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貝是我的!」他已經把她的名字記起來。
「她才不是!」魏昕浩也記住她叫沈海貝,以後要跟他們住在一起,認真程度並不輸他哥哥。
兄弟兩個打成一團,魏董事長手抱女嬰沒空處理兒子們的爭議,只是忙著嘟嘴,逗女嬰發笑。而女嬰真的笑了,笑容好像天使……
記憶中的天使,隨著魏昕磊無意識揚起的嘴角,慢慢與現實中的浮雕分離,剝掉了記憶的幻境,也將他飄遊的靈魂重新拉緊,助他回到現實。
他慢慢直起身,拿起桌上的酒杯。在外飄泊了兩年,突然間回復到原來的生活,還真有點不習慣,看來人真是一種善變的動物。
仰頭喝完杯子裡面的酒,魏昕磊放下酒杯,走向擱在角落的行李箱,抽出一張報紙,專心盯著上頭的文字。
磊哥,我已同意解除婚約,連帶著也解除你對自己的承諾,速回。
海貝--
事隔兩年,海貝終於同意解除婚約,這令他不解。他不禁回想起兩年前他們最後一次的會面,就在這屋裡,她蒼白著臉,咬著下唇,寧可惹他生氣,也不願違背他父親心意的模樣。當時他還以為她會堅持一輩子,沒想到兩年後的今天,她居然登報說她願意解除婚約,究竟是怎麼回事,莫非是他父親的命令?
魏昕磊怎麼想都找不出原因,決定明天一早去找他父親問清楚。他相信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得了的理由,才能讓他頑固的父親改變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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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溫哥華市中心的「魏氏大樓」,向來是溫市華人成功的標誌。溫市是溫哥華市的簡稱,許多當地的人都習慣如此稱呼這座城市。
這天,魏氏大樓如往常一樣忙碌,員工進進出出,奔跑穿梭在總樓面二十七層的大樓裡。這是魏氏一貫的景象,看在魏昕磊的眼裡卻別有一番滋味,由衷升起一股懷念之情。
「早。」他先到業務部打招呼,同事們看見昔日主管回來了,手中的筆紛紛掉下來,個個說不出話。
「我回來了。」他又瀟灑的揮了揮手,被魔法定住的員工才愕然回神,對著他的背影大叫。
「總經理!」
是的,他們的總經理回來了。
這個消息立刻有如野火燎原般地延燒開來,從業務部到庶務部。從一樓大廳到二十六樓財政中心,每個人都在討論這個話題,唯獨位於頂樓的董事長室,還不知道這件事。
「王秘書。」
董事長室門外的秘書,不期然看見魏昕磊的身影,握著話筒的手當場僵在空中,半天無法反應。
「我回來了。」
是的,他回來了。魏昕磊看得出王秘書有多意外,她的眼眶都泛出淚光。
「總、總經理……」顧不得正和客戶通電話,王秘書用顫抖的手將話筒掛回原位,激動的起身。
「好久不見,王阿姨,我回來了。」魏昕磊抱住激動的王秘書,從她頻頻發抖的擁抱中感受到她有多想念他。他也是,他也一樣想念這些有如家人的老職員。
「你怎麼會突然回來?」王秘書邊拭淚邊問。
「這就要問我父親,我父親在裡面?」魏昕磊對著厚重的門板揚揚下巴。
「你……你還不知道嗎?」王秘書的臉色蒼白,彷彿他說了什麼不能理解的事。
「知道什麼?」魏昕磊一臉莫名,不明白一向溫和的秘書何以臉色大變。
「老董事長……已經過世了。」
「過世?」魏昕磊壓根兒聽不懂王秘書在說什麼。
「是的,總經理。」王秘書心痛的說。「就在你離開加拿大不久後,老董事長便發生了車禍而意外身亡,至今已經一年多。」
對於追隨在魏老董事長身邊長達二十年的王秘書來說,最捨不得的,莫過於上司的辭世。然而站在魏昕磊的立場,他根本不想聽到這個消息,甚至懷疑她是在跟他開玩笑。
「這個玩笑不好笑,王阿姨,換點別的。」不可能,他父親不可能就這樣死掉,這一定是惡作劇。
「我也希望這是個玩笑。」王秘書感傷的說。「但事實上,你父親真的過世了,我也很抱歉。」
「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魏昕磊的腦子亂成一團,怎麼樣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因為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哪裡。」王秘書歎氣。「事情來得太突然,你又沒有留下半點訊息,就算我們想通知你,也不知從何找起,只好自己辦了。」
說來說去,都是他任性惹來的禍,他不該負氣離家出走,落了個家破人亡的命運。
「現在公司……是由誰在掌管?」魏昕磊幾乎被這殘酷的事實擊倒,最終還是能夠鎮定下來,試著把事情一件一件弄清楚。
「你弟弟。」王秘書答。
「他在裡面嗎?」魏昕磊指著厚重的木門問,而秘書點頭。
「是的,他正在裡面辦公。」
很顯然地,他弟弟現在是新任的董事長。但魏昕磊並不在意繼承問題,只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不需王秘書通報,魏昕磊逕自打開沉重的木門。這間辦公室他已經進出太多次,甚至有一度以為必定屬於他。事實上,他若不離開加拿大,董事長的寶座也不會拱手讓人,即使這個人是他親弟弟。
正坐在皮椅上,輕鬆蹺腳的魏昕浩,怎麼也想不到推門進來的人竟會是他的親哥哥,仍是手拿著最新型的手機,一個勁兒地講個沒完,邊講邊轉正皮椅。
「上次那場舞會真好玩,那些小妞--」魏昕浩正和朋友聊得起勁,未料眼前卻突然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硬生生地打斷他和朋友的通話。
「哥……」他怎麼也不敢相信他的眼睛,站在他眼前的竟是他失蹤兩年的大哥;魏昕磊。
「你正在忙嗎?」魏昕磊朝他弟弟的手機點點下顎,魏昕浩才急忙切斷通話,手足無措地面對他的哥哥。
「你這樣無緣無故掛別人電話,不太好吧!」魏昕磊冷眼看著弟弟慌亂的動作,提醒他要注意禮貌,魏昕浩只能懊惱的搔頭。
「是不太好,我下次會改進……」魏昕浩話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己竟在求饒。該死,他現在已經是董事長了,他就不能表現得爭氣些,一定非得像小孩子不可嗎?
「你、你怎麼回來了?」即使魏昕浩不斷地提醒自己,現在他已非昔日阿蒙,然則面對魏昕磊,他仍忍不住怯懦。
「我不能回來嗎?」魏昕磊銳利地反問。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魏昕浩被他哥哥強悍的語氣震住,再次退縮成只懂在他陰影下成長的小弟弟,話都說不清。
「爸是怎麼死的?」
魏昕浩還來不及從魏昕磊尖銳的問話中喘口氣,下一個問題就接著來,引發他更嚴重口吃。
「爸他……是因為……車禍……」
「我知道是車禍。」魏昕磊彎身,單手撐在辦公桌上,俯視他弟弟。「我是在問你,難道你沒有試著救爸?」
「我當然、當然有試著救爸。」魏昕浩的自信心幾乎被他哥哥高大的身影壓垮。「但、但是醫生說,發現得太晚,來不及急救,所以……」
「所以你就任憑爸死掉。」魏昕磊冷冷幫他弟下結論,魏昕浩霎時無話可說。
「我、我……」他試著再解釋些什麼,但他大哥已經直起身,他終於能喘口氣。「我真的有試過要救爸,但當時情況真的很緊急,我們也曾想聯絡你,可不知道你人在哪裡,只好暫時放棄……」
魏昕浩又囉囉唆唆的說了一大堆,試著表明他的立場。只可惜魏昕磊從頭到尾一點反應都沒有,仍舊冷著眼,目光如炬的看著他弟弟。
與其說他是氣他弟弟,不如說是氣自己比較恰當。要不是他任性,要不是他要命的自尊心,他父親仍會活著,他也不必站在這裡,聽他弟弟胡言亂語,扯些不相干的話。
「……現在你回來了,我也可以喘口氣,把公司交還給你管理。」魏昕浩說了一大串,最後終於用這句話做為結尾,說完已是揮汗如雨。
魏昕磊的眼神還是一樣地冷,腦袋糾成一團。
就算昕浩說的話都是真的好了,他是真的聯絡不到他。但為何海貝想得到以登報的方式尋找他,昕浩卻不能?這真是奇怪。
「海貝呢?」存在於他心中的疑問一大堆,其中最不能理解的是他未婚妻的所作所為。
「呃,她……」冷不防被問及這個問題,魏昕浩支支吾吾。
「她在家嗎?」不對勁,魏昕磊瞇起眼睛。
「她、她不在魏氏大宅。」魏昕浩做了個深呼吸,顫聲地說。「她和李媽在海邊的別墅。」
「她為什麼要一個人搬到海邊的別墅?」疑問越來越多,從他們十六歲以後,海邊別墅就空著,只有在夏天才偶爾回去避暑。
「因為……因為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的想法。」魏昕浩盡可能挑最接近的事實講,魏昕磊聽得一頭霧水,搞不懂他弟弟打什麼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