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痛。」他勉強的支撐起身體,緩緩低語,「我不痛,你……你別哭了。」她今日承認了他的感情,比起他現在所受的苦痛根本算不了什麼,他甚至覺得他已經不再感到那麼難受。
就算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他就快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了。
「還說不痛?你流了好多血啊!」她撲上前去緊緊環抱著他的頸項,任緊繃的情緒潰決,「嗚嗚……揚!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芸兒……我……」他疲倦的閉上雙眸,靜靜享受被心愛的人兒緊擁懷中,那期待已久的感動,如果她往後都這麼待他,那麼就算要他賠上這條命,他也甘之如飴。
胸口的疼轉為悶痛,加上知道她安然無恙、毫髮未傷,緊繃的情緒一鬆,慕容揚眼前一暗,在她懷抱中昏厥過去。
「揚?揚!」忽覺懷中一沉,她立刻將他翻轉過來一探,發覺他已經昏迷不醒。「揚!你不要嚇我,我知道錯了,你趕快睜開眼睛說你沒事了,好不好?」巧雲失控的狂聲痛喊。
天啊!不要!老天爺,不能這樣殘忍!巧雲急忙搖晃著慕容揚已癱軟的龐大身體。她已經失去過他一次,這一次她不能再失去他!
因為她不能承受,她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快啊!你說啊!說你沒事,說你不會再撇下我不管了,嗚嗚……你說嘛!」
「夫人,冷靜一點。」
此刻所有的人全圍了上去,有的上前查探慕容揚的傷勢,有的忙勸慰已陷入瘋狂狀態的新夫人。
轉眼間,整個場面亂成一團……
「堡主!」
「快請大夫!快!」
一場熱鬧的婚禮因一場意外的插曲教眾人慌亂成一團,昏厥的慕容揚不知道因為他這一次的犧牲已經悄悄地贏回一顆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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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年過七旬的老大夫,微微皺起斑白的眉毛,為慕容揚把脈檢視傷勢,末了,他沉吟了一會兒,將慕容揚的掌心輕輕放下。
「慕容堡主的胸腔受到相當嚴重的撞擊,表面上雖無明顯傷痕,實則內臟已受損。」
「大夫,那……那他能不能醫得好?」巧雲緊瞅著大夫著急的問。
老大夫點點頭回道:「他的胸口在之前即已受創,如今新患導致舊疾的復發醫治相當棘手,但……」他看向一臉憂心忡忡的巧雲,又道:「所幸慕容堡主體魄健壯,也是個習武之人,老夫想應可一試。」
「那麼你一定要救救他。」她執起大夫的雙手誠摯的央求,「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這位活菩薩身上。
一旁的娟兒見狀,上前攙扶住心力交瘁的巧雲。
「夫人,大夫醫者仁心,會盡全力救治堡主的。」她柔聲勸慰道:「我們就暫且退下,不要去打擾大夫了好嗎?」
「不,我不走!」她想也不想就推開娟兒的攙扶,硬是霸在床邊不肯離開,「我想在他身邊守著。」她緊緊拽住他虛弱無力的大掌,擺出不妥協的態度。
「可是夫人——」
「你們就讓我留下吧,或許等一會兒的治療我也幫得上忙。」無論如何她就是不想離開慕容揚身邊一步。
看著巧雲堅決的表情,老大夫點頭一笑,心想世上所謂歌頌夫妻的鶼鰈情深,說的就是這般模樣吧?
「呵呵,也罷,就由著你們夫人去吧。」老大夫微笑的轉望一臉倦容的巧雲,細心的問:「夫人,老夫方才聽聞你是與慕容堡主一齊墜樓的,現下你的身子可有感覺不適?」
「我沒事。」巧雲雙頰一紅,囁嚅的回道:「是我相公……他保護了我。」她轉覷了慕容揚沉睡中卻依舊雙眉緊揪的臉龐,心頭又是一酸。
「可你的面容看起來相當蒼白。」他建議道:「不如先讓老夫為你把脈如何?」
「不了。」她搖頭拒絕,現下慕容揚的命比她自己的重要多了。「我真的沒事,大夫多慮了,還是請你先幫幫我相公吧。」
「無妨。」他笑覷著巧雲勸道:「夫人,就讓老夫先為你診視診視吧。」
「夫人,就讓大夫先看看吧,不礙事的。」娟兒在她耳邊勸道。
抵不過兩人的堅持,巧雲只有遞出手來。「那麼有勞大夫了。」
「夫人多禮了。」老大夫舉起指,閉上眼專心的為她診斷,不一會兒,他發出笑聲,「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呵呵……」
「大夫?」
不待娟兒追問,老大夫躬身祝賀起一旁一頭霧水的巧雲。
「老夫在這兒就先恭賀夫人有喜了。」
不……不會吧?
「有喜了……」她錯愕的道,「我?」她的小臉上儘是不敢置信。
「夫人腹中已懷有胎兒,還是聽老夫一句,先去休息吧。」老大夫勸道:「初胎最注重母體的安養與否,要是母體在這節骨眼上有任何的閃失,這樣就難保胎兒的周全了。」
「夫人,你都聽見了,讓娟兒扶你回房內休息好嗎?」
「不行,我一定要在這兒看著他好起來。」
「夫人!」娟見被她的固執脾氣惹惱了。「就算夫人一直死守在堡主身邊也幫不了堡主,要是堡主知道夫人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會教他傷心的。這樣一來,豈不是讓他今日白白以血肉之軀救你一命?」
娟兒嚴厲的一番話重重撞進了巧雲的心房,她的眼窩一熱,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從眼眶裡掉了出來。
「可……可是……」
「夫人請放心,老夫定當全力以赴。」老大夫慈祥的輕拍了下巧雲的手背,微笑的承諾,「你就暫且將慕容堡主先交給老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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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長的治療過程讓巧雲足足等了一夜,就算她已經疲憊不堪,但一雙眸子卻怎麼也合不起來,她一定要親眼瞧見慕容揚安然無恙才能讓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緒消失。
經過漫長一夜,心急如焚的苦等,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已被慕容揚所奪,或許應該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心就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包括他離開她的那幾年,她的心始終緊緊繫在他身上,從來就不曾離開過。
她一再的否認他,否認兩人曾有的過往是因為她心中還留有一絲絲對他的怨恨,所以這些年來她一直反覆的說服自己必須去忘了他。
但是,她輕忽了兩人之間深深緊系的情感,她還保留著他當初給她的一對木偶就證明了心底依然不忘舊往的最佳見證。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曾將他忘懷,是她愚昧的自以為將心思掩飾得很好,卻在知悉他即是她拚命想忘卻的那個人之後,所有的思念、怨懟、憤怒與愛戀全朝她襲擊而來,不斷不斷啃蝕她的心智,摧毀她力保的平靜。
她輸了……
她不否認自己的確輸在他對她仍舊深濃的情意中。
當所有的療程告一段落,巧雲終於得到大夫的首肯又急急忙忙踏進慕容揚的房間,回到他身旁苦苦守著。
她坐在床邊,落寞無語的凝睇著他,還不到兩天的光景,他原本俊逸非凡的臉龐變得消瘦蒼白,她悄悄伸出一隻小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心中一疼。
「對不起。」她哽咽的道歉,「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你也不會變成這樣。」
她將他一隻大掌執起,將它輕輕熨貼在自己還尚未隆起的小腹上,勉強扯動臉頰,露出一個甜笑。
「你摸摸,咱們就快有小寶寶了喲,所以你不能再將我扔下不管了,聽到了沒有?」她眼含淚光的低喃,「你不能這樣不負責任……」
看著他一動也不動的虛弱身軀,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嗚嗚……這算什麼嘛,慕容揚!你怎麼可以這麼混帳?以前是你先是拋棄了季心芸,如今你是不是又打算撇下我們母子倆了?」她張著一雙朦朧淚眼,怒瞪了他一眼,斥責道:「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大壞蛋當上癮了嗎?」
最後她捂著滿臉淚痕的小臉,開始背著他埋怨數落他種種的不是。
「你這個人總是這麼自私,一點也不懂得顧及別人的感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懂得多體恤一下旁人的心情?」她邊哭邊恐嚇他。「嗚嗚……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再不醒過來的話,我就要帶著你的兒子偷跑,就跟以前一樣,讓你這輩子想找都找不著了!嗚嗚……到時候就別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
不知道是不是巧雲的一番哭訴感動了天地神明,讓原本昏迷不醒的慕容揚震動了下,眼皮下的眼球轉動著,看來就要轉醒。
一旁不停拚命叨念的巧雲一點也沒注意到這個驚喜的一刻,仍是很認真的對著空氣生著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