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盡頭,儼然是一間偌大密室,室內已有數人正在等待。一顆足有手掌大小的銀珠供於密室正中,以紅玉琉璃柱撐托於半空中,眾人正圍繞銀珠而坐,見平貝子到來,皆紛紛站起來拱手為禮。
平貝子陰沉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眾人。密室內除隨行而來的麗夫人外、在場的赫然還有相士余一得、牡丹苑的鴇母、以及矮胖瘦三名老者。
平貝子走到密室一角,背著眾人伸手往臉上一抹--
那是一個極精緻、極貼肉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竟是一張容貌清瘦的中年男子面孔,原來腫脹老實的「平貝子」已徹底改頭換面。
原來這位「假平貝子」,冒充「真平貝子」已一段時間,他身上腫腫的肥肉皆為易容術偽裝。
男子揭下面具後,頓時眼露精光,視其原來容貌顯見是一名中原漢人,與平貝子旗人的相貌外觀實在大相逕庭。
「教主!」
眾人見男子卸下面具,於是齊聲呼喊教主。
「眾位請坐。」男子臉色嚴肅地對眾人道:「眾位都是神珠教的耆老。神珠教創教十餘年,為的就是等待神珠重現,光興我教!讓眾位都藉神珠之力,得到長生不死的力量!」
神珠教主說到這裡,眾人眼睛全都放光。
神珠教乃數年前才竄起的一神秘教派,傳言神珠教徒供奉靈力神珠,其教教主是一名極其神秘的人物,凡親眼見過他施法者,都震懾於他偉大非凡的力量!
然而,也因神珠教供奉的神珠,與四大會館之金珠圖騰不謀而合、極其相似,因此時常容易遭人誤解,以為神珠教徒就是四大會館的會眾。
例如麗夫人在家中廳堂上供奉寶珠,實因她是神珠教徒,與四大會館卻沒有任何關聯。
「這些年來,眾位齊心合力協助,原本近日已大有斬獲,」神珠教主道:「眼見大事將成,然而如今……」
他語稍停頓,在場眾人神色立即緊張起來。
「如今計劃有了改變。」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臉色皆變。
那名矮老者問:「教主,您不是已得到趙府原欽天監所藏之凌空神器圖?現在眼看那神珠也即將到手,您為何--」
「安親王府三貝勒出面阻攔,事有變故。」
「當初余一得出面遊說,安親王福晉不是已答應要將格格許配給您?三貝勒憑什麼阻止?」那藏身在牡丹苑的鴇母道。
「話雖如此,但福晉竟然派了一個她左右不了的三貝勒,下江南接回珍兒,如今他不肯放手,只怕事有波折!」神珠教主道。
「果真如此,那該如何是好?」麗夫人問。
「教主,」余一得憂心忡忡。「我估算天象,三十六年丁丑年閏三月辛巳朔辰時日食蔽空至今,已過去一年!當時異象蔽日,吸去您大部分的精力,若不能盡快取得神珠納其吉氣,您所失的元神恐怕難以補救!」
余一得這話道盡了眾人心眼,各人聽見如此皆神色緊繃。
神珠教主眼色一沉。
沉默中,他忽然伸掌,朝向那顆供在密室中央的銀珠,片刻後銀珠忽然詭異地凌空而起,飄浮在半空中……
然而須臾間,銀珠卻像忽然失去力道一般,垂直墜落於地面--
「教主!」
眾人齊聲驚呼!
神珠教主臉色大變。
這麼多年來,他的能力一日日退化,早已大不同前!現在竟然連吸取銀珠這樣懾服眾人的彫蟲小技,都會失手!
然而只有神珠教主心底清楚,余一得所謂異象蔽日,能力將被吸取云云,只是他用以說服教眾、掩人耳目的說詞!實際上的真相是……
「這事,不能再拖了!」神珠教主,終於在眾人面前宣佈。
麗夫人聞言大喜!「教主,您已打算--」
「事已到緊要關頭,」神珠教主眼色一沉,他截斷麗夫人的話道:「該是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聽見教主如此言道,眾人臉色一鬆,紛紛露出笑容--
終於,教主終於下定決心了!
神珠教主陰沉的神色再次掃過眾人,然後才緩緩道:「珍兒已經長大,也到了時候,她該知道自己認賊作父,已經足足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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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帶回四合院後,天已經亮了。那一貓、一狗、一孩子古怪的模樣,讓阿布坦和小碗他們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子揚,把你所繪的圖拿出來,交給小雋。」永琰道。
「是。」子揚回過神,趕緊自懷中掏出描摹的壁圖。
雖然他不明白貝勒爺為何要將圖交給這個怪孩子,可他仍然照辦不誤。
「小雋,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永琰問。
小雋推推眼鏡,仔細的瞧。「大概知道,爸爸。」小雋瞧了半天,然後回答:「不過這個圖畫的不是挺清楚--」
「有更清楚的,實際的東西能讓你瞧。」
禧珍睜大眼睛,一臉興奮。「永琰,你是想……」
「沒錯。」他咧開嘴。
小雋雖然聰明,不過這回他就聽不懂爸爸媽媽在說什麼了。
不止小雋,其它人聽著也不甚理解。
「也許,」永琰看著小雋,卻是對禧珍說:「也許,小雋能幫咱們解開那一夜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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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兒散會要回屋裡睡覺時,天已經快亮了。
「媽媽,小雋可以陪妳一起睡覺嗎?」十二歲的大孩子拉著禧珍的手,依依不捨地凝望她。「小時候咱們都睡在一起,妳走了以後,就剩酷克和摩斯陪我睡覺了。」他感傷地對禧珍說。
聽見這些話,不知道為何禧珍的心口突然一痛--
「當然好呀!反正我一個人睡也挺無聊的,今晚你就來陪我一起睡覺吧!」禧珍笑瞇瞇地對小雋說。
小雋口口聲聲叫她媽媽,禧珍雖然有些不習慣,然而對這孩子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親愛與憐惜,就好像彼此已經認識了一輩子,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血脈相連的親生母子……
「那爸爸呢?爸爸也一起睡覺嗎?」小雋問。
禧珍兩眼忽然瞪大。「當然不能一起!」她再傻也明白,她跟永琰可不能睡在一起!
「為什麼?你們還沒結婚嗎?」小雋問。
他雖然聰明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問話還是很直接可愛。
小雋問話時,永琰沉默不語。
「結婚?你是說成親嗎?」春蘭哈哈大笑。「怎麼可能嘛!格格跟貝勒爺是兄妹呢!」她沒心眼地道。
聽見春蘭這話,禧珍愣了愣。信疋呀!別人眼中看來,她跟永琰的確是兄妹,而兄妹是絕對不可能成親的……
禧珍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她一抬頭就對上永琰的目光,他炯炯的眼神,正目不轉晴地盯著自己。
禧珍別開眼。「小雋,咱們趕緊回房裡去,再不睡覺天就快亮了!」她拉起小雋的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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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早,恪瑤進宮前早已思前想後,擬妥了進宮的說詞。
也許永琰知道了什麼,也或者他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倘若永琰清楚「真相」,那麼皇上必然不會蒙在鼓裡!但為何永琰與皇上都絕口不提當年的「秘密」?
恪瑤隱約猜到,永琰如今籍入宗人府,皇上如要認親,必然成為皇家笑話一樁,天子的威權受到挑戰,這是絕對不被容許的。
因此,儘管皇上想要這個兒子,卻不能認親!
永琰的身世既然不能被揭穿,那麼他就永遠就是安親王的「兒子」!與格格是同胞父親所生。
這也是恪瑤之所以能進宮,請求皇上的主因--
她要利用皇上這點矛盾與心結,達成自己的目的!
「福晉,您的意思是,希望朕親口為格格指婚?」
「是的,倘若能由皇上金口指親,那麼將是我安親王府的光榮。」恪瑤笑答。她因雙腿不便於行,皇上賜坐安親王府福晉於御前。
「不過朕以為,這潤王府平貝子人品雖貴重,然他畢竟年歲稍長,平貝子與格格婚配是否--」
「妾身不敢欺瞞皇上,這一切也是為永琰著想呀!」恪瑤忽然面露憂容,神色為難地道。
皇帝眉峰一挑。「此話怎講?」
「皇上您也知道,格格因她阿瑪的緣故,長年住在京外。我本一片好意掛念著格格的婚姻大事,才會讓永琰將她接回京城,可誰知,這回永琰將她接回京後兩人竟然一見如故、惺惺相惜,雖說兄妹之間和樂融融是一件好事,然而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卻讓我何其憂心呀!」恪瑤故意說得煞有一回事,她接下道:「畢竟不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兄妹,我擔心兩人兄妹之情不夠深濃,兒女之情反倒……」她故作猶豫。
「永琰這孩子我很瞭解,斷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福晉會不會多慮了?」皇帝沉下臉。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恪瑤壓下聲。「永琰是您最器重的臣子,也是咱們愛新覺羅氏的子孫,皇上,我只怕倘若發生皇家醜聞,將嚴重影響您的聖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