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毒,也之所以才能對付百毒不侵的你。『迷心散』只會讓人記憶混亂,再加上適時的一點暗示,就能使你應我的要求忘掉記憶裡某段指定的事物。」
「像是你?」
「像是我。」她笑,很不知反省地。
「剩下的呢?」危險物品不可留,翟璟斐只想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毀屍滅跡。
「沒有了。」
「嗯?」他懷疑的瞥她。
「因為太生氣,當初全倒進你的茶水裡頭去了。」後來才知道那只要用上一小撮就足夠,
翟璟斐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還敢表現出一臉非常可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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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門時,翟璟斐拉住琉夜。
「就算你認為我對你下了那樣狠毒的手段,你也等著我嗎?」真不知該說她笨還是死心眼?
尹琉夜微笑著,不答話。
她從不曾懷疑過他會傷害她,惱的只是他無心的隱瞞,但那並不在等不等他的理由之內。會開口問他,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翟璟斐依然沒釋懷,再次拉住她的腳步。
「相思如針,這麼多年來,難道你就一點感覺也沒嗎?」想起了往日相處的情景,和她狠心對自己奪去屬於兩人記憶的舉動,他語氣不免有些怨懟。
「相思如針,你怎能認為我會一點感覺也沒?等待是難受,思念也令人難安,可當我知道相逢的時刻終會來到,這樣想著,也就不是那般難受了。」
「想不到你對我這麼有信心?」聽著她的話,不禁讓人起了惱意,感覺好似自己的一切心思全掌控在她手中,任她扳弄操控。
「不,我不是對你有信心。」琉夜拉著他的掌貼到自己頰邊磨蹭著,輕喃道:「我是對自己有信心,對自己選擇的人有信心。」而他始終沒教自己失望。他來了,這樣就足夠彌補她十年的相思了。
帶著微笑,她主動牽起他的手,與他並肩走出自己的居處。
「走吧,我們若要在一塊兒,還有件事得解決。」
「什麼事?」
「說服幾個人接受既定的事實……別擔心,必要時刻有必要手段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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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無好宴。
美輪美奐的大廳裡,一片緊張的肅殺之氣。
一家子人壁壘分明。左邊是代表正義的一方,右邊是邪惡的一方。而現在,除了當家的大姑娘及一位陌生的異族男子之外,所有人皆不約而同在左方落坐。
空氣中瀰漫著某種奇異的沉默,人人臉上難得出現幾近嚴肅的表情。事情看來頗為嚴重,就連僕傭們也被這不尋常的氣氛感染,遠遠的覷望著,沒敢靠近。
靜默……還是靜默,靜默了三刻鐘之後,被好幾雙眼珠子瞪住不放的女主角終於有了動作。
她泰然自若的以手勢喚來了丫鬟,為自己及自己的男人倒了茶水。
雖然一直沒開口,半點口水也沒浪費,可是人還是會渴的。
幾道視線夾著不滿的火光迅速瞪了過來。
事情還沒談妥,喝什麼茶!
也幸好丫鬟們還算識相,立刻為所有人倒齊了茶水,免去一場可能而生的風波。
然後……仍是沒人開口。
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一家子彷彿正在進行一場全天下最無聊的遊戲,誰也不肯認輸先開口。
翟璟斐摸不著頭緒,卻也樂得跟他們耗下去,他剛好可以藉此機會好好瞧瞧小東西的家人。
很美的婦女、很俊的俠士,看著席上那對氣質截然不同卻又互補的相融夫妻,便不難明白小東西的好容貌從何而來。有這麼出色的爹娘,要生出醜孩兒可也不容易。
對了,還有那個氣呼呼的男子--一個跟小東西幾乎有著同一張臉的男子,只是身型高大了些、五官粗獷了些、眼裡的光彩活活潑潑的,就像一隻蹦蹦亂跳、永遠安靜不下來的大犬。
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佳人,然後再回頭去瞧那直直瞪著自己不放的男子,兩相比對了一番,忍不住勾唇笑了。真是一對漂亮的孿生子。
聽說家族裡若有出孿生子,孩子生出孿生子的機會也就比一般人大。這麼說,要是將來小東西還願意生孩子,他們很有可能也會擁有這樣一對長相相似的漂亮孩子了?
笑什麼?尹琉夜奇怪地扔來一記疑問。
沒什麼。翟璟斐拍了拍她的頭,就像多年之前常做的小動作,習慣性的將她當成小孩子拍哄。
也許是因為記憶失斷的原因,對他來說,十年未見的隔閡並沒有想像中的大。身邊的佳人還是與他相處兩年的小東西,只是年歲大了些、身型拉高了些、容貌也柔美了些,其它的,並無改變。
怪人。尹琉夜莫名其妙的瞥他一眼。
方踏進廳裡的一名貌美女子發出一聲驚呼,打破了沉默。
「果然是你!」
美人兒小心踩著一雙纏得小小的腳兒,搖搖晃晃地繞過那一桌精美菜餚,來到那個在莊子裡引起軒然大波的外族男子身前。她睜大一雙異常美麗的銀灰眸子,好奇的觀察他的模樣。
「你的『氣』……看來好多了,不再如初時那般糟糕。是因為知道了琉夜對你仍然一如從前,所以心安了,是嗎?」初見面時,他的心裡就只夾雜著痛苦、擔心、不安跟害怕等等負面的混亂情緒,還一度使她精神承受不住而昏厥。
她想伸手碰碰他的臉,卻教一陣雞貓子喊叫似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足下一絆,險些跌倒。
「小落花花花花--」尹琉星尖聲驚喊著,身影如疾箭一般射至,連忙將親親小娘子拉進懷裡,迭聲訓誡:「別跟壞男人靠那麼近,小心被怎麼樣去了找不到人負責……」聲音「小」得讓全廳裡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誰是壞男人?誰又會對誰怎樣?」一開始就被歸類在壞人一邊的尹琉夜寒聲問著。當她這孿生兄長打定主意惹是生非時,就不會讓人好過。
「哼,你不就被怎麼樣去了?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擺在眼前,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對呀對呀,兔崽子說得對!琉夜,你快過來娘這裡,離那壞人遠一些,別教他給怎麼樣--」
「漂亮娘,你那個不孝女早就已經被怎麼樣去了,要不然哪會出現海兒那只死小孩?」
「對厚,那……」凌翠鳳想了想,心裡還是不安,又是叨念道:「你還是過來娘身邊,免得他又想吃回頭草,想要對你怎樣,那我們不就又吃了一次虧?」到底是掌握南方經濟命脈的美人山莊前任主事者,吃不吃虧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事。
「阿娘,我剛剛看到他們兩個一起從房裡走出來。」將寶貝小腳娘子供上了椅安坐,尹琉星搓著手偎近娘親身邊,臉上那副爪耙子嘴臉倣傚得百分百相似。
聞言,凌翠鳳倒抽一口氣,陡地拔聲一喊:「琉夜,快過來!阿福,拿鹽巴,我要驅散惡靈!」
驅散惡靈?這種鬼話一聽就知道是尹琉星那長舌公在一旁煽風點火。狠瞪一眼孿生兄長,尹琉夜這才安撫的朝娘親開口。
「娘,惡靈是你寶貝孫子的親爹。」給點面子吧!
「是海兒的親爹又怎樣?只要你點個頭,海兒想要十個爹都可以,他又算什麼東西?」大手用力往桌面一拍,可惜沒製造出多震撼的音效,反倒是弄腫了一隻不曾受過什麼苦的柔軟掌心。
輕歎口氣,一直沒出聲的尹浩嵐輕手捉過妻子發紅的手掌,包在掌裡搓揉著。「不懂武功的婦人家學男人拍什麼桌?弄疼自己了吧?」
「相公,我家的孩子都讓人欺負到這麼徹徹底底一點都不留了呀,你還在一邊喝什麼茶?」
「爹啊,那可惡的傢伙對我們家琉夜做了如此天理不容的錯事,要是傳出去,小則琉夜的閨譽受損,大則影響山莊千百代以來打下的基業,破壞先人立下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樂善好施、為人津津樂道的良好德范;身為長久以來世人口中良善的表徵,我們絕對不能讓這種破壞美人山莊家譽的外人道遙法外!你千萬不能答應笨妹的蠢要求,放那男人一馬!」尹琉星捶胸頓足、痛心疾首。
桌子的另一邊,尹琉夜無奈暗付:這事怕是十年前她挺著一個大肚子回莊子時,就傳出去了吧?尹琉星那睜眼說瞎話的能力一向是公認的頂尖,他要是認了第二,沒人敢自稱第一。
再說,他們家什麼時候傳了千百代?什麼叫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樂善好施?為人津津樂道?是世人口中良善的表徵?她不知道他口中這一長串形容詞是來自於那本書冊裡,但顯然的,肯定不是指他們家。
美人山莊驚世駭俗的舉動跟不按牌理出牌的特性早傳遞天下每個角落,這些話講出去給外頭的人聽,恐怕就連三歲稚娃也知道是笑話,而且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