰擋下。「既然平貝子不在意舍妹胡來,那麼就讓禧珍住下也好!」
永琰反口答應,神色自若如常。
此話一出,不止阿布坦驚訝,禧珍也呆住了。
永琰忽然露出笑容,炯亮的眼神盯住禧珍。「既然想住下就得收拾性子,不能給平貝子添麻煩,明白嗎?」
禧珍一時摸不著他的心緒,糊里糊塗地點頭。「我當然明白,你根本不必教我!」其實她一點都不明白。
永琰悠悠回過眼,對平貝子道:「舍妹性情頑劣,如有淘氣、不懂事的地方,就請平貝子多加包涵!」
禧珍聽永琰如此形容自己,什麼「頑劣」、「淘氣」、「不懂事」的,氣得她鼓起腮幫子、睜大眼睛瞪著他!
「應該、應該的!」平貝子哈著腰,極恭謹地回答。
「那麼舍妹就此住下,長時叨擾了。」永琰說完話後,悠悠地瞟了禧珍一眼。
禧珍被他詭異的眼神一瞪,不由得全身一僵,她逞強地拿她大大的眼珠子瞪回來。怎樣?看誰的眼睛大!
永琰撇起嘴。「走吧,阿布坦!」
阿布坦雖然摸不著頭緒,可既是貝勒爺的命令,他也只能隨爺回去,顧不得白跑這一趟。
「他……他就真的這麼走了?」瞪著永琰的背影,禧珍喃喃自語,忽然覺得若有所失。
「格格,您安心住下,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您的!」平貝子喜不自勝,他對禧珍承諾。
禧珍能留下,看起來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萱兒了!「禧珍姐姐,萱兒房裡有陳嬤嬤做的胡桃餅,咱們現在就回萱兒的房間吃餅喝茶好嗎?」萱兒討好地說。
她知道,禧珍最喜歡吃陳嬤嬤做的胡桃餅了!
「胡桃餅……好呀!」禧珍雖然笑著回答,可卻提不起勁來。
凝望著永琰離開時走過的那條小徑,她心口突然又犯起那股說不出所以然的、怪異的感覺……
到底為什麼呢?
為什麼,連萱兒提到她最喜歡吃的胡桃餅,她都覺得好像沒那麼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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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坦雖然跟著主子離開潤王府,然而他滿肚子疑惑表現在臉上,實在想不透貝勒爺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貝勒爺,難道您就真不管格格了嗎?」雖明知不該多嘴,但阿布坦還是憋不住問出口。
「平貝子是她未來的夫君,珍兒住在潤王府也無不可。」永琰眸色一閃,淡淡地道。
聞言,阿布坦張大嘴巴,他心底可不以為然。「可、可是格格畢竟還沒嫁出閣呀……」
能不能嫁出閣可還不知道!
阿布坦沒說出口的是--格格想嫁出安親王府,最大的「阻礙」大概會是貝勒爺。這不僅他如此認為,想來其它的人都有同樣的感覺!
永琰瞧他一眼。「阿布坦,剛才在潤王府,你難道沒瞧出任何異狀?」
「異狀?」阿布坦反問。
經永琰這一問,他確實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平貝子剛才出手攔人,難道你沒看出不對勁的地方?」永琰提點他。
「對啦!」阿布坦用力一拍大腿。「貝勒爺,您這話問到點子上了!我剛才看平貝子出手,招式雖亂,看起來就像混打瞎蒙的一般,可離奇的是,竟然還能跟貝勃爺您對上兩手!」
「看起來混打瞎蒙,其實大有玄機!」永琰輕描淡寫。
「貝勒爺,您這話的意思是--」
「他會武功,而且身手不俗。」永琰簡言道。
阿布坦神色一凜。「倘若真是這樣,那麼平貝子裝傻賣呆,胡打亂來的假裝不會武功,為的又是什麼?」
「這個答案,一時半刻還不能知道。」
「那麼,貝勒爺,您留下格格,是為了讓格格替您打探實情嗎?」阿布坦問。
要她打探?永琰挑起眉,冷峻的神情難得滑稽。
「阿布坦,你若想敗事,這倒是個好主意。」悠悠扔下話,永琰嘴角噙著一絲詭譎笑意。
「呀?」阿布坦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她,」永琰嘴角的笑意擴深。「成事絕對不足,敗事足以有餘。」
「噢!」阿布坦清醒過來。
貝勒爺說得對喔!阿布坦深自警惕。不過既然如此,貝勒爺應該擔心才是,怎地還笑得那麼高興?
阿布坦想不透……
實在想不透……
想破了他的腦袋瓜子也想不透!
第二章
獨自留在潤王府裡的禧珍,雖然有萱兒無時無刻纏在身邊,卻忽然覺得孤單起來!
她突然開始想念起許久不見的小碗、小碟、小杯子和小盤子他們……
還有春蘭、新眉、子揚和阿布坦……
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新的、舊的、前認識的、後認識的,她都開始莫名其妙想念起人家來了!
然而光想念他們不夠,好像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她卻抵死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