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再讓他這麼胡攪蠻纏下去了!無言陡然放下雙手,在打定了主意要和他 說清楚之後,一個轉身,「呀」的一聲,打開了大門。
見狀,徐枕亞立刻膝行至無言面前,驚喜地又不住磕頭拜謝,「仙女姐姐,你終於 肯醫治我娘了!謝謝你,謝謝你……」
無言不住地搖手,示意自己不是仙女,雖有一身醫術,但也沒有把握能醫好他XX的 病。
可是徐枕亞根本不懂她的意思,見她搖手,還以為她不肯救人,不禁又一把鼻涕一 把眼淚,「仙女姐姐,是不是我不夠誠心,是不是你還不肯原諒我的過失?沒關係,你 要怎麼罰我、怎麼考驗我都不要緊,只要你肯救我娘,我都無怨無悔!」
不是!不是這樣的!無言急得束手無策,心念一轉,顧不得禮節,用盡全身力氣一 把將他拖了起來,直往屋內走……徐枕亞不明所以,在錯愕之中,只能呆呆地跟著她走 ,直至走到了一張圓桌前,仙女停了下來,執起桌上的紙筆,開始一字一字地書寫,看 得他莫名其妙。
半晌,仙女才停了筆,拿起紙條遞到他的面前。
兀自一頭霧水的徐枕亞接過了紙條,細細地閱讀著——小女子一介凡人,醫術淺薄 ,非神非仙,不敢妄言起死回生。
猛一抬眸,徐枕亞瞠目結舌地望著無言,難以置信她字中所言。
無言讀出他臉上的神情,再次振筆疾書,寫上四個大字——請相信我!
徐枕亞心一涼、腳一軟,頓時跌坐在椅子上。
驚疑片刻之後,望著眼前憂心的女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問也驀然浮現——這位自 稱不是仙女的女子為何獨居在此?從她的字句之中,他明白她聽得見,可為什麼她總是 不發一語,還用紙筆與他交談?
他想問,卻覺得渾身乏力,一瞥見桌上的紙筆,他沒多想,便執筆在白紙上寫了起 來。
無言瞭解他的意思,也仔細地看著他寫—∼姑娘,你為何一人獨居在此深山之中? 你不說話,是天生啞巴?
寫到這裡,徐枕亞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唐突,心中一慌,立刻停下筆來,不好意思地 覷了佳人一眼。
啞巴!這個詞句微微刺痛了無言的心,眼中也不自覺閃過一抹自卑的神色,看得徐 枕亞好不抱歉。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自卑的神色中多了一抹傷感,無言垂下眼眸搖了搖頭,拿起筆來寫下了一段話—— 公子毋需掛懷,小女子雖身有殘疾,卻也不怨天尤人。
徐枕亞得了答案之後,抬起頭來,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盯著無言瞧。眼前的女子天香 國色、清麗無雙,若能擁有一副黃鶯出谷般的嬌美嗓子,那該是多麼的完美啊!只可惜 ……唉!他不禁低頭發出一聲輕歎。
這聲歎息雖輕,但無言還是聽到了。
望著徐枕亞十足惋惜的神色,她再次感覺受傷不己,一層薄霧蒙上水眸,一側身, 她悄悄地抬袖拭去。
徐枕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並未注意到自己的反應傷了人,一抬眼,他開口問 道:「姑娘,請問芳名?」
已恢復自若神色的無言落筆寫道——無言。
好一個無言的無言姑娘!看著她娟秀的筆跡,徐枕亞暗自讚歎之際,卻又見著無言 緩緩寫道一一公子,小女子居住在此已數十寒暑,從未見過這山有何特殊之處。縱有傳 奇,恐怕凡俗之人也難以一窺究竟,你還是趁早請回吧!
見此逐客令,再加上夢想在一瞬間成了鏡花水月,徐枕亞只覺得全身酸軟無力。
「罷了……」一聲歎息,他搖搖頭之後,霍地起了身,正想拱手行禮告別之時,一 陣天旋地轉,他不穩的身形晃了晃,接著,整個人便教黑暗給吞噬了……這突如其來的 狀況令無言臉上驚慌一現,急忙想查探一下已「砰」一聲軟倒在地的徐枕亞,但回心一 想,他如此行徑極有可能故技重施、想博得她的同情,是以她停了腳步,精雕細琢的小 臉上也轉憂為怒。
只是,過了好半晌,徐枕亞還是悄無聲息,無言心中一凜,立時低下身來探了探他 的脈象。
搭住了他的手腕探聽脈象,無言一雙秀眉緊了又鬆,片刻之後,她才輕吁了一口氣 。還好,他只是郁急攻心、疲勞過度,所以才會昏迷不醒。
神情才鬆了點兒,無言卻又發起愁來。
怎麼辦?焰哥哥不在,這位公子又發起病來,她該如何是好?
望著沒有意識的徐枕亞,想起他聲聲為母求醫的真摯,又想起他毅力十足地找上這 兒來,難道她真要狠下心腸見死不救嗎?
搖頭歎息中,無言下了決心,開始將軟綿綿卻沉甸甸的徐枕亞拖往爺爺的房裡,在 累得滿身大汗、喘息不已之後,終於將他安置在床上。
輕吐了一口氣,無言邊止住喘息,邊望著躺臥在床上、雙眼緊閉的徐枕亞。想不到 這男子俊秀斯文、身形清瘦,卻是挺沉重的。想起昨晚他緊抓自己的手,怎麼也甩不開 ,無言又意識到男女之間竟有如此大之差異,可是以往她怎麼沒發覺呢?
思及此,冷焰挺偉的身影也冷不防地浮現腦海……沒來由的,無言覺得臉兒微紅, 心兒微跳,連呼吸都有點兒不順。
甩甩頭,甩去莫名的悸動,無言撫著胸口轉身,腳步急促地離開了房間。她得去採 些能補中益氣的藥草,好讓徐枕亞恢復元氣,早日下山……啞巴!焰哥哥說得沒錯,山 下的人就只會傷害她!
天際已是一片金光燦爛,林中吹來的晨風兀自抖落葉上的露珠,晶晶亮亮地灑落一 地,沁入又開始生氣盎然的大地上。
徐枕亞在一陣若有似無的藥草香氣中悠悠醒來,在飄飄忽忽、搞不清楚狀況之下,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一張清麗絕倫的面容便落人了他的眼底。
他醒了!無言漾起一抹微笑,示意徐枕亞該吃藥了。
這猶如水中靖蓮的笑漾得徐枕亞直感到暈眩。斂了斂心神,望著桌上那碗熱氣騰騰 的藥,他才明白那陣藥草香氣從何而來。
溫文儒雅的俊臉上浮現無限感激,他強撐起猶覺虛弱的身子,頭一暈,卻又要跌躺 回床上了。
一雙柔若無骨的纖細手臂及時扶住了他。
徐枕亞待暈眩一過,看著近在眼前、纖秀若仙的麗人,一股從她身上飄出的沁心幽 香撲鼻而來,令他心醉神迷。「無言姑娘……」輕喚一聲,他忍不住伸手搭上了她清涼 如玉的小手……仿若被燙著了般,無言連忙縮回手,一張清秀小臉上尷尬、慍怒並陳, 抗議似地望了他一眼,一個轉身,意欲離去。
「無言姑娘!」身後急切的叫喚止住了她的腳步。「對不起,無言姑娘,小生失態 了。」心知冒犯了佳人,徐枕亞連忙道歉。
無言定下心神,搖了搖頭示意不再追究。她回身指著桌上的藥碗,做了個要他喝下 的動作之後,還是退出了房間。
「無言姑娘……」一聲輕喚,徐枕亞伸手想留住她,但她堅定而美好的背影早消逝 在眼前,帶走了一室柔美的光輝。
無力地垂下手臂,徐枕亞掀開被於,緩緩地起了身。
正當他皺眉喝著那碗濃黑略帶苦澀的藥時,一句話驀地閃過腦際——「小女子一介 凡人,醫術淺薄,非神非仙,不敢妄言起死回生。」
醫術?!徐枕亞訝異之餘覷著手中那碗還透著溫熱的藥,突地,他神志霍然清明— —她是個大夫,是個可以醫治病人的大夫,換句話說,自己可以延請她到家裡替娘看病 !雖然她謙稱自己醫術淺薄,但如此一位清靈如仙的姑娘隱居在此,難說不會有一身高 超的岐黃之術,況且就算屆時她真醫治不了娘的病,那自己也可以多和她相處一段時日 ……最後這個念頭令徐枕亞暗自心驚——難道自己對無言姑娘已暗生情懷?!
抬眸望著房門口,她纖細窕窈的背影仿若就在眼前縈繞,此時,徐枕亞的疑問已有 了答案。
隱約有著男女授受不親感覺的無言在能避則避的想法下出了屋子,一路來到了離居 所不遠、橫跨小河的竹橋上。
小河宛如銀帶蜿蜓流長,在日光下熠熠閃爍,映得無言一雙凝望遠方的水眸也晶晶 亮亮。
以往冷焰出門的時候,她便會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等他,等他一出現,便給他一個 最真摯熱情的擁抱,而他健壯有力的臂膀也會緊緊環繞著自己。有時,他會抱著自己繞 圈圈,那時,山谷之中就會迴響著她的笑聲……無言忍不住笑了,笑得猶如一朵甜美的 春花,可下一瞬間,那朵春花飄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