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巴巴地趕來,還花了大筆的計程車錢,不是為了兩天沒見到他而心惶不安,不是為了怕他重病沒人照顧,而是想來目睹他生病的慘況,來落井下石一番,好消消自己胸口的那股怨氣的,對,沒錯,就是這樣!夏按下門鈴前,不住地為自己鞏固心理建設。
一按下門鈴,夏立即退了一步,準備門一打開就好好地嗤笑他一番。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心理建設也宣告失效。
她低咒一聲,繼續不死心地按下門鈴,這一按,手像是黏上了,不按到有人出現絕不罷休。
像過了一世紀,她終於聽到對講機傳來聲音。「誰?」
那虛軟沙啞的聲音是他?夏抿緊了唇,發覺自己竟有股想哭的衝動。「是我……」
一出聲,那暗啞的聲音嚇了自己一跳,她連忙清了清喉嚨。「是我,夏。」
鐵門「嗶」地一聲開了,對講機再沒傳出聲音。
什麼待客之道嘛!心裡雖抱怨著,夏還是乖乖地推門走進。
一進屋內,夏立刻感到天差地遠的分別。去!她那年代久遠的爛日式木屋怎麼跟人家比?這客廳的裝橫處處透著高雅的氣質,地上還鋪著手工織的波斯地毯,一眼就知道是經過名家設計的,虧他還能忍受每天都到她那破舊的家窩上一晚。
「你來了……」暗啞的聲音喚得她回頭。
若不是對他眼中那抹灼然的光芒太過熟悉,她會真以為自己走錯了門戶。
天,這個一臉鬍渣的落拓男子是他?這穿著一身縐巴巴睡衣的悲慘男人是他?他該是向來都從容自若、沉著溫和的!夏驚訝地退了一步。
「那天,我真的很抱歉。」那晚來不及說出口的歉詞,如今終於得以說出。
夏得費好大的勁才能控制自己不撲向他的懷抱。她來探病,不代表她原諒了他。
「我只是來送些東西,澄觀怕你餓死。」她板起臉冷硬道,將手上的東西遞過去,把所有的關懷都推到澄觀身上。
「小……」他想伸手拉她,卻被她閃身避開。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東西放這兒,我要走了。」夏把東西全放到茶几上,轉身就走。
剛邁開的步子,頓時被一雙長臂給攔截了。
他的手臂自後攬住她,她背部的起伏,緊密地貼合地他正面的每個起伏,讓她清楚感受到他每個清晰強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想要她的強烈慾望。
「我真的想你……別氣我了,好嗎……」他可憐兮兮的語調,完全失了平素的飛揚。
夏緊咬著下唇,沒說話,怕一開口就會輕易地原諒了他。
「我好想你,好想你……」被感冒病毒侵啞的嗓子反而帶著魅人的磁性,隨著火熱的吐息,將她的心緊緊攫住。
[刪除N行]
終於,一切算是雨過天晴。
???刺耳的電話聲,驚醒了相擁熟睡的兩人。
「喂?」低啞醇厚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夏揉了揉惺忪的眼,發覺全身酸痛得像骨頭要散了似的。隔了半晌,混沌的腦子裡才意識到目前的狀況。去!她居然沒穿衣服!她連忙扯過被子,卻赫然發現——他也沒穿衣服!
「你在做什麼?」發現了她的舉止和她羞得像蘋果般的容顏,柏宇徹低笑,將話筒交給了她。「澄觀要跟你說話。」
夏睜大了眼。這一接澄觀不就知道這曖昧的狀況了嗎?她忙不迭地搖手,拚命用眼神拒絕,但話筒依然到了她的手上。
「喂,澄觀。」她只好小小聲地說,怕會被聽出自己剛睡醒的聲音。
「看樣子,再怎麼高明的醫生也比不上你這帖藥嘛!」那端褚澄觀無視於她的掩飾,很開心地笑了起來。「小心別被傳染了感冒哦!如果太晚來不及回家,就直接在那裡過夜吧,反正……呵……」
「澄觀,你誤會了啦……」夏還想辯解什麼,卻讓突然覆上頸處的熱唇給分了心,連忙伸肘頂開,再回神,澄觀已收了線。「都是你啦,叫我以後怎麼面對澄觀?」她不禁搗著臉,發出悲慘的呻吟。
「泰然面對啊!」柏宇徹笑得像偷腥得逞的貓,又沿著她優美的頸部留下細碎的吻,惹她陣陣酥軟。
「別這樣……」她低頭閃避,怕又被他點起身體的火苗。
「你終於成了我的人了。」柏宇徹在她頰上印下一吻,緊緊擁她入懷。
「少臭美了。」她低低嘟嘍著。「我只不過……只不過是……拿你來洩慾而已……」
柏宇徹挑起了眉,促狹地看著她。「哦?那我表現的如何呢?」
夏再次紅了臉。去!狡猾的色狼!「差強人意啦!」她伸手推開他那意有所指又讓人心跳加速的笑。「那我是不是要再表現一次好讓你提高對我的評價呢?」他附上她耳旁,用令人軟骨的迷魅嗓音低喃道。
去!她簡直是自掘墳墓嘛!她背對著他,死不敢抬頭。
天,他真愛煞了她!俊薄的唇揚起一抹弧度,柏宇徹只是溫柔地環住她,沒再做任何會讓她臉紅的動作。
「搬來跟我一起住,好嗎?」靜靜相擁一會兒,他突然開口。
緩緩地,她搖了搖頭。「我希望能保持現狀。」
「你不覺得天母離你那兒很遠嗎?」柏宇徹繼續進行遊說。「像今天這樣,這麼晚了,要離開彼此不是很殘忍的一件事嗎?」
很晚了?「幾點了?」夏突然驚叫。「完了,快十一點了!我得趕緊回家了。」顧不得害羞,她一把抓起衣服,直接衝進浴室梳洗。
他提到時間不是為了讓她落荒而逃的。柏宇徹無奈地歎了口氣,拾起長褲穿上。
「我送你。」
「你還在生病,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就好了。」夏將洋裝拉鏈拉上,急忙走了出來。
「感冒早被你治好了。」柏宇徹隨手找了件上衣套上。「你以為我會放心讓你這麼晚獨自坐車回家嗎?我送你。」他拿起鑰匙,率先走了出去。
夏站在原地,突然間,她低低說道:「我也不放心每天都讓你這麼晚還開車回家啊……」
柏宇徹頓步,一回頭,正好迎上她有點不安、有點猶疑的眼神。
「但我還不想離開那個家,那裡有太多回憶了……」夏抿唇,又低低開口。「讓我們一次只進展一點點,慢慢的,好不好?」
他忽略了,他忽略了她是個戀家守舊的人。柏宇徹一笑,將她攬人懷中。「好,緩緩地,我們要細水長流地談一輩子的戀愛。」
夏任他環帶出門,感動的情緒幾乎填滿了整個胸臆。若是那年她遇到的有錢人也能像他一樣體貼,或許她就能見上母親一面了……格雷。漢克,她永遠都記得這個名字……
第八章
低沉醇厚的歌聲,美味精緻的餐點,桌上搖曳的燭光暈著淡淡的光圈,這一切都是如此地盡善盡美,但最教人沉醉其中的,卻是夏她漾著飛揚神采的愉悅笑靨。
今天是第二次設計圖送審的日子,會議中討論之融洽,和初審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在氣消了之後,她定下心來,重新檢閱草圖,才發現海潮設計師群雖口氣惡劣,但所挑剔的地方確實有需要改進之處,這個發現,讓她汗顏不已,當初柏宇徹指責她態度不佳是言之有理的。
修正後的設計圖愈趨完美,而設計師們也因柏宇徹的告誡而收斂了咄咄逼人的譏誚,也懂得尊重她的發言,在提出意見時語氣都和緩了許多,甚至於,還會開口真誠讚賞她的巧思,這一切都讓夏高興得幾乎要當場狂聲歡呼。
「我不管,我要請客,不准你不答應哦!」為了慶祝這樣的進展,會議結束後,夏擠到他身旁悄聲說道。
柏宇徹一笑,經過一番討論,終於決定驅車來到這間規模雖小,卻氣氛十足的歐式餐館。
「為什麼不到我剛剛提議的旋轉餐廳?」即使空置的盤子顯示了她對這間餐館的滿意度,但想起之前的討論,夏還是頗有怨言。「我期待去那種地方看夜景期待很久了,好不容易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去了,你卻又不答應!」
「難道這裡不好嗎?」柏宇徹拿起餐巾抹抹嘴,讓侍者撤下了盤子。
「唔……是很好啦……」遲疑了一下,夏還是沒辦法說出違心之論。「可是……」
柏宇徹莞爾一笑。「這裡的店主人可是道地的德國人呢!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這裡的口味,所以才堅持帶你來這兒的。」
「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嘍?」夏皺了皺鼻。狡猾!連順從他意都還說得像多為她著想似的。
「是呀!」故意忽略她語裡的暗嘲,柏宇徹眼中閃過一抹促狹。「所以你不覺得待會兒該給我點獎賞嗎?」說著,握著她手的手指還不著痕跡地在她掌心裡輕畫了下。
去!他又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和她調情!夏又羞又惱,含著下唇,嫣紅雙頰地瞪著他。
這樣的表情,惹得柏宇徹開心地低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