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那隻虎妖!
他隨即運勁雙掌,先護住自身要害,身子俯低避開虎妖飛撲而來的攻擊,緊接著趁虎妖收不住勁由頭上躍過時,雙掌使出九成力往上擊出。
「嗚!」只聽得被擊中的虎妖發出一聲低悶的吼聲後滾落在旁,掙扎了幾下想站起來,最後卻是吐出一大口血,側身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好畜生!竟敢偷襲,剛剛差點就讓你得逞了。」
慧彥看著虎妖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身影,心裡暗自想著剛剛手下那一成留情到底該還是不該?按理說為民除害應該一勞永逸,看這虎妖既兇猛又狡猾,留下來也是後患一個,只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他終究是狠不下心趕盡殺絕。
這時虎妖又掙扎著想要站起身,又吐出一大口血。
「死禿驢……」
慧彥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剛剛他是不是聽到有人在說話?
「有本事就殺了我啊……」又是同樣的聲音說著。
慧彥眼光落在虎妖身上——不會吧?這傢伙已經修煉成精了?不但像人一樣會用兩足行走,連人話都學會了?!
虎妖又是一口血吐出,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咳著咳著,虎妖居然還像人一樣舉起前爪搗住自己的嘴,像是想要止住咳嗽一樣。
「你這畜生會說人話?」
「畜生畜生叫不停……我、我倒覺得你比較像畜生……死禿驢……咳咳……」虎妖說話用上了元氣,說完後劇烈咳個不停,一隻虎爪在地上扒著。
慧彥有些於心不忍,踏向前想檢視對方傷勢,卻聽得虎妖一陣怒罵——
「死和尚,你要是敢再靠近一步,看我不當場殺了你!」
「你這畜生真是頑冥不靈,都已死到臨頭還在嘴硬,本念在你修行甚久,有意放你一條生路,但見你氣焰囂張不知悔改,小僧今天——」
「臭禿驢!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少囉嗦!」
話語未落,一道劍光由虎皮下翻起,一道人形竟從斑斕的虎皮下破空而出,寒冽的劍光直逼封喉!
「竟然已經修煉成人形!看來今天非得替天除道不——」
「死和尚死到臨頭還在嘴硬!」劍尖一抖,毫不遲疑。
然而虎妖畢竟受傷過重,出手再凌厲也失了該有的力道,只見慧彥雙眼微瞇,看準了劍勢後身形一閃,左手食指與中指夾上劍身,借力使力,手腕一翻,那劍便啪地一聲斷成三截。
「少林金剛指?」那虎妖驚訝地看著手上空蕩蕩的劍柄。
慧彥一定神,這才發現眼前手搗胸口、嘴角帶血的虎妖竟是個女子!
「你是女子之身?」
「你沒有眼睛嗎?」即使受了傷,虎妖的口氣依舊不饒人。
「妖孽之徒怎可如此放肆!」慧彥手掌舉起,作勢運勁準備發掌。
「哼!不過是個臭和尚,也假清高說教起來?我早說過,要殺要剮隨你!今天死在你手裡也是天意。」
「天道不可違,沒想到你這妖孽也懂得這道理。」
「天道?哼!」虎妖冷笑。「所謂天道就是讓殘暴無道的皇帝來統治江山,讓百姓流離失所,不得安寧嗎?」
慧彥楞了楞,沒料到對方會突然說出這種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妖孽垂死之言。看來這虎妖的確不是簡單人物,道行頗高,只可惜傷人作惡,不除不可。
但他左思右想,遲疑了一會兒,高舉的手終於還是放下。
既有靈性,應還有機會教化悔過吧?
「沒想到你這妖怪居然還會關心世事?」他打量著眼前的虎妖。
「哼!」虎妖只是冷哼一聲。
「但是傷人害命就是不該,你可知錯?」
「傷人害命?不錯,我是殺過人,殺過幾個路過此山的狗官。至於那些愚昧的鄉民我可沒閒工夫料理,他們愛怎麼說是他們的事。」
「妖孽為何依舊執迷不悟?」慧彥的口氣轉為嚴峻。
「你這禿驢怎麼如此多話?你到底是殺不殺我?」虎妖用力將斷劍往地上一擲。
「我——」慧彥畢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從出家到現在他從未殺過任何一個人,儘管他也知道妖孽不除必留後患,但面對眼前這桀傲的虎妖,卻怎麼樣都下不了手。
「怎麼?心軟?之前不是講得頭頭是道嗎?現在卻下不了手?是不是頭上沒毛的和尚都像你這樣窩囊?」虎妖冷笑。
殺?不殺?兩個念頭在他腦袋裡飛轉。
可先別說他從沒殺過人,慧彥自小出家,連只小蟲子都沒殺過,一下子要他殺掉這麼大只的老虎,而且還是只修煉成精的虎妖,又是個女子,他實在下不了手啊!
「怎麼,不敢殺了?」虎妖晶亮的眼裡一抹疑惑閃過。
「不殺。」慧彥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
「不殺?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妖物,你不怕我繼續為非作歹?」
「自古降魔伏妖後,將魔物收納在自己身邊的例子不計其數——」
虎妖的眼睛猛地睜大。
「臭和尚你敢?!」
「既然你一直執迷不悟,我也只有犧牲自己,將你帶在身邊,期待有天能將你感化,導入正途。」
說完也不管那虎妖死禿驢臭禿驢地罵個不停,慧彥大掌一伸便將她拎了起來,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既然不忍心殺了這隻虎妖,又不能放她繼續在深山裡危害百姓,那麼只有把她帶在身邊,一起帶去洛陽,路上既可試著感化虎妖,也不致耽誤了師父交代的差事。
「死、死和尚!快放我下……咳咳……」虎妖當然不服氣,兀自掙扎個不停,無奈衣領被慧彥揪得死緊,怎麼掙就是掙不開。「放、放我下來!死和尚!咳咳……你、你把我打成這樣又不給我治,遲早我會死在你手裡!那還不等於是你親手殺了我一樣!」
「說得也是。」慧彥猛地停住腳步,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那就來治傷吧!」他把虎妖放下地。「你傷要怎麼治?」
她滿臉狐疑地看著慧彥,心想這和尚不是太天真就是白癡一個。
「我不知道妖怪受傷要怎麼醫治。先說好,如果是懾人精魂那種傷天害理之事我是不會幫你的。」
「被內勁所傷自然需要真氣調理臟腑,我剛被你一掌擊中腹部,真氣已經紊亂,自然需要以內力調養內傷。」
「怎麼聽起來和人完全一樣?」
她張嘴像是想要辯解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住,只是又瞪了一眼慧彥,不冷不熱地說:
「想要混跡人群,自然得像個人,你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救好了你,豈不是讓你有機會逃脫?」慧彥想了想。「不救。」
「你——」她一時激動,忘了自己身有內傷,一運勁想揮掌打出,卻覺一股腥甜湧上喉際,眼前一暗,整個人竟昏了過去!
慧彥趕緊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她,在露出雲端的月光下,看見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窩開始泛黑,體溫不斷下降。
「糟了,真氣開始四處散去,牽動受傷的臟腑了!」慧彥把完脈後驚呼一聲,顧不得男女之別,一把將女子抱在懷中,一隻手掌的掌心抵住女子腹部,催動真氣緩緩灌入。
沒過多久,女子大喘一口氣,睜開眼來,朦朧的視線裡只見到黑夜裡的明月,還有那可以和明月媲美的光頭。
「死禿驢,誰要你碰我的!」她猛地一用勁推開慧彥。
「別再衝動,我剛剛好不容易才助你穩住真氣,現在應該先好好休息,控制心緒,以免到時真氣大亂。」
「哼!要救為什麼不救徹底一點?只輸那點真氣,也不過是救急不救緩罷了。」想是慧彥的真氣讓她舒坦不少,這會兒她說起話來雖然還有些中氣不足,但至少已經不會咳嗽吐血了。
「那可不行,我怕你身子完全好了之後就四處作亂。」
「那我現在不是和個廢人一樣,完全不能使武功了?!」她激動地說。
「正合我意。」慧彥笑了笑。
「死和尚!」
「看你罵得這麼有精神,應該是沒事了。我們走吧!」
「走去哪?」
「去洛陽慈雲寺。師父要我傳口信給虛遠方丈。」
「你要去洛陽?」
「沒錯。」
只見女子咬了咬牙,像在思考著什麼。
她再怎麼躲也躲不掉的,那幾個被她殺掉的狗官就是朝廷派出來尋找她的走狗。殺了人就會留下形跡,儘管獨孤後早已去世,但這些狗官還是不斷在尋找她的下落,朝廷裡一定還有人在暗中對她虎視眈眈。與其躲在山上坐以待斃,還不如先跟著這個和尚下山到洛陽。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朝廷狗官怎麼想也想不到她居然會有這個膽子跑到洛陽吧?
「好,我跟你去。」
慧彥一笑,一把拉起她往身上背去。
「臭和尚!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她大驚失色。
「你這副模樣別說走遠路,我看半個時辰都走不了,山路比較顛簸,就讓我先背你吧!你也可以順勢休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