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個人圍在中心,翟璟斐是怎麼做也不是。原本還對立的兩方忽然間團結了起來,同出一氣的群起圍攻他這個滿臉莫名其妙的大惡人。
先攘外再安內。一致的,大夥兒的攻擊火力全集中到了那個娶了別的女人的壞男人身上,打算先解決外患,再來處理家務事。
只可惜這合作關係沒能維持得了多久。
尹琉星興致勃勃地甩了甩手裡的銀白長軟劍,提議道:「阿娘啊,不要跟他說廢話了,我看還不如這麼著,妹子你上去捉著他,讓帥氣高貴、玉樹臨風的哥哥我用劍捅他幾刀、幾洞,也好教大家消消火--」
尹琉夜倒抽了口氣,霍地轉頭瞪向孿生兄長。
「你敢?!」敢碰她的人,他找死嗎?
「我是在為你出……氣……」讓妹子凌厲的眼光瞪得寒毛直豎,他氣焰頓時消了不少。
「不必!我的家務事用不著你雞婆。」很冷很冷的瞪住那張跟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俊容,尹琉夜很壞心的想著,明天定要幫自己的嫂子引薦那個打宮裡來做客的俊美小爵爺好氣死他。
「款,你們兩個怎麼先鬥起來了呢?我們應該要先處理掉外人!」
凌翠鳳嚷嚷著,三個人又吵成一團。
深陷混亂脫不了身,翟璟斐本能的望向一邊靜坐的尹浩嵐,原本以為他是現場最冷靜,並且鎮得住場面的人。可眼一瞄,才發現這會兒,就連尹浩嵐都跟著沉下了臉色。
他右手威脅性的搭上腰間的軟劍,大有一副他要是回答得不對,就下地獄去的姿態。
誰管他家裡有沒有女人?既然女兒想要他,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個不字;要是有妻,離了就是。在尹浩嵐的心裡,自己女兒的幸福絕對優於其它不知名的女子。
袖子突然被輕輕扯動著,他斜眼瞄去,發現是自己的媳婦兒洛華。
洛華笑了笑,意有所指的對他搖了搖頭,於是他又放心了,放了刀柄,拿起杯子,繼續喝茶。
看著尹浩嵐逐漸斂去一身戾氣,翟璟斐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胸口跟腹部那幾擊重創,表面上沒留下一絲瘀痕,可皮下的傷卻是疼得他撕心扯肺,還有四肢關節重複被拆卸又接回的劇痛……他可不想再體會一次了。
只是,尹浩嵐似乎沒打算站出來主持正義?
看著圍在身邊吵成一團的三個人,翟璟斐不禁頭皮發麻。
頗有趣的,今天的戲碼。尹浩嵐又喝了口茶,順便幫身邊的銀眸女子也倒上一杯。
尤其最近,多了個媳婦兒陪他,不再像從前,冷靜的永遠只有他一個,想想實在是有些孤單。咦?那是?突然,他眼神一亮。
「公公,您在看什麼?」洛華不解地問。
尹浩嵐喃喃念著:「那圍巾的顏色看來挺不錯……」悠遠的目光望向門邊。
圍巾?哪來的圍巾?
她好奇依言瞧去,只見門邊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坐在地上,神情優哉地梳理一身顏色特殊的紫金色毛皮。然後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圓滾滾的大眼睛望了過來,靈動地溜轉著,又懶洋洋的撇開,簡直目中無人到了極點。
「好可愛的--呃,是什麼呢?公公?」她認不出那是什麼動物。
「不曉得,該是什麼貂狐之類的動物吧?不管是什麼,待會兒叫人擒了給你婆婆當圍巾吧!」無視於牆邊那幾乎要打起來的一群人,尹浩嵐表情自在地舉箸用食,還不忘招呼媳婦兒一起來。「先吃吧,別等他們了。」那些人八成還要忙上好一陣子。
「嗯。我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顏色……那會好吃嗎?」洛華想起前幾天,尹琉星為了討好她,上山去打了一隻山豬回來烤給她吃,那皮酥肉嫩的美味,直到現在都還念念不忘。
「沒什麼肉的樣子,可能不太好吃吧?」他嘴裡嚼著一塊紅燒豬肉,隨意地答道。
「那真可惜。」洛華表情似是遺憾。
他們想吃什麼?!
還深陷身邊三個人的七嘴八舌陣仗當中,翟璟斐耳尖的聽到幾句詭異的問答,內心暗驚,趕緊噘唇吹了聲口哨,將小寵物喚近身旁,一把捉起就塞到胸前的衣服裡。
真不該帶它一起來的。在這些豺狼虎豹當中,天知道會不會在自己一個不注意之下,就被人拔毛宰了下鍋!
才抬頭,恰好接到遠處兩道閃著疑惑的視線,只得無力的回道:「呃,這是我養的……不、不是養來吃的,是當寵物……」
尹浩嵐跟洛華兩人同時回以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皮草」養著卻不「使用」,真是奇怪。
翟璟斐只能勉強一笑,但隨即頭皮吃痛,被迫低下頭--是尹琉夜扯住他的發往下拉。
「你是不是在欺騙我的感情?」她冷聲地問。
終於又輪到他開口了是嗎?
「我剛剛只是想說,」翟璟斐歎了口氣,「我沒要回去了,留在這兒陪你不好嗎?反正家裡從來就不是我在掌事,有沒有我,並不會造成什麼大影響。」養蠱的工作在哪兒都沒差,只要給他一間小屋子、一座小園子,頂多讓下面的人辛苦些,關內關外多跑幾趟來回運蠱即可。
「你不回去?」這下子,尹琉夜傻眼了。
怎麼也沒想過,他會為了自己留下來,她甚至已經做好準備要跟他私奔到關外去,然後把這一切全丟給……呃,是妥善慎重的交給海兒去繼承。
反正嫂嫂算過了,他們這一輩專出男丁,沒一個女娃兒,那小子怎麼也逃不掉這責任。只要他為海兒解了蠱毒,她自然就不用日日跟在孩子身邊,怕他發作而無人能為他緩和痛苦。
「讓你養不好嗎?」拿下她抓在自己發上的手指,包到手心,密密闔起,輕輕揉著。
「那藍旗莊--」
「有翟冠倫那小子在,我很放心。」事實上,要是讓他知道自己不回去了,只怕會捶胸頓足,後悔讓他入關來。
他一向很埋怨自己得接下莊主的位置,所以才會一天到晚頂著他的「臉」見人,說是將來有一天想離家出走時,剛好可以陷害他頂下莊主的位置;可惜計劃未達成就破功,因為他跑人了。
「那老妖……我是說你娘……」
「我們兄弟跟她感情並不好,沒什麼好牽掛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富人家多似如此,也沒什麼好稀奇。
「那你的妻……」
「根本沒那種東西!」翟璟斐不耐的皺眉,拉過她的身子摟進懷中。「除了你,我沒別的女人,如果我要妻,也只會娶你為妻。」
這十年的歲月中雖沒了她的記憶,但可從不曾碰過別的女子。許是生性少欲,許是雖遺忘她的身影,內心深處仍藏有她的存在。若不是確定她並非我族中人,真會懷疑是否教她給下了情蠱,鎖住了感情只為她一人舞動。
若要娶妻就只會娶她為妻嗎?
聽他說得認真,琉夜深深覺得,這真是一句讓人聽了就很高興的話。
好滿足,好快樂的偎入他的懷抱裡,享受足了情人的濃情蜜意,然後尹琉夜這才慢半拍的發現--
咦……怎麼突然變得安靜?
方纔還拚了命反對的那些聲音不見了,實在讓人覺得好不習慣。
視線在空蕩蕩的大廳上繞了一圈,尹琉夜不期然地與正閒適喝茶的洛華對上了眼。
尾聲
「你不去瞧瞧沒要緊嗎?」
「爹、娘跟琉星全去了,就連海兒都還賴在那裡湊熱鬧,還要我去作啥?只不過是認個人,人對了就帶回來,人不對就丟出門去,這種小事哪需全家出動?」
「但那極可能是你離散多年的親生大哥。」
「不是可能是,而是一定是。嫂嫂是鐵口直斷的日巫子,她說了是就一定是……」腦子裡靈光一閃,忍不住噗哧笑出,「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親生大哥的身上有我爹爹親手紋上的族徽?」
「沒,怎麼?」笑這麼曖昧,真怪。
「方纔縈心的丫鬟不是回來說了,她的小姐不小心瞧見了一名身上有兩枚盤龍抱珠紋身的男子?我在想,她是怎麼瞧見那兩枚紋身的?」
「很奇怪嗎?」
「也不是,只不過那紋身是分開的兩枚盤龍抱珠圖案,一枚是綠色,紋在左臂上;一枚是紫色帶青,紋在……」她神秘一笑,「小腹接近大腿處。」多曖昧又多容易令人想歪的位置?呵呵呵,好好奇,縈心究竟是如何「不小心」才能去瞧見?
沒因琉夜帶著顏色的暗示笑出聲,翟璟斐反是開口問了別的。
「縈心?可是城裡那花樓的紅牌姑娘?」
「你見過?」這可奇了,他該不會背著她去買姑娘吧?
「嗯,我曾在那兒碰過那孩子,那時他正跟個陌生男子爭風吃醋,只為了搏取她的注意,本還以為他只是個不學無術的世家子弟,後來是在一旁客人的指點之下,才發覺他跟我長得好像。」
他接著說了前幾日潛至她窗前,聽了她與孩子對話一事,表情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