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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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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璧六年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桃花杯中有抹妍麗的身影穿梭,面色如霜地輕舞著碧血劍,宛若仙人之姿地送去橫光,血紅色的弧一濺,代表又有一人命喪其中。

  殺人,是她的工作,因為她是殺手。

  一貫以紅線抹拭劍身丟之,劍下之魂不計其數,從無僥倖之輩,且善以易容術掩飾其桃花姿色,江湖人稱紅線女。

  她的眼中鮮少有溫度,終年儘是冰寒冷色,深得教人看不透是喜是悲。

  或許,她的生命中已無值得歡喜之事吧!

  人,生有何歡?

  在一番殺戮之後,她和往昔一般來到長年冒著冷冽寒氣的冰潭浸泡,洗去看不見的血腥,她痛恨那股抹不去的味道,如同當年那場家變。

  冰冷的潭水冷卻屬於人的良知,她心頭只有千年不化的仇恨,不殺此人難以見九泉之下的至親。

  殺人不過是為磨練應敵的技巧,褚家只剩她一個後人,就算不能全身而退,她也要親刃仇人才肯罷休,不致教先人死得冤枉。

  惡人當誅,正義才得伸張。

  羅衫輕解,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一撕,底下是一張艷絕無雙的少女玉容,如凝脂般澄徹晶瑩,雪肌吹彈可破,腰肢綽約。

  舉凡天龍王朝之下鮮有如此姝麗,若非背負著近百條血債,以她的姿色只怕早已入主宮牆之中,非妃即後,統御後宮。

  可是她的眼中只容得下恨。

  細微的腳步聲一近,她立刻警戒的游到大石後。

  「唉!你這丫頭老是不聽勸,心潭的水冰寒入骨難免傷身,你怎麼就愛逞強。」

  一襲簡陋的灰袍由樹後現身,慈悲的面容滿是關懷的神色,來者是位出家人,一位與世無爭的四旬尼姑。

  「師父,你來了。」

  「還能不來瞧瞧嗎?你是為師在塵世中唯一的掛念。」真不知教她習武是助她還是害她?

  「勞你費心了,紅線銘感五內。」眉宇稍緩,美麗少女由冰潭中冉冉而起。

  冰潭名為心潭,因外形如心而著名,但其潭水卻如冰雪般寒冷無比,頗具諷刺之意,連大自然都告誡人心如冰,不見溫暖。

  「十年的師徒情分還這麼生疏,你真讓人心疼呀!孩子。」巫山神尼略微感慨。

  想當年深愛的男人由戰場歸來,以為兩情從此繾綣,可以恩愛到老,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沒料到他在征戰七年中愛上當朝公主,早已受封為一方侯爵並成為駙馬,膝下有一子兩女承歡,回鄉只為迎接年老雙親奉養。

  舊愛無人問,一夕發滿霜,癡心已成灰。於是她在當地尼姑庵落了發,專心跟著師父修行,收起一身家傳絕學絕跡江湖。

  或許是因緣際會吧!某日,她行經一座山丘,見一名小女孩全身是血地冰封在大雪之下,一時不忍的施以內力救助,並傳授幾近失傳的上乘武功。

  本意是要她強身護體,怎料她遭逢滅家的大悲慘而充滿仇恨,一心要為死去的家人討回公道。

  小女孩長大成人之後,以紅線為引,碧血以劍,用紅線之名行走江湖誅殺為惡之徒,倒是闖出一番不小的名號。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一向不贊成小線兒的雙手佈滿業障,人的壽命還是交給上蒼決定。

  為何稱之小線兒呢?

  因她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小小年紀就倔強得教人頭疼,當時見她手中握了一截紅線,遂以紅線為其名。

  紅線出水著衣,「師父的恩惠如同再造父母,徒兒一日不敢或忘。」

  她是活死人,不能有心。

  「出家人不求恩報只問因果,是你我前世有緣吧!」打一見到她就心喜,不然怎肯傳承一身武藝呢!

  「施者不望報,受者不忘惠,只要徒兒在世的一天,定侍師父到百年。」她的口氣稍嫌剛強了些。

  「有這個心意就好,姑娘家遲早要找個好人家嫁了,師父可不想為你擔心一輩子。」巫山神尼快慰的說道。

  除了話少冷淡了些,得此資質甚佳的徒兒是每位為人師者的福分,她的吸收能力不僅驚人,而且融會貫通的天分教人咋舌,比起傳授的師父還要精進數分。

  普通人用三年的時間習得的招式,她只要三個月就能使出十成火候,甚至加入變化而更為致命,招招以鎖人咽喉,奪其性命為主。

  在憂心之際不免有幾分為人師者的驕傲,小線兒太優秀了,優秀得令人害怕。

  因為她決定要下手殺的人從無失誤,個個一刀斃命,死法乾脆,絕不留下形式上一點點不完美的手法落人話柄。

  意思是冷酷、絕情。

  還好死的都是作惡多端、天理難容的人,否則她會心生愧疚,難以向佛祖交代。

  「師父,你明知徒兒無意於情愛,此去若能活命……」紅線及時地收口不語。

  巫山神尼大約猜得出她末竟之語,「冤冤相報何時了,何不放下仇恨之心?」

  「我無顏見先人。」恩怨或許可以輕描淡寫,但親眼目睹親人的死亡對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而言太殘忍了。

  她無法漠視一雙雙渴望活下去的眼瞳大睜著,無神地滾向四面八方化成惡夜的夢魘,出現在她平靜稚嫩的無爭世界裡吶喊、哭泣。

  赤足走過一具具曾經憐寵過她的屍體,心中的怨慢慢堆積成恨,跌跌倒倒染上的鮮血已分不出是誰擁有。

  當初若不是她貪玩和街尾豆腐娘的兒子去溪邊玩泥巴,褚家將會就此斷絕,褚姁霓是無名之魂,陪著親人於幽冥間晃蕩,尋不到安身之所。

  一轉眼十年已屆,親人的屍骨在家變後由鄉里安葬,而她至今仍未曾回去祭拜過,只因家仇未報,她怕見那一張張含怨而終的責難臉孔,血流如注地奔向她。

  「小線兒,你的固執教為師的為你難過,不要和自己過不去。」若無危險她不會預留後話。

  「是徒兒讓你憂心了,以後師父可以省下這筆煩人事了。」褚姁霓側頭一視平滑如鏡的潭面,裡面是她的心。

  看似景色如畫,其實凍人。

  「瞧瞧你這孩子說話多冷漠,十年的師徒之情能說放就放嗎?」她的苦自己是明瞭在心。

  褚姁霓略顯柔意的說:「師父,我做不到你的無私。」

  「我亦是自私,為你甘犯佛門大戒,如來怕是不能引渡我往西方極樂。」巫山神尼自嘲的一笑。

  「師父……」

  「罷了,虧我在你耳邊叨念十年佛經,還是洗不去你心中的掛礙,你好生保重,別輕賤生命。」白念了,白念了,枉費她一番苦心。

  「我沒把握……」

  對於離別,她有萬千不捨,尤其此去怕無生天,相見必然無期。

  一夕之間被迫成長,她告訴自己要絕了所有的依賴,必須學習一個人的生活,有些事往往容不得自主,會在轉瞬間幻滅。

  曾經她是眾人捧在手上呵護的玉人兒,一朝失了家人的庇佑便如失根浮萍,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沒有擁有就不會失落,明知師父待她如親兒般疼寵,但是她強抑著投入溫暖懷抱哭泣的衝動,自己必須要堅強,她不是一個有空白過去的自由人,一身的血債仍背在雙肩上。

  褚家人流的血必須由褚家人去討,這是褚家後人的命,要血債血還。

  「告訴師父你受了什麼樣的創傷,也許師父能為你排解。」她太疼惜這個徒兒。

  褚姁霓用著孤單眼神望著她,「師父是出家人,若是明年中秋紅線沒來與你共賞明月,請為徒兒多念幾遍往生咒。」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

  「小線兒你……」巫山神尼眼眶微紅地默念阿彌陀佛,保佑她不再受苦難。

  「師父,徒兒拜別了。」兩膝一跪,褚姁霓對著她五叩首。

  「孩子,我的乖徒兒,師父會求佛祖多多照顧你。凡事別和自己嘔氣,活著就是希望。」

  就算此行去報仇必有死傷,她仍衷心希望愛徒能平安歸來,看來她的塵心依然未淨,難以成佛。

  「不,佛祖不會為滿手血腥的紅線多費一點心。請師父保重。」別了,師父。

  一咬牙,褚姁霓翻身一躍,施以師父傳授的上乘輕功踏草而行,疾步離開會讓她心軟的地方。

  她真的一次也沒有回頭,心狠的捨棄最後一線溫情,看得巫山神尼唏噓不已,難過得濕了眼角,幾乎想追上去助其一臂之力。

  「緣呀!孽呀!我與你前世是如何糾葛,為何對你始終放不開?」

  她拭拭淚,望著空無一人的林蔭暗自感慨,出家人不該有世俗之心,看來早晚得多念兩遍佛經好尋找開悟,她的心太沉重了。

  捨得,捨得,兩為難呀!

  「住持,晚課該開始了。」一位清秀的尼姑出現在她面前。

  「靜心,為師到底是對是錯?」她找不到解答。

  自幼即出家的靜心師太雙掌合十,「阿彌陀佛,紅線師妹只是去找她應該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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