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妳打扮好了嗎?」鴇娘走進來,把一錠百兩銀子,大剌剌地按在茶几上頭。
「媚兒」是新眉進牡丹苑裡,自取的花名。
新眉瞧了那錠白花花銀子一眼,歡天喜地的收下。
當初進門迎客前就說好的,她有急用,每接客一回,就要收現銀。
照說,這不是妓院的常例,然而事總有例外!事不圓人圓,尤其對像「媚兒」這麼美的女子來說,鴇娘是絕對不可能錯手的。
鴇母見媚兒收下銀子,便湊上前去,附在媚兒耳邊輕聲細語地提點道:「前頭趙爺已經久等了!」
「知道了!」新眉笑著答。
她站起來,往鏡子裡瞧上最後一眼--
今晚,又該是她粉墨登場的時刻到了!
☆☆☆☆☆☆☆☆☆☆ ☆☆☆☆☆☆☆☆☆☆
春蘭追著主子一路繞著曲柳拐彎的胡衕,跑了老半天,終於在巷底術衙的大街口,看到禧珍站在一處人來人往的院子前發呆。
春蘭睜眼一瞧清那旗招上頭寫的斗大三字「牡丹苑」,她趕緊把禧珍拉到一棵大樹旁--
「格格,您到這兒來做什麼!您知不知道那牡丹苑是個什麼地方呀?」春蘭壓著聲問。
牡丹苑是京城著名的窯子,連春蘭都有耳聞!她一見禧珍站在牡丹苑前,那些過往的男人個個失魂似地瞪著她家格格的臉蛋瞧--嚇得她魂不附體!
好險!要是她方才沒追過來,難保不出個什麼意外!
春蘭這一問,倒提醒了禧珍。「對呀!春蘭,那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那個是--」妓院兩字才剛到春蘭的口,又生生的給嚥下去。「那個是……男人去的地方!」她改口。
「男人去的地方?」禧珍不以為然。「男人去的地方又怎麼樣?難道女人就去不得嗎?」
「就是呀!女人就是去不得!」春蘭神神秘秘地答。
春蘭越是這麼說,越是惹起禧珍的好奇。「誰說的?我瞧那門口又沒貼標籤,何況方纔我明明看見新眉就大大方方走進去了--」
「新眉姑娘走進去了?!」春蘭大驚小怪。「這可怪了!這新眉姑娘到底是幹什麼來的……」她嘀嘀咕咕。
禧珍不想聽她囉嗦,索性自個兒走進去--
「喂,格格!」春蘭顧不得主僕之分,趕緊將她家主子拉回來。「您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上哪兒去?當然是進那個牡丹苑啦!」
「進牡丹苑?」春蘭又大驚小怪起來。「我剛才明明說了,那裡頭您是不能進去的!」
「什麼能不能的!」禧珍一聽就有氣。「春蘭,這幾天,妳難不成吃了永琰的口水?居然跟他一樣,開始壓迫起我來了!」
「壓迫您?」春蘭訕訕地道:「貝勒爺霸道些是有的,壓迫您倒也不見得……」
「妳是不是年紀大了,怎麼老愛嘀嘀咕咕的?」禧珍皺眉頭。
年紀大?春蘭有苦難言。「總而言之,格格,那不是您能進去的地方!」為免惹禍上身,她乾脆挑明了不許主子進去。
「春蘭!」這回換禧珍大驚小怪。「妳真的吃到永琰的口水了?」
「我--」春蘭忍不住翻白眼,有口難辯。
好險貝勒爺沒聽見這話,否則肯定氣到變臉。
「不管能不能進去,反正我一定要進去!」禧珍打定主意。
「格格!」春蘭焦急起來。
她瞭解禧珍的性子,知道主子一旦固執起來,自己肯定攔不住她。
瞧春蘭那副焦急的模樣,禧珍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
「好吧,既然妳說咱們不能進去,那還是別進去好了!」
春蘭呼了好大一口氣。「這才是嘛--」
「咱們該換個法子進去。」
「呀?」春蘭呆住。
「既然女人不能進去,那咱們只要換身男裝就能進去啦!」
「呀?」春蘭更呆了。
說來說去--她竟然還是要進去?!
「走吧!咱們這就趕緊上街買兩套男裝,換了好進那牡丹苑的大門去!」不僅如此,禧珍還歡天喜地問人家:「高興吧,春蘭?妳說,妳肯定沒進去過吧?」然後逕自轉身,歡歡喜喜地準備買衣裳去。
進去那牡丹窯子--她為什麼該高興?
春蘭愣愣地瞪著她家格格的背影,不禁哀哀感歎著自個兒的苦命……
☆☆☆☆☆☆☆☆☆☆ ☆☆☆☆☆☆☆☆☆☆
永琰一出宮門,阿布坦已經等在外頭。
「貝勒爺,您上四合院去嗎?」,阿布坦理所當然地問。
這些天來,主子每日一定要上四合院,更何況今兒個貝勒爺讓皇上在宮中留了一整天,出宮後應該會上四合院才是。
「子揚呢?」永琰問。
「這時候,他該在四合院裡。」
「有他守著就成!」永琰料定禧珍正生著病,該不能四處亂跑,況且有子揚守著他就能放心。於是他收起那原本擱在禧珍身上的心,對阿布坦道:「咱們不去四合院也不回府,今夜,咱們就留宿在牡丹苑。」
「呀?」阿布坦瞪大眼睛。
雖然阿布坦清楚,貝勒爺的性情沉穩冷峻,絕不是那種生性風流,喜好眠花宿柳的男人。可他聽爺說得認真,一時間反倒分不清主子是真要來場風花雪月,還是別有目的……
☆☆☆☆☆☆☆☆☆☆ ☆☆☆☆☆☆☆☆☆☆
春蘭無奈地瞪著她家那興奮莫名的主子--
「妳瞧,春蘭,我換上這一身衣裝,像不像個翩翩佳公子啊?」這還不夠,禧珍得意洋洋地對春蘭說:「剛才我們進門時,我瞧大門口那幾個打扮花俏的女子,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瞧呢!我猜她們肯定是喜歡我了!」
聞言,春蘭差點笑出來。「喜歡您?」是覺得怪異吧!
不過這話她擱在心裡頭想想就好,倒不敢說出口。
春蘭雖覺得好笑,可回頭一想到自個兒現在身入「險境」--就坐在牡丹苑的迎賓廳裡,等著鴇母叫來花娘,任君揀選--她實在笑不出來!
「說正格的,格--我是說,公子,咱們上這牡丹苑來,難道真的要叫花娘嗎?」春蘭苦著臉問。
剛才春蘭已經把這牡丹苑的「功能」,清楚解釋一遍給禧珍聽,不過她那主子點頭歸點頭,到底有沒有聽懂,也只有天曉得了!
「妳方才在街上不是說過,男人上這兒來,就是叫花娘的嗎?」
「是呀!」
「那不就得了!」禧珍笑嘻嘻地對春蘭說:「那咱們也叫來花娘不就成了?這有什麼好疑惑的!」她想當然耳,理所當然。
春蘭張口結舌。想來她剛才站在街上解釋了老半天,她那主子……果然是沒聽懂!
鴇母沒讓客人等太久,兩人剛說完話,鴇母就招呼著走進門,後頭還跟了一大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喲,這位客人好生面孔,讓您久等啦!」鴇母一進門還笑嘻嘻的。可待定睛一瞧--鴇母臉上的笑容就「咻」的一聲收了回去。「你們是什麼人?上咱們牡丹苑有什麼目的?」鴇母忽然疾言厲色質問兩人。
「目的?」禧珍還不明白人家的意思,春蘭已經捏把冷汗。「簡單呀!上這兒來不就是找花娘嗎?」禧珍單純地道。
說歸說,她可壓根不明白「花娘」的意思。都怪春蘭剛才說的不清不楚!
「找花娘?!」鴇母果然瞪大眼睛,不以為然地喊道:「妳--妳這不男不女的丫頭,想找哪門子花娘呀?!」
「哇,厲害!」禧珍張大小嘴,萬萬沒想到她這麼精心打扮,可西洋鏡卻一下子就教人給拆穿戳破了!「我說這位大娘|--妳怎麼就知道,我是個不男不女的丫頭啊?!」禧珍指自個兒的鼻頭,心底著實歎服這位妖裡妖氣的老大娘;厲害!神乎其技!
鴇母后頭一干小鴇兒聽見禧珍說出這話,還叫鴇母「大娘」,個個掩著口笑歪了嘴。
禧珍這句「大娘」,卻把鴇母氣得直瞪眼。
可這幕,直看得春蘭心驚肉跳,簡直不忍卒睹……
「妳,」鴇母被氣得話要分段說。「妳這死丫頭,敢情妳是來砸場子的?!」
「砸場子?」禧珍不以為然。「大娘,這回妳可猜錯了!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是來找花娘的!」
鴇母身後那群小鴇兒這下全笑彎了腰、笑疼了肚子,鴇母可已經被氣得七竅冒煙!
媽呀!春蘭真想有個地洞,就這麼鑽進去算了!
「死丫頭,到底是誰派妳來的?快說!」鴇母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威嚇,懶得跟她有理扯不清。
「誰派我來的?」禧珍被問得莫名其妙、糊里糊塗,還是只能拿手指頭指著自個兒的鼻頭。「春蘭,到底誰派我來的?」她搞不清楚,只好轉頭問春蘭。
「呀?」春蘭眨巴著眼,怎麼問到她頭上來了……
「難道是妳派我來的嗎?」禧珍問她。
「我……我?!」春蘭瞪大眼睛。
霎時,鴇母和她身後那群鴇兒幾十隻眼睛全往她身上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