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至少……至少她還有她們。
「妳們在台北嗎?」藍婇吸吸鼻子,歡然道:「最近好不好?我很想妳們。」
「婇兒,我們也很想妳呀,今天櫻果休假,我也逮著機會溜出來和她喝下午茶,說著說著就想起妳了。」嘉嘉大說大笑,真性情流露無遺。「夏天又到了,我們真想去找妳。」
「妳們快來,藍島隨時等著妳們呢。」她滿是希冀期待。
「我們會去的,但是要過一陣子喔,最近我們量販廣場在做週年慶活動,忙到快哭出來。」
櫻果在一旁笑著催促,「我來、我來,我要跟婇兒講話……婇兒,妳最近奸嗎?夏天到了,一定更忙吧?」
「是很忙。」她又笑又想哭,揉著眼睛道:「但是還沒有忙到沒空歡迎、招待妳們。」
「哇,那我要吃妳做的奶局海鮮總匯,還有椰絲千層糕。」
「沒問題。」
藍婇和好友們閒聊了近半個小時,才依依不捨地掛上電話。
她的心情因這通電話而雲散月明,又充滿了新的動力和希望。
「宋小姐,妳今天搽的口紅顏色真漂亮。」她笑吟吟地對著正好經過櫃檯的可妮道。
可妮受寵若驚,一手輕撫著唇,遲疑的問:「真的嗎?可是天野說粉紅櫻桃色不適合我,他說這種顏色太俗艷了,但我總是會忍不住偷偷搽,因為我實在很喜歡這種顏色……」
「別聽他的,妳搽這顏色美極了,就像粉紅色的山茶花一樣。」藍婇忍不住仗義執言。「如果他不懂得欣賞,那麼是他沒有眼光。」
可妮呆住了,眼裡閃過不敢置信的喜悅。
「真、真的嗎?妳不會覺得我配不上天野?」
「實不相瞞,我覺得他才配不上妳。」藍婇溫柔卻堅定地道:「妳的條件這麼好,美麗動人性情又溫順,再說以妳的家世,妳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嫁給一個完全不懂得珍惜妳、欣賞妳優點的男人。」
可妮眼底浮現淚霧,她眨巴著跟睛努力不讓淚水掉下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這樣的話,我媽總是說我太膽小了,她說除了天野以外,是不會有別人要我的……天野也是這樣說的,他們都是這樣說……都是。」
「只要妳自己相信妳是最好的,其它人的意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尤其像張先生那樣的人。」藍婇已經預見了他悲慘的未來。「我是旁觀者,照理說不該勸離不勸合,但是張先生……他顯然重視妳豐厚的嫁妝遠勝於重視妳。」
像張天野這樣卑劣的混帳是越來越多了,他們自以為是,又沒能力,恬不知恥地盡情揮霍著妻子的錢,還儼然以家中的帝王自居。
也就是有他們這樣的人,月老爺爺配對綁紅線的工作才會越來越辛苦累人。
可妮張大嘴,愕然地望著藍婇,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藍婇激動地脫口而出後,這才後悔自己的冒失嘴快。
再怎麼說,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最知曉,她這麼直接地戳入痛處也太不應該了。
可是沒想到可妮突然哭了起來。
「宋小姐,妳、妳別哭,對不住,我不該瞎提這些的。」她頓時慌了手腳,急急忙忙拿起一盒面紙塞到可妮面前。
可妮抽了一大把面紙,邊擤鼻子邊啜泣。
「不不,不是妳的錯,是我自己的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也可以說『不』,也有資格挑選別人,也有權利做我喜歡做的事,搽喜歡搽的口紅……」
「妳當然可以!」
天哪,可妮到底是在什麼樣畸形奇怪的教育環境下長大的?賢妻良母准太太忍氣吞聲協會嗎?
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女人還是逃脫不了被扣上「女子無才便是德」、「相夫教子方為賢慧」的大帽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婇憤慨不已,也或許是想到了張天野那樣德行的男人居然能娶可妮為妻,從此以後張牙舞爪威風八面還邊吃邊嫌,她滿肚子的火氣就忍不住一竄一竄地街上來。
「藍小姐……」可妮顫抖著唇,「妳真的不覺得我很笨,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只能靠嫁妝嫁個乘龍快婿的千金小姐嗎?」
她柳眉一揚,「張先生這麼告訴妳的?」
「對。」
「妳自己覺得呢?」她素來的好脾性被這樣過分鬼扯言論氣得跑光光,此刻燃燒在胸中的儘是為女性抱不平的怒火。「妳相信他這樣自私自利的男人說的鬼話?」
「以前信,但是……」可妮突然有點開竅了,「我現在已經受夠了,我不喜歡他這樣說我,我就要這麼告訴他,他以後再也不可以這樣說我!」
「呵,恭喜妳。」藍婇歡喜快慰極了,緊握住可妮的手,「就算妳還是決定嫁給他,但是對自己有信心,並且懂得愛自己,會是妳最有力的兩項武器,千萬不要為了任何人踐踏自己的美麗與優點。」
可妮怔怔地看著她,掩不住心裡的驚異與感動,「妳真好……可是妳為什麼要幫我?」
「我為什麼不幫妳?」她微笑地反問。
「妳應該很討厭我才對,畢竟……」可妮嘴唇又顫抖了,「我之前還誤會妳跟天野……」
藍婇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那沒什麼,妳不必放在心上。」
「藍小姐……」
「如果妳不反對的話,可以叫我婇兒。」她嫣然一笑,「我的朋友都喚我婇兒。」
「妳真的願意把我當作朋友嗎?」可妮的表情好像藍婇送給她一頂加冕的王冠,而不只是一份單純的友誼。
藍婇真心地笑了出來,雙眸亮晶晶。「當然,我可以叫妳可妮嗎?」
「可以……」可妮又激動得哭了,「可以,當然可以。」
藍婇含笑地看著她,鼻頭也亂酸一把的。
唉,也是一個寂寞人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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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之後的藍婇,回想起這兩天自己失控的情緒與癡狂的舉動,心頭不禁有些愧疚和尷尬。
佟醫生著實被她嚇到了吧?
「我不應該因為自己的心事,就無故騷擾他,將他拖入這淌渾水中,就算他真的是昊陽轉生,我也沒有權利苦苦相逼……」
她越想越覺忐忑不安,在做完了晚餐後再也忍不住,隨手抓過一個東西,起身就往外走。
可是至宇已經佇立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等待著她。
她猛地抬頭,又驚又喜。
他的笑容有一些靦腆,「有我可以幫忙的嗎?」
她展顏一笑,強抑不滿滿的狂喜,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問題,最後忍不住輕笑著搖頭。
「還好,都忙得差不多了。」
呀,她怎麼會笑得跟個花癡一樣?
冷靜!鎮定!
「我方便進來嗎?」
看著他困窘害羞的模樣,藍婇頻頻想笑,「呃,請進,我剛剛還想去找你呢,真巧。」
他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緩緩走進廚房,好奇地研究著她手上亮晃晃的菜刀,「帶菜刀去找我?」
藍婇這才注意到自己隨手拿的不是一盒特意要送給他的點心,小臉乍然爆紅了起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連忙放下菜刀,結結巴巴解釋,「我本來不是拿這個,我只是……」
他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不要緊,我知道妳也下不了手。」
「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好嗎?」她啼笑皆非,沒好氣地道。
他卻認真極了,「昨天我的態度太壞,不管妳想怎麼做,我都沒有話說。」
她小手支著頻頻抽搐的鬢角,忽然覺得頭很痛。
啊,她該怎麼解釋他才聽得進去?
「要不要到沙灘散步吃點心?」最後她提議道。
至宇雙眼亮了起來,愉快地點點頭,「好。」
晚間九點多,客人們隨著慵懶的薩克斯風樂音跳著慢舞,時時可見親密地依偎在一起款款擺動輕舞的身影,有些人則是選擇在平台上喝著調酒,輕鬆地聊天。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懶洋洋的氣息,漸漸地釋放散發開來,席捲迷醉了每一個人。
藍婇和至宇走到另一頭較為寧靜的沙灘,在海浪輕輕卷吐聲浪間,各自坐了下來,用最舒適自在的姿勢。
「晚風好涼。」他閉上雙眼,舒服地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清爽海風。
「嗯。」她淺淺笑著,滿懷欣喜地打開手上的盒子,捧至他的面前。「這是做給你吃的點心,敬請不吝笑納。」
「點心?」他開心地拈了一顆小小的黑糖包子,驚歎地把玩觀賞了一會兒才放入嘴理。
一咬之下,濃稠的糖香四溢,細緻彈牙的面皮則是充滿了嚼勁,越嚼越有滋味。
沒想到看似簡單的黑糖小包子,居然也做得這麼美味動人。
「好吃嗎?」她期待地望著他。
「太好吃了。」他讚歎道,忍不住再拈了一顆。
她大喜,笑意慇勤,「那麼你多吃點,這裡有十顆呢。」
至宇一怔,不禁失笑了,「我們之間最常聽到話,就是妳叫我『多吃點』、『再嘗一點』,看來我變成大胖子是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