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呀!何時能了,她怎能親手埋葬自己的一生?
「展青梅,你皮在癢了是不是,什麼叫我很閒,我預備逛一天的百貨公司幫助經濟成長。」又不是應召女還隨傳隨到。
展青梅的兩眼亮了一下,羨慕她的米蟲生活,「如果我是你就好了,不用面對兩家人的逼迫。」
「我還推入火坑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別看我外表風光得很,其實天下的父母都差不多,晚上的宴會不去都不成。」自己才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她眼露憐憫地給予同情。「『又』要相親了?」
「今年第九十七場相親宴。」殷玫瑰說得很無力,完全任人宰割。
打從一入大學開始,類似的相親場面不下百來次,當時她還能用學業尚未完成來搪塞,打發一場是一場。
以她的姿色不怕嫁不出去,可是以利益為先的父親所考量的不是她的幸福,而是她的婚姻能帶來多少利潤。
所以別說是青年才俊了,上了年紀的老頭、帶著一堆拖油瓶的離婚男人,甚至是油頭粉面的紈?子弟、愛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他一律來者不拒。
只要有利可圖她都得出席,今天張三,明天李四,後天王五,她永遠有吃不完的相親宴,直到她將自己高價賣出為止。
「呃!辛苦。」展青梅忍笑的不敢說出心底話,怕少了個訴苦的朋友。
大而有神的眼一轉,殷玫瑰笑得很虛假,「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命比你好,不必應付一個青梅竹馬的宿敵。」
一提到這,展青梅的牙磨得嘎嘎作響。
「不要提醒我他的存在。」不然她真會衝到便利商店買把刀子,然後一刀了結他。
「怎麼,他又搶了你的工作,害你被上司刮了一頓?」她真的不是普通的倒楣。殷玫瑰在心裡為好友的遭遇哀悼。
從小一起長大也就算了,起碼出了社會各分東西,誰也踩不到誰的頭上,大家樂得輕鬆。
可是兩人好死不死的同時進了同一間公司,分屬工作性質相似的兩個部門,有些Case又必須合作完成,一天八小時有六個小時得看見對方那張臉。
而因扁平足不必當兵的段竹馬又比她的職等高一級,每天做同樣的工作卻可以遲到早退,薪水還比她多三千。
光是公報私仇的戲碼就不知上演幾回,她只能忍氣吞聲地接受他使陰的賤招,以及暗自想辦法脫離他的魔掌外調。
不過大概又搞砸了,看她一臉殺氣騰騰的模樣,肯定是落了下風。
「更慘。」
「更慘?」不會吧!她不是已經慘到谷底了。
欲哭無淚的展青梅喪氣的踢了踢一隻瓶蓋。「我被開除了。」
「開……開除?!」怎麼會,她做了快三年,表現一向不錯。
「呃!等等,又是你那位竹馬兄搞的鬼?」
「不用那麼客氣的稱呼他,直接叫他賤人比較適當,除了他還有誰?」卑鄙下流得令人唾棄。
她沒見過那麼沒度量的男人,凡事愛斤斤計較,什麼都愛比個高下,好像沒戴上優勝的桂冠是人生一大恥辱,非要爭出個勝負不可。
小時候她的鉛筆比他多一根,他居然陰險的向老師報告說她偷了他的鉛筆,讓所有人都當她是小偷地防著她。
還有她的體操成績也比他優秀,怕她搶走他的鋒頭,他的手段是教唆同班女生割破她的運動服,讓她無法上場而扣分。
諸如此類的行為不勝枚舉,沒什麼野心的她向來不在意他的惡作劇,他愛鬧、愛使壞是他家的事,她一律相應不理。
沒想到他出了社會還是這德行,死性不改地專找她麻煩,好像她天生欠了他似的不肯罷手,幼稚又沒長進。
「為什麼,他不是一向愛和你在同一件事上鬥來鬥去。」沒道理在工作兩年多後才逼她離職。
展青梅表情很累的歎了一口氣。「誰曉得他在發什麼神經,突然學廣告上的對白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要我在年底嫁給他。」
「嫁給他?!」張大的嘴足以吞下鴕鳥蛋,殷玫瑰嚇得呆滯了三秒鐘。
「很諷刺的笑話對不對,叫我拿刀砍他十來下還差不多,我又不是瘋子,自投羅網。」
什麼我們這樣下去實在不行,找個日子和兩家父母說一說,該辦的事趕緊辦一辦,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他老媽等著抱孫子。
他當她是母豬呀!想要老婆到外頭找去,恕她不奉陪,這個遊戲她沒興趣摻一腳,別想扯她下水。
被玩弄了二十四年還不知省悟那她還算是人嗎?和敵人握手言和是最愚蠢的舉動,沒事她還得隨時提防他暗箭傷人,搞得自己神經緊繃。
是很諷刺。殷玫瑰不自覺的點點頭。「不過他有那麼大的權限開除你嗎?」
雖然她不曾參與兩人一起長大的過程,但由這些年的相處看來,她很難想像竹馬兄的情感歸向落在好友身上,他們根本是水火難相容的世仇嘛!
有點像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味,她實在看不出兩人之間曾激出什麼愛的火花,除了短兵相接,他們是世界上最不適合的一對。
套句老人家的說法是犯沖,八字不合,世世代代難成雙。
「還不簡單,他和人事處的老巫婆有一腿。」她語氣中沒有一絲酸意,只有陰不過人的不甘。
「不會吧!你沒搞錯,那位人事經理不是快四十了?」足足大他十來歲耶!
「是四十二,未婚。」而且非常飢渴。
聞言咋舌的殷玫瑰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他的胃口真好。「你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太離奇、太不可思議了,為了達到目的他真不擇手段呀!連年紀大得足以當他媽的母鯊也吞得下肚,叫人好生佩服。
「捉賊在贓……」她才起個頭,馬上有人接下文。
「捉姦在床。」
要不是革職令下得太古怪引起她的疑心,她也不會一肚子疑問地跑去人事處尋問,然後瞧見兩人在辦公桌上翻雲覆雨,幹盡難以入目的下流事。
本來她可以當沒看見這回事任由他們大搞不倫,可是兩人邊做還邊取笑她的不自量力,毫無顧忌地說出兩人以性為交易讓她走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們既然不仁不義在先,就別怪她後小人的招來辦公室的同事,趁兩人在興頭之際拉開門提供免費活春宮秀供人欣賞。
她沒留下來看結局,只聽見一陣兵荒馬亂的桌椅碰撞聲,以及不難分辨的怒罵男音高喊她的名字。
一口怨氣實難平復,展青梅看準了地上一顆巴掌大的石頭用力一踢,把它當成仇人的腦袋毫不留情,一腳踢向藍藍的天空。
她沒注意到拋物線的落點在何方,大約五秒鐘後傳來窗戶破裂的清脆碎聲。
「喔,是蓮花跑車,你完了。」她要工作一年才賠得起一扇窗的損失。
「天呀!我的霉運還沒走完嗎?」為什麼她今天做的事沒一件順心?
展青梅和殷玫瑰相望了一眼,不曉得誰先不負責任的喊了聲跑,兩人默契不足分往路的兩端開溜,沒人願意留下來當炮灰。
平時一百公尺跑十八秒的人瞬間變成飛毛腿,爆發力十足地逃避事實,一個此一個還烏龜的縮著脖子怕見人。
只顧著逃命的她們沒發現車內有兩雙凌厲、有趣的眼正注視著自己,一個看著腳踩三吋高跟鞋還能健步如飛的艷麗美女,一個望著那頭黑亮的髮絲消失在轉角,若有所思。
一隻全身漆黑的大貓緩緩走過停靠路邊的蓮花跑車,前足一躍追上展青梅,一口叼走她僅剩一千五百六十七元的老舊錢包。
第二章
「婚姻自主權和繼承家業,你自個挑一個吧!別說我不通人情。」
相信有野心的男人會選擇後者,再不濟的腦袋也該明白金錢的重要性,面對年淨利近百億的家業,很少有人不心動。
就算不在繼承人名單上也會想辦法分一杯羹,從中獲利將自己推向高位。
誰會拒絕送到眼前的龐大財富,尤其是不費吹灰之力平空落下的實權,要名要利全在掌握中,任憑其呼風喚雨。
可是霍斯頓家族卻出了一位怪胎,他放棄婚姻自主權不是基於利益考量,而是他不相信人間有愛,否則他不會再以此為籌碼換取十年的自由,不當商業奇才要為自己而活,甘於捨棄一生的幸福和不愛的女人訂下婚約。
藍凱斯.霍斯頓是中英混血兒,今年二十八歲,在台灣出生,美國成長,接著到英國受教育,外表酷似他嚴峻的英國父親,十分西化,完全看不到一絲東方的輪廓。
沒人知道他擁有東方血統,因為他父母的婚姻並未受家族同意,在他甫出生不到三個月,講究血統純正的祖父母逼迫他父母離異,使得他剛烈的母親不甘受辱地由高樓躍下,結束短暫的一生。
經過三年,父親再娶一名英國貴族之後,他母親的名字隨死亡而淡忘在人們的記億中,人人都以為他是繼母所出,無人懷疑他的血統純不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