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他的行蹤後,不管主子如何處心積慮,就是無法除之而後快,面對這號人 物,她的好奇和不該有卻止不住的崇拜便一天多過一天。
印象中,紀翔飛小小年紀就器宇非凡,但他生性調皮機靈,常愛到處搗蛋,幸好他 很聽他親娘的話,否則紀府怕是片刻不得安寧。
不知道長大後的紀翔飛改變了多少?
杜青蓮強壓著心中忐忑,一路來到大廳。
當她覷見站在大廳中的人影時,頓時嚇得魂都飛了。
「老……老爺?!」她低聲驚叫,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不、不可能:紀老頭都過世那麼多年了,當年還是她親眼看著他入斂、下葬的,此 刻他早該化為一堆白骨,怎麼可能會大白天地站在她面前?
容兒見她低喊了一聲「老爺」後,突然停下腳步,還一副失神的模樣,她不解的往 往大廳望去,一道俊挺頑長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她登時明白,作賊心虛的杜青蓮眼花 了。
「夫人,那人這麼年輕,應該是大少爺,怎麼會是老爺呢?只不過,大少爺和老爺 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像極了。」
這話點醒了杜青蓮,定了定心神後,她才看了個仔細。
可不是嗎?那人分明是年輕的紀翔飛,根本不是紀老頭,真個是嚇死她了。
杜青蓮輕拍胸口安撫自己,心魂甫定後,她繼續往大廳走去,尚未跨入廳門,一聲 隱含著驚喜的話語脫口而出|「翔飛?是翔飛回來了嗎?」
這一句呼叫,驚醒了沉浸在童年回憶中的紀翔飛。
他定睛一瞧,一如他印象中艷麗無比的杜青蓮正好跨過門檻,直朝他奔來。
一陣香風襲來,杜青蓮站定在他面前,紅艷的唇瓣吐出一連串親切甜膩的話,「真 的是你!翔飛,你可回來了,二娘想死你了!來,讓二娘好好看看你。」
紀翔飛不動聲色地看著一臉溫暖笑容的社青蓮上下打量著自己,立時意會到她是想 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
好,他就隨她的意,陪她好好玩玩吧。他暗忖著。
杜青蓮一番仔細打量後,忍不住讚歎,「你這孩子,長得真是好極了。」
就如容兒所說的,濃眉大眼、英氣逼人的紀翔飛長大後與他父親十分神似,難怪她 第一眼看到他時,會將他錯認是他父親,一想到此,她不禁又打個寒顫。
不行,她得打起精神好應付紀翔飛,不能再胡思亂想了。杜青蓮在心裡警告著自己 ,千萬不可自亂陣腳。
「唉,翔飛,當年你娘也真夠狠的,說什麼。玉不琢不成器」,不顧你小小年紀就 讓你離鄉背井,這還不打緊,連你爹過世時,她也不讓你回來奔喪,老爺真是可憐呀! 」話一落,惺惺作態的她還嚶嚶地哭了起來。
「什麼?二娘,你說我爹過世了?!」紀翔飛故作無知地驚呼,強壓下心中的不滿 。
「那我娘呢?」
杜青蓮抬起頭,佯裝驚訝的問:「怎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哼!既然他要裝作不知惰,她也樂得配合他。
當年紀老頭一死,她暗中派人監視著官心潔的一舉一動,希望紀翔飛回來奔喪時, 好乘機斬草除根。
沒想到那賤人還真沉得住氣,一點動靜也沒有,讓她的如意算盤落空。
一想起此事,不禁讓杜青蓮恨得牙癢癢的。
紀翔飛聞言,想起早逝的爹和生死不明的娘,難過得不想多說,只是一臉黯淡地搖 了搖頭。
杜青蓮見狀,又開口責罵道:「你娘真夠狠毒的,竟然連你爹過世也不通知你,難 怪,難怪她會跟下人跑了……你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都過了這麼多年才想到要回來看 看。」她毫不客氣地再次數落著兩母子,藉機宣洩出她心中的恨意,也暗自觀察著紀翔 飛的反應。
果然,紀翔飛一臉陰鬱,令在言語上報了一箭之仇的杜青蓮竊笑不已。
紀翔飛氣得雙拳緊握,在滔天的怒火中,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恢復平靜,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三娘,我既不想離鄉背井, 也想倦鳥知返,只是世道險惡,令我身不由己。」他話中有話地望向杜青蓮,「說到我 娘,身為人子,我相信我娘的為人,或許這一切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現在既然我回 來了,就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他語氣中的堅定,今杜青蓮臉色為之一變,但她很快她便恢復過來,「好,好,這 是應該的,你就好好地查,查個一清二楚,免得這件事成為別人茶餘飯後談論的醜事笑 柄。」
對她的言語挑釁,紀翔飛不為所動,「是啊,一旦水落石出後,別人茶餘飯後談論 的對象也就該換了。」他暗示的語氣雖淡,但視線銳利如刀般地射向杜青蓮。
杜胃蓮見狀,心虛地渾身一震,雖然她自認所有的事地做得天衣無縫,沒有一絲破 綻,但一股寒意還是直從心底泛了上來。
紀翔飛冷哼一聲,「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我要知道我爹臨終前對紀家 財產如何處置?」他必須盡快拿回紀家的掌控權,否則要查出娘親的事,在事過境遷之 下,將難上加難。
杜青蓮聞言,心中寒意更甚。這臭小子才回來多久,椅子還沒坐熱呢,就想談分家 產的事,哼!真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好,大家就盡早說清楚吧。
「翔飛,你爹臨終前病得話都說不清楚,哪還能交代什麼事?不信,你可以問何總 管。」
「何總管,有這等事嗎?」
「回大少爺,二夫人說的是實情。」
何總管自年輕時就在紀家工作了,雖然紀翔飛懷疑他也被收買了,但也沒有多說什 麼,瞥見杜青蓮臉上露出一絲得意時,他不禁暗笑在心,她一定沒想到父親早就有了安 排。
紀翔飛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朗聲道:「何總管,那你就當著紀府上上下下的面,念 出信中的一字一句。」
何總管恭敬地接過信,開始大聲地念著。
隨著何總管念出信中的字句,紀翔飛看著杜青蓮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不禁有了大笑 的衝動。
不過,他仍是克制住了,但杜青蓮卻潰崩了。
只見她突然尖叫一聲,一把搶過何總管手中的信,膛大雙眼、顫抖著雙手,看著那 封毀了她多年心血的信。
「不可能、我不相信!老爺怎麼會把全部財產留給你?那文斐怎麼辦?」她將信甩 在地上,氣急敗壞地喊著。
容兒見狀,趕緊倒了一杯茶,端到杜青蓮面前,低聲道:「夫人,大家都在看著呢 ,你冷靜一點,先喝口茶順順氣。」她說著說著,忍不住覷了紀翔飛一眼,她眼中隱含 的狐媚風情,也引起了紀翔飛的注意。
「二娘,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上頭還蓋有縣裡幾名得高望重耆老的印,爹連房 契、地契都一併交給我,你不能不信。至於文斐……」話一頓,他心念一轉,突地問道 :「對了,怎麼沒有看見文斐呢?」對這個小他十多歲的「弟弟」,他有著一份好奇。
正在氣頭上的杜青蓮根本懶得答腔,何總管見狀,趕緊回話。
「大少爺,二少爺此刻正和夫子在書房裡上課,要不,小的這就去請二少爺到大廳 來……」
紀翔飛正想阻止,杜青蓮卻搶先一步,大聲斥喝道:「讓二少爺專心讀書,別去吵 他!我現在只能指望他了。」
按著,她開始呼天搶地的說:「老爺,你真狠心啊!拋下我們孤兒寡母不管,又不 留給我們一分一毫,這天理何在啊?難道我們母子往後得仰人鼻息過日子嗎?」
紀翔飛冷眼旁觀,「二娘,爹大概認為文斐還小,所以才會將所有財產交給我。你 放心,紀府家大業大,你和文斐的生活自然一如往常,等他長大懂事後,我這個做人家 大哥的,絕對不會吝嗇。」他淡淡地許下承諾,心中卻十分明白,除非能證明紀文斐是 他爹的親骨肉,否則他就別想分得紀家一磚一瓦。
杜青蓮又氣又無奈,目光憤恨地瞪著他。
紀翔飛見她似乎已經接受這個事實,自是得意不已。
他轉身坐上首位,儼然一副當家作主的模樣。
「何總管,準備一下,我要到祠堂祭拜我爹。」無法為父親送終一直是他引以為憾 的事,如今,他回來的第一要務便是盡人子之心,好好地祭拜一番,以慰亡父在天之靈 。「還有,將書影軒整理整理,以後我還是住在那裡。」
「呃……這……」何總管面有難色。
紀翔飛見狀,劍眉深鎖,厲色斥喝道:「怎麼了?何總管,難道你沒聽清楚?要不 要我再說一遍?」
「不用了,大少爺,小的聽清楚了,只是……」何總管囁嚅地說,望了眼臉色難看 的杜青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