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一臉懊惱的可愛模樣,薛鈴香忍不住笑了出來,在他額上帕了好響的一聲。「奕兒真可愛,娘好愛你哦!」
「奕兒也好愛娘喲!」反手抱住薛鈴香,奕兒撒嬌地把臉埋在她胸前,不甘示弱地大聲嚷著:「我最、最、最、愛娘了!」
躲在暗處看著大小兩個人兒抱在一塊相親相愛的模樣,騰格爾心裡五味雜陳,甚至有些妒忌伏在薛鈴香胸口上的兒子。
他實在想不通她究竟在彆扭些什麼?他們連兒子都有了,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接受他?難道,她一點都感受不到他對她的愛?
思及她執意拒絕自己的樣子,騰格爾挫敗地握緊拳頭。
是老天在懲罰他以前對女人的輕忽吧,才會讓他們倆的情路走得如此坎坷。三年過去了,她還是不肯相信他。
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天倫同樂圖,騰格爾真是鬱悶極了,連安達急促的跑步聲都沒注意到。
「老大,不好了、不好了!」遠遠看見騰格爾,性子堪稱沉穩的安達忙不迭的一吼著,斯文的臉上滿是汗水。
「小聲點。」生怕驚擾到甲板上的人兒,騰格爾凶狠的瞪著安達,壓低聲音道:「你怕閻王爺不知道你在這兒,是嗎?」
鈴兒不肯答應和他回西島,其中的原因,不會是害怕這些粗魯的莽夫吧?
「還小聲幹嘛?」疾行至他身邊,安達一反溫吞的模樣,急促地道:「這下子就算我不出聲,閻王爺也會把我捉走了!」
「什麼意思?」騰格爾蹙越濃眉,不解的問道。
遊走在王法邊緣,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也不見他這麼驚慌;而今兒個除了霧大了點外,堪稱風平浪靜,他在急什麼?
「我們被包圍了!」安達口沫齊飛地大吼,「剛剛大牛發現,霧裡有好幾艘點了火的小船,直直地朝我們衝撞過來;可以逃脫的方向全被炮船包圍了,弟兄們都準備決一死戰了!」
該死!
這次出航主要是為了接回鈴兒,不但船上沒有足夠的武器,連可以應戰的人數也不多。看來,對方不是運氣太好,就是他們的內部出了奸細。
「誰幹的?」騰格爾沉聲問道。
「還不清楚,不過,我看那旗子挺像黑虎那幫賊子的船!」
黑虎在海上橫行多年,和西島結下的梁子不淺;這會兒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一場腥風血雨是避不了了。
猛地轉身,騰格爾背後甩開的斗篷迎風飛起,大步朝船首走去。
「保護好他們母子倆,無論如何不准離開一步!』,
* * *
怎麼才一眨眼,天地就變色了?薛鈴香驚恐的摟緊奕兒,蜷縮在船舷邊,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廝殺成一團的人們。
一批又一批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彪形大漢,掄著大刀爭先恐後地登上船來。霎時,哀號聲、吶喊聲、怒吼聲……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交織成恐怖的樂曲;刀起刀落,鮮血像顏料般潑灑在甲板上,幾乎刺傷人的眼睛。
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鈴香邊把自己縮成小球狀,邊慌張地看著四周,騰格爾呢?怎麼不見他來保護他們?
眼前晃動的人影根本無從判斷起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敵人?
好不容易瞧見不遠處堆放了幾個半人高的木箱,薛鈴香當下決定到那兒去避難。
「奕兒,你還好嗎?」
「不好。」奕兒害怕地摟緊她,小小的身子不住的打顫。「娘,我好害怕!」
「別怕、別怕。」第一次這麼接近死亡,儘管她心裡也恐懼不安,她還是強自鎮定下來安撫道:「奕兒乖,娘會保護你的。」
只差兩步了,躲到木箱裡就安全了。
她忍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持著裙角小心地跨過一個橫躺在她面前的大漢;冷不防地,一把大刀劈頭朝她砍下!
薛鈴香全身僵冷的看著滴血的大刀,過度的恐懼鎖住她的喉嚨,連求救聲都發不出來。
「滾開!」
就在她以為死定了時,一隻有力的手臂從後撐起身子發軟的她;同一時間,一把青龍刀插進敵人胸口,速度之快連鮮血都來不及流出。
愕然地看著眼前恐怖的一幕,薛鈴香全身的血液彷彿凍結了一般,連血濺上了她的臉都無知覺。
「爹!」
「你們還好吧?」殺紅眼的騰格爾以高大的身子擋在她面前,一邊打退洶湧上前的海盜,一邊回頭吼道。
喝!又挑開另一把刀,騰格爾單手解下披風,將薛鈴香母子倆擁在胸前。
「鈴兒,振作點!」
適才,看見他們陷入困境,騰格爾的心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生怕自己來不及救他們;幸好有驚無險,他的一顆心才歸位。
他看了一眼被嚇壞的薛鈴香,心疼極了,但情況危急讓他無法分神照料。
奕兒年紀雖小,可看見爹爹奮勇退敵,頓時讓他勇氣倍增。他探出頭,搖著薛鈴香輕喚:「娘、娘!」
騰格爾驚險萬分的又躲過另一波攻擊,抱著兩人後退。「鈴兒,別發呆!」
他的吼聲終於穿過重重迷霧,上達薛鈴香腦子裡。
她回過神,恰巧看見另一人朝騰格爾背後砍來。
「不!」她大叫著張開手臂,用力抱住他,直覺要保護他。
「小心!」被她一把抱住,騰格爾略顯遲緩地轉身抵擋,「鈴兒,你別管我,快和奕兒躲到船艙裡去!」
「不、不要!」她慌亂的搖頭,「我要在這裡。」
她怕、她怕這一躲,就再也見不到他呀!
「鈴兒!」
「奕兒也要和爹爹在一起,對不對?」六神無主的薛鈴香急著尋求同盟。
「你……」騰格爾無奈地看她一眼。
見他不再堅持,仍舊處於危險中的她,莫名的放下心來,抱著奕兒緊靠著騰格爾。無論如何他會保護他們的,不是嗎?
「奕兒,要幫爹保護娘哦。」為了轉移奕兒的注意力,騰格爾特意指派工作。
「沒問題!」果不其然,奕兒一聽馬上精神百倍。
「乖小孩。」
見他倆暫時無慮,騰格爾專心應敵。
該死,這次黑虎真的是有備而來。騰格爾的虎口因為握刀已經隱隱發麻,甲板上的敵人不減反多;為了鈴兒母子倆,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弟兄。
該死,難道逃不過此劫嗎?
他又抽出另一把刀,雙手把刀掄得像風火輪一般。
突然,眼角閃過一道光,他不假思索地運足內力,把刀射向偷襲安達的人,直直地貫穿心背,不過,這一分神,讓在一旁虎視耽耽許久的黑虎有機可乘,手中的雙頭戟猛地朝他們刺來。
「不!」
他直覺地撲上前去,以身子護住薛鈴香;幾乎在同一時間,騰格爾肩上傳來火辣的刺痛感,血一下子噴了出來。
「啊——」薛鈴香尖叫。
刀子落下的那一瞬間,騰格爾幾乎沒了知覺,是薛鈴香的尖叫聲喚醒了他。他忍痛舉手封住了幾個穴位,勉強稍稍止血。
「鈴兒,別叫,我沒事。」他嘶啞地說。
握住大半沒入他身體裡的刀戟,用力一拔,反手擲出,刀鋒恰恰插入黑虎的心口;可憐他策劃許久的血腥行動,還來不及看到結果,就一命嗚呼了。
群龍失首自然大亂,騰格爾把刀抵在地上,撐著失血過多而虛弱的身子,喘息的看著逐漸控制住的場面。
「騰格爾,你怎麼樣?」薛鈴香哭了起來。
「沒事,別哭。」她的眼淚令他心痛,相較之下,身上的傷倒沒那麼重要了。「鈴兒,你帶奕兒進去,別讓他看這麼血腥的畫面。」
「不要,你都受傷了,我怎麼走得開?」串串珠淚狂洩,薛鈴香猛搖頭。
「聽話,我得幫安達把其他人解決掉,你們在這兒,我不放心。」
身上的傷口愈來愈痛了,騰格爾知道自己的極限,看其他弟兄因激戰而漸露疲態,他急著上前解決剩餘的鼠輩。
「別去,我不要你去!」恐懼令薛鈴香任性地拉住他。「你受傷了,得趕緊上藥才行!」
「鈴兒,你……」
看她淚流滿面的模樣,騰格爾知道她嚇壞了。但是,刀劍無情,多待在這兒一刻,危險就增多,他不能冒這個險。
「你跟我進去。」她忘了矜持,哀怯地求道:「求你!」
「我……小心!」
騰格爾反應極快地轉向銀光閃動處,二話不說地揮劍攻擊,一陣刀光劍影之後,他喘得更厲害了。
不行,非得速戰速決不可!
他將鈴兒母子推向木箱後,確定他們暫時安全無虞,大喝一聲,便提力衝進棍戰中。
既然阻止不了他,當下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減輕他的負擔,薛鈴香緊抱著奕兒,向來無神論的她,也忍不住喃喃禱告了。
她提心吊膽地盯著騰格爾略顯遲疑的腳步,生怕一個閃神,就再也看不到他。
「娘,爹爹的傷……」被悶得頭昏眼花的奕兒掙扎地問道。
「沒事、沒事。」彷彿多說幾聲便能化險為夷似的,薛鈴香不停地說著:「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