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的聲音便艱澀嘎啞,幾乎梗住了話題,「高逸喬不會來的,他已決定找別的女人當他的酋長夫人,我在他心裡已沒有份量了。」
白狼冷笑一聲,扛著她飛身躍上了馬背,冷冷的道:「那你最好祈禱,他還會為你到可羅族村來,不然——」
「不然?」
「那我只好將你賞給巫師,活人祭祖,當老虎的餐點,而這兒就將是你人生的終點站了。」
方毓月色如土灰,聲帶也癱瘓了,她不要死,她還想見高逸喬一面,她還想——淚水快速的盈聚在她的眼眶,她早知道的,不是嗎?她愛上他了,只是她一直抗拒,一直否認,一直想逃……而她逃避真愛的代價竟來得如此迅速?
是啊!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拒絕了他,而他也已放開她了,他不會來救她的……***
在阿納克族村落,高逸喬在聽到黑鷹那不同於平常的嘶嗚叫聲時,臉色忽地一變,他快步的奔出帳篷,而在看到自己的愛馬身上不僅有刀傷還有鞭打的傷痕後,他知道出事了,而且他也心知肚明能在這個保護區內擄走方毓月的人是誰!
在交代族人照料黑鷹的傷勢後,他便躍上另一匹快馬背上。
黑豹注視著他,憂心忡忡地道:「你一定得去嗎?」
「我不去,白狼不會讓毓月離開的。」
「可是我們不知道他們要什麼?你也有可能跟你父母一樣被他們殺死。」
他歎口氣,「是我太大意了,我沒想到可羅族人居然會暗中埋伏——」
「不,不是你的錯,這大半年來,可羅族再也沒有侵犯過我們族人,甚至也不曾越過界線,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打破這樣的和平生活?」
「我會知道答案的。」語畢,高逸喬朝爺爺及眾族人點點頭後,在天泛魚肚白的晨曦下策馬疾奔。
白狼如果敢傷方毓月一根寒毛,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
「歡迎鷹眼大駕光臨!」白狼高坐在祭壇的高階座位上,挑釁的目光直視著臉上毫無懼意的高逸喬。
高逸喬飛身下馬,冷峻的直視著這個他並不陌生的醫界名人,兩人在文明世界也曾有過交集,但或許是兩人在這兒的酋長身份,還有那被迫不得再追究的喪親之仇,所以兩人始終無法成為摯友,再者,當年的埋伏者與被埋伏者全死了,而他的父母在臨終前更要他起誓不再追究這場恩怨,宣言冤冤相報何時了……思緒間,高逸喬的目光亦離開白狼身上,瞟向他剛剛一越過交界,便一路引領他前來這兒的可羅族人希林,他正將他的馬牽到一旁的大樹下……他收回了目光,繼而一一巡視眼前這個大祭祀神壇及坐滿了約有上百名可羅族民眾的競技場,而可羅族敬仰的可羅神像就佇立在神壇中央,神壇上則放著三隻開膛剖肚的山豬,拾階而下,便是一個古老的圓形競技場,而連接競技場內的一個小山洞裡則不時的傳來老虎的嘶吼聲。
看來有人打算祭神,而且祭品還尚未準備妥當!高逸喬冷笑一聲,目光回到白狼身上,「我的女人呢?」
白狼從座位上起身,一步步的走近他,指指身上五彩鮮明的傳統印第安羽毛服飾,再臉視著眼前這一身白色襯衫、黑色長褲的高逸喬,「今晚是我們的祭祖之日,你的服裝不夠慎重。」
「你很清楚我來這裡的目的為何。」
「是,為了你的女人,」他抿嘴而笑,「這也是身為心理醫生的我最忌諱的事,愛情一向是所有情感中最牽繫人心的,再狂妄、再強勢的人也會因愛情而變得脆弱不堪,你說是不?鷹眼。」
「白狼,我以為你在接受過教育,在爾虞我詐的文明世界生活過後,會格外珍惜此地兩族和平共處的日子,看來,事實並非如此。」相對於他的拐彎抹角,他直言自己的不悅。
「不錯,事實並非如此,因為連生存都談不上了,再談和平有什麼用?」
他濃眉一皺,「什麼意思?」
「十七世紀時,咱們的老祖先在克斯喀山劃分南北界線,分地而處,但我們北方盡多巖壁峽谷,生態資源沒有你們那方來得豐富,尤其近幾年來,族裡已獵食不易,生活困難。」
「言下之意,是你們要到南方獵食?」
「不,言下之意是你要簽署同意書,讓出南方的土地,讓阿納克族成為我們的附庸。」
「你在做夢!」他的神情大顯陰霾,黑眸射出銳利的寒光。
「等看了一場活人祭祀的秀後,我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做夢了!」白狼笑笑的回身走到座位坐下,高舉雙手!示意祭祀開始,於是山洞的老虎立即被放了出來,而令高逸喬憂心忡忡的方毓月也在同時由另一邊的入口出現。
她的雙手雙腳均被捆綁,由兩名印第安人拖拉著帶到競技場的柵欄門前,而一見那只兇猛的條紋老虎朝她發出嘶吼時,一種實身冰窖的寒冰立即在她全身上下的血液蔓延,她像個木頭人似的,全身僵硬。
「毓月!」高逸喬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愣了一下,呆呆的轉過頭,而在看到自己摯愛的容顏時,她再也忍不住那盈眶的恐懼淚水,一時之間淚如雨下。
高逸喬想走近她,但立即被三名剽悍的可羅族人給阻擾,他咬咬牙,陰銳的目光冷冷的掃向高高在上的白狼,「你想怎麼樣?」
白狼勾起嘴角,深邃的黑眸閃爍著一道嗜血的光芒,「老虎餓了。」
意思很清楚了,方毓月就是老虎的早餐!
方毓月並不愚昧,但此刻面如灰色的她倒希望自己愚笨不堪,聽不懂白狼的意思。
而高逸喬縱然心跳如擂鼓,但他仍保持著冷峭的神情,「我不會讓她當老虎的早餐。」
白狼贊同的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你可以代替她。」
方毓月錯愕的倒抽了口涼氣,震驚的看著他,「不,不可以……」
高逸喬直視著白狼,看來他並不打算讓他活著離開,「我想簽署什麼鬼約定是假的,你要我死,讓阿納克族在頓失酋長的情形下,不得不對你俯首稱臣。」
「你一向不笨,鷹眼。」他坦承不諱。
高逸喬冷笑一聲,「就因為我不笨,所以我也懂得提醒你,你要我死,但也該給我一個求生的機會,這一向是印第安人在競技場上有生有死的競技傳統,不是嗎?」
白狼露齒一笑,「好,可羅族裡一向敬仰的就是無懼的勇士,如果你能徒手鬥贏這頭老虎,我可以讓你離開。」
「還有方毓月。」
白狼的目光直勾勾的定視了他一會兒後,才點頭,「好。」
那只在場內不停踱起圈圈的猛虎已三天三夜沒有吃東西了,鷹眼要徒手勝過它可不是件易事!
方毓月那雙淚汪汪的一翳水秋瞳則鎖在高逸喬無畏的俊顏上,她知道他並沒有放棄她,所以他不顧己身的安危還是來救她了……只是在見到他挺身往競技場上走去時,她喉嚨梗塞,幾乎說不出話來,「別……別去,別去!」
高逸喬瞥她一眼,冷峻的黑眸一閃而過一道深情之光,接著,他進入競技場,冷冷的定視著那頭兇猛的老虎。
這頭老虎很清楚高逸喬就是它餓了三天的食物,它銳利的眼睛直視著他,口中吞嚥起口水,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高逸喬雙手握拳,在老虎突地縱身撲向自己時,身形一側,狠狠的朝它的下顎擊了一記右勾拳,老虎被擊退了兩步,但一回身,便再次攻向高逸喬,高逸喬屏氣凝神,在它靠近自己只剩一寸距離時,以拳頭再次攻向老虎,但老虎早有防備,突地掉轉方向,反身咬住他的左手肘。
高逸喬倒抽了口涼氣,忍住被撕裂的痛楚,右手猛擊它的右眼,老虎痛得張開嘴,放開了高逸喬的左手肘,但那裡已被硬生生的咬掉了一塊肉,鮮血直流……「哼,老虎嘗到獵物的鮮美,是更捨不得罷手了。」白狼冷笑一聲,看著震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的方毓月。
她的聲帶癱瘓了,看著高逸喬跟著那匹兇猛的老虎撕殺拚鬥,身上的白襯衫一處又一處被刺眼的鮮血染紅,她的心直泛涼,老天,高逸喬會被老虎生吞活剝的吃下肚的!
不忍再看競技場的人虎相鬥,她闔上滿是淚水的眼眸,惶恐的祈求上蒼,保佑高逸喬,她不要他死,她要他活著,她要他活著……而此時競技場的情形是慘不忍睹的,高逸喬雖然奮力跟老虎對戰,但已體無完膚,他幾乎成了一個血人,不過,老虎身上的傷勢也不少,而一人一虎的拚鬥也帶動了全場的沸騰情緒。
渾身是血的高逸喬很清楚他必須速戰速決,他流血過多,體力也逐漸變弱,他再沒有解決這只頑劣的老虎,他肯定成了它的腹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