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不是嗎?你們是一對啊。你呀,從小就嚷著要當亮廷的妻子,媽媽可是認定了你這媳婦兒。詠詠啊,本該是我的親孫子……」
「媽,別說了!求求您……」季柔掩面哭泣。
可惜呵!汪寒止不住顫抖,恍然明白了。季柔曾說她們有雙相似的眸子!
季柔怕她誤會什麼?
是誤會嗎?!
程亮廷要的不是她,而是她這雙長得像季柔的眼睛!背靠著冰冷的牆,她的身子無力的往下滑……程母轉身找面紙,驚訝的發現:「小寒!」
***
季柔,是孤兒院院長取的名。因為她長得柔弱如水。
十歲,她一眼喜歡上了收養她的父母。他們視她如己出,甜蜜的家庭來得遲,但她感激啊。小小年紀便戀上了大她兩歲的程家二哥,儘管他只當她是妹妹寵著,亦不在乎;十五歲,鼓起勇氣跟他表白,他不驚,而說她太小了,該用心唸書;十八歲,考上了大學,她告訴他,她長大啦。可以愛了嗎?他輕歎……就此底定了?
他吻了她呀!喜歡她的人何其多,但她只要他啊。
可以嗎?無庸置疑的。他當她是妹妹,疼她、寵她是天經地義的。但。愛她……若不是她的癡心令他不忍拒絕,他會永遠像個哥哥愛護她。
問題無從擴增,他依計劃出國,每天給他寫一封信,兩年的隔海戀情總是她的相思多過他的情話。
或說,不曾。他不曾說過甜言蜜語,頂多如往昔,要她好好照顧自己。
他想些什麼?不重要。她癡心等待將來,家人亦認定了他們。若不是那一夜……秦治崗酒醉玷污了她,如今她該是他的妻了吧?這問題她只敢偷偷想,沒想到程母也想著同樣的問題!他呢?他也想過嗎?
當初,她信任秦治崗因為他是程亮廷的朋友,怎料這般信任會毀滅她期待的幸福。自認配不上喜歡的人。也因為秦治崗再再懺悔,是愛她太深不能自抑啊……被愛比愛人幸福,懷孕了,就嫁了吧……她只能認了。
又怎料婚前的謙謙男子,竟潛藏暴力傾向!
到如今,能怎麼辦?
她沒想過破壞啊。女兒是她的一切。如果可以……她只奢求靠近他、靜靜地看著他。儘管他有了別人,她還是抑不住癡癡的愛慕啊。
守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
汪寒不想聽季柔的驚惶抱歉,也不想面對婆婆的為難眼神,她逃難般,以上課當借口奪門而出。
不過是昨天,她才和程亮廷在奧萬大看日出的,今天……她卻獨自看日落了。
自從夏天天退出她的生活,阿裴去旅行,她的生活重心就只剩下上課和回家了;上課想著程亮廷,回到家也總有程亮廷陪她,就連到了夢裡也都有他的影子。唉……想將他驅逐出腦海,難嗎?
「汪、汪寒!你怎麼在這裡啊?」
她轉頭看見管家伯。真巧,這傢伙總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出現。
管家伯退去臉上的驚喜。因為她的冷淡而黯然了,接著識相地說:「你、你不希望我吵你,那……我先走好了。」
「唉。」她喊住他。
管家伯憨直、誠懇、凡事認真,多個好人當朋友,生活會充實點吧?多個有交集的人佔據腦容量,對那人的在意就能少一點了吧?
***
他們買了啤酒,坐在河畔吹冷風,從黃昏到黑夜「你的手機又響了耶。」管家伯看汪寒的包包。響了整晚的鈴聲,可想見找她的人多麼急,怎麼不理呢?
汪寒搖搖鋁罐,鼻音濃重:「別理他。」
管家伯迷醉的眼神望著她紅通通的臉。暗暗歎口氣;就讓那個打電話的人去急吧。烙印在他心版上的人好不容易離他這麼近啊,陪她吹冷風自虐他也開心。
「喂,我頭暈暈的。」汪寒將空罐子丟進塑膠袋裡,揉揉眼睛。有了些醉意。真想倒頭就睡。
「你……要回家嗎?」管家伯掩不住悵然,唉!捨不得讓她走啊。
「可不可以去你家?」她扭頭問他。
「去我家?!為、為什麼?!」他忙掏耳朵。聽錯了吧?
他怕她吃了他啊?汪寒搖搖晃晃站起來。皺皺鼻頭:「算了,我要去找間旅館睡覺。」她不想面對程亮廷和季柔的過去,不想讓程亮廷看見她的狼狽,反正先找個地方睡覺再說吧。
「去我家、去我家好了。我不問原因就是了。」管家伯急急忙忙跳起來,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邊。像公主光臨貧民窟,他擔心自己的狗窩會嚇跑她啊。
***
在溫暖的胸膛上驚醒,汪寒反射的彈坐起來。黑夜中,那雙熟悉的亮眼教她鬆了口氣。
但,她明明跟管家伯在一起的,怎麼會……程亮廷一手枕在腦後,仰躺著看她。難得發出了冷颼颼的聲音:「我帶你回來的。」
那麼他見過管家伯了?除了困惑,她無法思考。直覺的想逃開……他坐起,一手環扣她的腰,命令:「說清楚。」
沒人告訴他怎麼回事。傍晚,當他從研究室出來時,秘書告訴他母親來了幾通電話找他,他打電話回父母家,傭人卻告訴他母親跟父親臨時到香港去了,可能正在飛機上無法取得聯絡。回到家,季柔關在房間裡不肯出來,而詠詠告訴他外婆給她帶了新玩具來呢,他因而知道母親來過家裡了。
母親和季柔的感情向來好,他想不出兩人會有什麼不愉快,但家裡的氣氛隱約教他覺得不對勁。直到了晚餐時間。他才想到汪寒下午沒課早該回家了……不,他今天根本不打算讓她出門的,他急著想知道母親和季柔的問題,卻忘了汪寒。
焦急地打了一整晚的手機,卻到晚上十一點才接通,是個男生接的,就這樣,他在別人的床上找到了略帶酒氣而沉睡的妻子。
「為何不回家?」他隱忍著不滿。逼迫她正視問題。
她懶得想也懶得說。但……瞭解他的溫柔細膩底下隱藏的強勢力量。真想要一樣東西、想知道她的心思,他是勢在必得的。
唉……既然掙脫不了他,她索性屈膝抱腿,將臉埋在膝上。以沉默對抗。耗著吧。
她的反應觸怒了他——即使在他身邊,她還是有辦法逃避他。是嗎?不看他、不理他,被她阻絕在她的世界外,他能奈何?
「請你謹記自己的身份,這個家不是旅館,讓你說走就走的。」不再溫柔,他沉怒道。
汪寒倏地扭頭,瞪他。他怎能用這種口氣警告她?
他順勢捏住她的下巴,手臂縮緊將她扣在身前,凝肅的眼透著煩惱——擒服她的心,是他有生以來惟一沒把握的事啊。
如若他給她的縱容會讓她脫逃成性,他是否該以另一種方式對待她?他不乏蠻力優勢,但,她要嗎?不願嚇了她,以綿密柔情裹上她冰涼的心,不成嗎?
他緊鎖的眉峰,令她想起了夢裡的「他」,不禁湧上了心疼,問道:「你為什麼要我?」他愛季柔,又何必招惹她?
她肯開口便教他鬆了口氣,知道她在意他,緊蹙的眉頭也得以鬆解了,但她的問題教他無奈。她不懂,他也不懂。一心希望她歡喜究竟是為何?
「你愛我嗎?」她茫然的眼在他臉上找不到焦點。
他定定的望著她,隱約獲到了問題所在——母親至今仍為季柔的歸宿憂心,今天來家裡說了什麼令汪寒誤解的話了?
「你呢?」他歎息,她終究是不瞭解他的心啊。如果他不愛她,何須煩惱她不開心就會轉身離開!
愛他嗎?如果沒有季柔,她只會被動的接受他的呵護;而如今,她驀地驚覺,被他安上一顆心後。心裡滿滿的烙印都是他呀,這不是愛嗎?
她偎進他的懷裡,無力地問:「季柔……是你的過去嗎?」
「你是我的現在和將來。」他穩穩地道。愛情。無須用言語解釋;不管是他和季柔的曾經、還是與汪寒的現下,他始終坦然。
她是他的妻子,只稍用心就該明白他是如何將她視為惟一。
輕輕接著她,大掌貼上她微燙的額頭。他歎道:「生病了都不知道,以為我沒叫醒你是為了什麼?」
他的關心、她的眷戀呀……她漾出微笑,雙手擱在他的心跳上。錯在她太晚參與他的生活嗎?
如果他戀著季柔,怎能夠如此心繫著她!如果他愛上的是她像季柔的某部份,這時候他大可在季柔身邊望著季柔的眼睛啊!
她向來懶得計較的。過去的……或許……就真的過去了吧?大家都這麼說的,過去就算了。而她。是他的現在進行式呀!
她輕喚:「亮。」
「嗯?」彷彿依稀,他找尋的只是這聲溫柔……一直以來。
「你相信前世今生嗚?」是不是從某個前世開始。她的心便給了他?那麼現下列將來,她的心還是繫在他身上啊。
「我相信現世來生。」他輕笑。出於一種莫名的感應,知道她認定他們的緣份是前世就注定了,但他更喜歡這說法——現世來生。如若有來生,才能再次擁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