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認人緣很好,才一個禮拜便把君家上上下下的僕人都搞定,大夥兒都喜歡她,唯獨他一天二十四小時冷著一張臉,這人要不是童年失歡,就是更年期到了。
「你好像對我很有意見,我有得罪你嗎?」
「我的敵意只針對會對君先生不利的人。」
「喔?好個忠心耿耿的保鏢,令人肅然起敬呢!」原本拉著欄杆保持平衡的雙手突然放開,十指相扣往前伸了個懶腰,她這麼做,等於讓自己置身於摔下陽台的危險之中。
看到她的動作,原御影瞬間繃緊了神經。萬一強風吹來,很容易失去平衡的,這裡可是五樓的陽台,她知不知道這麼做很危險!冷然的表象下有著抑不住的擔心——為她。
鍾依依依然故我,甚至抬起頭,甩一甩輕如絲、柔如水的秀髮,任其隨風飄揚,摩擦著白皙無瑕的頸項,沐浴在萬里無雲的晴空下。
她最愛冬天的暖陽了,因為天冷,所以更凸顯溫暖的可貴,絢麗的陽光照亮了她姣好的臉蛋,禁不住閉上眼細細享受微風親吻臉龐的感覺,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詮釋了心裡的滿足。小小的滿足便是一種幸福。
原御影看得癡了,冰冷的黑眸閃著熾烈的火,為這一瞬間的美麗畫面而燃燒。她……真美!
驀地,她失去平衡往後倒去——見到這副景象,就算他的臉是千年冰山雕成,也為此瞬間失色,一個箭步上前,圈住那細不盈握的腰往自個兒的懷抱攬,她就這麼落入了他寬大的臂彎裡。
遙遙相對的兩人,這會兒可是零距離呢,被他緊抱在臂彎裡,她感覺自己輕得像羽毛,而這個角度,讓他得以將她雙頰泛紅的美顏盡收眼底,在他的凝視下,依依的表情變化無所遁逃。
「謝謝喔。」頑皮的笑容中沒有一絲驚恐。
他眼神含著微怒。「你是故意的。」
「你的表情好像巴不得我消失,我只不過做些讓你稱心如意的事,你怎麼反而生氣了呢?捨不得我?」最後的話語有點挑逗意味,但她說出口卻一點也不害臊。
這女人竟敢公然對他調情,未免太不安分,在君先生面前撒嬌討好,卻在背後勾引別的男人,看不出來她天使般的笑容下其實存著魔鬼的心思……所有人都懼怕他三分,只有她敢捋他虎鬚,還笑得這麼開心。
他該生氣的,但卻無法真正對她發怒。
「你以為這很好玩。」
「是很好玩啊!」她一點也沒有悔改之意,被他抱著也不覺得受到威脅,這種高度剛剛好,索性玩起他的頭髮。
這人不但做事一絲不苟,連髮型也是規矩得很。突然覺得手癢,把他原本往後梳的頭髮,玩著玩著,不知不覺玩成了劉海,還故意忽略那足以把人嚇出心臟病的熊熊目光。
她把十根纖纖玉指插入他濃密的黑髮裡,大肆整頓一番,不是她自誇,對於整理頭髮她可是很有一套的,趁此機會假想自己是髮型設計師,正好有個現成的模特兒讓她實驗一下。
一顆上好的頭顱,咻咻咻!改頭換面!「哇——帥呆了!」她像小女孩般的驚呼出聲,志得意滿地欣賞起她的芭比娃娃。
髮型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感覺,幾綹劉海垂在額前的他看起來酷斃了,配上炯炯有神的俊眸,威嚴中帶點冷傲不羈,好像3D動畫遊戲裡絕酷的戰士。原御影原本抹上發油往後梳的髮型,在她放肆的糟蹋下全走了樣。
這女人不但無視於他的威脅,還敢擅自動他的頭髮?!
「你實在應該受到教訓。」
「你這樣真的比較帥嘛,不騙你喔,不信的話你可以去照照鏡子。」她很認真地建議。
這女人真是太放肆了!
他雖憤怒,卻不明白自己幹麼還在這裡與她攪和。
見他不語,她偏著頭看他,眨了眨明媚大眼。
「咦?真的生氣了啊?你的樣子像是要吃人似的,怕怕呢。」她抬起頭與他平視,兩張臉格外靠近,溫熱的氣息吹在他臉上,像一層薄紗輕拂著、撩撥著他敏感的感官神經,使他內心升起一種熾熱的衝動。
此刻他的確想吃了她。
突然,他放開了她,轉過身背對著。
鍾依依突然感到有些失落。這人怎麼說放就放呀,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差點沒站穩呢!坐在他手臂上還挺舒服的,真是可惜。
因為背對著,她看不見原御影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依舊冷酷的聲音傳來。
「這次我不跟你計較,下次不准再玩我的頭髮。」語畢,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鍾依依朝他扮了個鬼臉,聳聳肩。芭比娃娃跑了,真沒意思!
拎起長裙,對了!她還得找回她的高跟鞋呢,踢到哪去了?傷腦筋。
原御影直驅長廊,一路上引來不少手下們的目光。
「首領。」
他怒瞪!銳利的眼神射去,相當於子彈的殺傷力,讓叫住他的手下嚇得差點忘了呼吸。
「什麼事?」
這一嚇,連要說什麼都忘了。「那個……沒事。」
「沒事就回到你的崗位上。」
首領一轉身離開,手下們立刻群聚議論紛紛起來。
「首領什麼時候改了髮型?」
「我也不知道,差點不認得了。」
「不過那樣子倒挺帥的,不知是在哪家美容院做的髮型?」一眾人討論的結果,一致認為首領的新髮型——超炫!
而此時,衝進洗手間的原御影,發油沒帶在身上,只好用水潑濕頭髮,下過動手前,他盯著鏡子遲疑了一下。
這樣真的比較帥嗎?他從正面看看,又從側邊瞧瞧。
嗯……似乎真的比原來好看點……
可惡!他在想什麼呀!不能被迷惑!不能!她來這裡必是另有目的,不能相信她!
潑著冷水讓自己冶靜點。該死!要如何讓頭髮恢復原狀?這個髮型二十幾年來從沒變過,也毋須大費周章整理,現在可好了,被她這麼一搞,反而敦他無從著手。
他手拙,反而越弄越糟,越撥越亂,越整理頭髮越不聽使喚!最後,成了雞窩頭。
* * *
台北的冬天,雖見不到飄雪,但它特有的潮濕,卻讓冬天格外寒冷刺骨。
氣象預報說過,兩天後第一波冷氣團即將來襲。
原御影已經習慣了,每到冬天,主子總會顯得若有所思,桌上擱著看了一半的公文,主子的視線凝望著窗外滿天的白雲,看樣子已陷入了好一陣子的沈思。
君任翔之所以還單身,是因為他深信在那段消失的記憶裡,一定有位令他刻骨銘心的女子,佔據著他的心神。他雖然失去了記憶,卻仍保有思念,因此他執意要調查出事情的真相,想盡各種辦法追根究柢,只為確認心中多年的牽掛,這也是他至今仍保持單身的原因。
面對長老們的逼婚,最好的方式便是風流,周遊在不同女人的身邊,讓他們如霧裡看花,摸不清他的心思,也無從逼迫起,這樣一來,他才能有更多的時間查出真相。
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查出當年加害他的人是否與最近幾次的狙擊案有關。
君家樹大招風,商場如戰場,想要明哲保身很難,不經意與人結怨是難以避免的,如果對他不利的是外人,也罷!但若是自己人,他絕不可能坐視不管。雖然大部分的報章雜誌傳言是黑道所為,也有媒體猜測是一些專走旁門左道的生意人,在幾樁建築工程上,因為競爭不過君家而萌生恨意,所以派殺手來報復。警方也推測,幾次狙殺行動都是經驗老道之人所為。但……
在深思的同時,他不禁摸著左額上的疤痕,平常因頭髮蓋住並不明顯;其實家族的人曾建議他去美國動去疤手術,但他並無此意,留著疤,總覺得還有一線希望,希望他夢中的女子能來找他,如果,她真的存在於現實世界的話……
終於,他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御影,維持著一貫的冷峻與內斂。
「我敲了門,您沒聽見,看您在沈思,所以不便打斷。」
「坐。」君任翔與他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助理立刻端來南洋上好的研磨咖啡。茶杯清一色是高級的銀製品,全是向專門的師傅訂作的。使用銀製的杯盤暍咖啡的確怪異,只因為要防人下毒。
君任翔喝了一口咖啡後,才說明找他來的目的。
「最近大家似乎變得很有朝氣,感覺不一樣了。」他話中意有所指,保鏢們跟以前一樣威嚴,唯一不同的是髮型,一個個酷得像電影TopGun裡的捍衛戰士。
他往後靠向椅背,手中轉著名貴的鋼筆,打量著原御影的眼神充滿玩味。
「我也很想看看你上次的髮型,聽說你是大家起而傚法的第一位。」
當他聽保鏢們說御影換了個超酷的髮型時,還挺訝異的,從認識他開始,別說是看他笑過,連服裝打扮與表情一樣也是終年不變,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灰色,據說之所以還分兩種顏色,是要區分哪一件穿過該洗了,免得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