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他裝吐?
雖然沒體力,但他可能是只狡猞的狐狸。她想。
她坐進車子,然後怒目瞪他。
「為什麼這樣看我?」他捏了捏雙頰,露出-瞼無辜親切的笑,「還是我的臉上有什麼?」
他裝蒜。
她知道,卻不想去戳破,一個念頭在心裡凝聚—他很聰明是吧?或許可以成為她的助力,成為她計畫的一部分,這樣可以更殘忍的撕裂那老頭的夢想!
嗯,這比讓那老頭斷了管她婚事的念頭更有趣,也更有力。或許她不必這麼急著擺脫他。
「那我們走羅!」白永健踩下油門,讓車子輕輕滑了出去,前往這山裡最寂靜的地方。
一路上,黑雪君都在沉思她的新計畫。
第六章
白永健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他們的目的地竟然是尼姑庵!
他與黑雪君並肩走在一位師父後頭,穿過重重迴廊,他邊走邊忍不住東張西望,的確,這是個尼姑庵,他沒搞錯,他瞧見了諸多佛像,還有其他在三更半夜就起床念早課的尼姑。
她找她爸,找到尼姑庵來?有沒有搞錯?白永健壓低聲音跟她說:「你爸不會在這裡,這裡不會收男人的。」雖然不是佛教徒,但他還有基本的常識。
「誰知道?」黑雪君的聲音依舊鏗鏘有力,「那老頭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對他來說,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也不可能在尼姑庵裡大享艷福吧!「你會不會想太多?」
她瞄了他一眼,「就因為我想得多,才能活到現在。」
他暗自咋舌,不再多說,雖非黑道中人,也略微聽聞黑道中事,再加上聽了被「種」的阿土敘說一番往事,他知道她經歷了許久戰火。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她因此更強大、更殘酷、更無情,但他卻覺得她也因此更加脆弱,不然她何必重重保護自己,嚴重到把種種良辰美景視而不見的地步?
一開始,他怕她;但現在,他開始同情她。為什麼差異這麼大?他想是因為他開始瞭解她,只是他瞭解多少?
「到了,淨心已經在庵堂等你。」帶領的——雙手合十在胸前一拜,隨即走了開去。
白永健跟著黑雪君走進庵堂,瞧見蒲團上坐著一位已經剃度的中年尼姑,面容慈祥的閉目唸經,邊轉動手上的佛珠。
「黑風堂呢?」黑雪君粗聲不客氣的質問。
太粗魯了,白永健想。
那尼姑震了一下,張開眼哀傷的望著她。「他不在這裡,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這尼姑跟黑風堂有關係?實在看不出來。他想。
「他有寄放任何人或東西在這兒嗎?」她又問。
對啊!他怎麼沒想到,黑風堂不能留下來,但他妹可以啊,對個女人質來說,這尼姑庵的確是個很好的放置處。這黑雪君不笨嘛!
「沒有。」淨心師太這麼說,讓白永—好生失望。
「你敢對你日夜膜拜的神佛—誓?」黑雪君還是質疑。
白永健多想衝口說:喂,喂,你太過分了,多少尊重一下出家人,至少出家人是不能說謊的。不過話說回來,現在世界五彩繽紛,和尚與尼姑同居,生下一大家子的也不是說沒有。
「我發誓。」那尼姑很聽話的舉起手,「菩薩、佛陀請聽弟子淨心誓言,倘若知道黑風堂下落而不報者,弟子願受五雷轟頂的極刑。」放下手,—靜的望著她,「雪君,你滿意了嗎?」
她是不滿意,但又能奈何?「倘若他有聯絡你,或你知道他任何消息,一定要通知我。別忘了,現在風堂盟的當家是我,而你住在風堂盟的土地上。」
換言之,就是威脅她若是知情不報,立即驅趕出境?
「他不會聯絡我的,現在的他與我再無關係,阿彌陀佛。」
白永健皺眉的想,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很複雜,很不單純。
「走了。」黑雪君頭也不回的就走,跨出門檻。
他急忙趕上,走出庵堂後,好奇的小聲問出心中的疑惑,「那位師太和你爸是啥關係?」
「元配。」她腳步不停,「她幫老頭生了五個兒子,老頭就建了這廟給她退休。」
而她接掌了風堂盟後,就繼續照顧這些「可憐」的女人們,為什麼?為了……她也是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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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初露,街道上一片迷霧朦朧。黑雪君與白永健先後步出瑪丹娜酒店,踏下露濕階梯,往她車子走去。
白永健忍不住好奇,「剛剛那個叫瑪丹娜的老闆娘跟你爸是?」
「她幫他生了四個兒子。」她說,「我二十弟就是她生的。」就因為瑪丹娜生了二十弟,她的生命才有轉機,雖然從沒說破,但她是感激瑪丹娜的。
什麼?剛剛那個和藹可親的熱情大姊也幫黑風堂生了兒子?真是看不出來。
等等,他知道她的尋找模式了,她是打算找遍黑風堂的所有女人,而且是從生子數最高的開始。
「開車。」黑雪君躺在後座上,點了菸吞雲吐霧起來,真把他當司機使喚,一副老太爺的模樣。
白永健沒怨言的啟動引擎,往晨霧裡開去。「接下來要去哪個娘那裡找?」他隨口問,從後照鏡裡瞧見了她那張臉上的落寞。
他這才想起剛剛頻頻從瑪丹娜口裡聽到的呼喚,「我可憐的孩子……我可憐的女孩……」為什麼瑪丹娜這麼說?而她竟沒對瑪丹娜擺出老大的樣子,只是微笑的詢問黑風堂的去處,一點也不殘酷無情。為什麼?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到文心療養院去,地址是……」
他把地址默默背在心裡,將車子轉了個方向駛去。「這個地方住了為你爸生下三個兒子的人?」
她不語,就代表默認了。
「你爸不是受了傷,失了雄風,他再去找過去那些女人做啥?」啥都不能做不是頂痛苦的,還不如不見。
「是呀!這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但他很有可能去做。」她望著窗外,語氣很平靜,彷彿在討論的是別人的事。
她爸不會這麼自虐的。他想。
「難道你以為你比我更瞭解那個老頭?」她輕哼。
看得出來她心情不好,所以他不敢承認,只好保持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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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心療養院裡,那個不知道排名第幾的「娘」,是個歇斯底里、容易激動的女人,一聽見黑雪君提出黑風堂的名字就哭喊起來。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男人,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把我的兒子還來,還來呀!」還把白永健的胸膛當鼓打,把他的衣服當面紙擦。
救命喔!他不是黑風堂,這個女人瘋了啊!
「黑雪君?」他望向她露出求救的眼眸。
黑雪君竟然視而不見,轉頭詢問旁邊的醫護人員,「最近有人來看她嗎?」
害怕的護士猛搖頭,顯然很清楚她是誰。
「有人打電話給她,或試圖用其他方法聯絡她?」她更進一步厲聲問。
「沒、有。」護士害怕得全身顫抖,搖著頭。
她的眉頭緊緊皺起,彷彿想殺人洩憤,駭得那護士頻頻後退,白永健注意到了,趕快出聲安慰。
「別害怕,她沒有任何……」惡意兩個字還沒出口。
「我的兒子呢?你把他們藏到哪裡去了,你說啊!」激動的婦人用力的搖晃白永健,晃得他一陣頭暈目眩,讓他忽視了黑雪君驟然轉頭瞪過來的若有所思。
「我沒有……」
「胡說,不准你再騙我,快說我的兒子在哪裡?給我說啊……給我說……」婦人搖得更是用力。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乾脆手一指,指向遠方的白色建築,「在那裡,我把他們藏在那裡,你再不去救他們,他們就要被我的仇人殺了。」
「我的兒子啊!」婦人用力尖叫,拚命的往那方向狂奔,護士也急忙追上。
呼,他終於安然脫險。
啪!啪!啪!黑雪君輕輕拍掌,「很聰明。」
白永健嘿嘿乾笑兩聲,「沒辦法,你不出手,我只好絞盡腦汁動口了。」心裡暗想糟了,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想必心情也……
她橫了他一眼,「你,剛剛想對那護士說什麼?」她咄咄逼近,「你想跟她說不用怕我,我沒有惡意是嗎?」
她也不笨嘛!「但你現在不是喔。」
她確實現在對他懷有惡意,所以馬上啪啪兩掌,朝他臉頰左右開弓,再猛力抓住他的衣襟恐嚇,「你忘了我是誰嗎?」
「老大,我不敢忘。」他很無辜的說,立刻又想起她很需要大家懼怕她這個老大。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直稱我的名諱?」黑雪君又厲聲問。
「有嗎?」他裝傻,這才想起自從開始瞭解她之後,他就不大怕她,很自動的把「老大」改成「黑雪君」,而且還叫得很自然,才會露了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