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某日的下午 魏氏企業董事長辦公室
「老魏,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魏老董事長的多年好友兼專屬律師,緊蹙著一雙泛白的濃眉,擔心的看著老友。
「按照我的話記下,就沒錯了。」魏老董事長低聲回應老友的疑問。
「但是這樣對昕浩會不會太下公平?」老律師怎麼想都不對。「我聽說他最近非常努力工作。」
「我知道。」魏老董事長的回答還是一樣。
「也許你該考慮給他一個機會,老魏。」老律師勸他。「我看他是真的想闖出一番事業,讓你對他另眼相看。」又何必拒他於千里之外?
「我瞭解那孩子的想法,但我不會把公司交給他,太冒險了。」魏老董事長絲毫不願改變他的決定。
「你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昕磊就不危險嗎?當心狗急了跳牆。」老律師歎道。「再說昕浩過去雖然不懂事,但從他哥哥走後,已收斂許多,不再那麼愛玩,你就不能給他一次機會試試,也許他會做得很好也說不定。」
長時間在魏家打轉,對於這些後輩,老律師多少也有些見解。
老大昕磊固然優秀,但容易趨於自大。老二昕浩雖然表現平平又愛玩,並不代表他做不到,只要好好加以訓練,還是可以的。至於海貝,情況則是比較複雜,不在他們的討論範圍之內。
對於好友的疑慮,魏老董事長不是不知道,只是另有考量。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昕浩那孩子振作不了多久的,你就別管他了。」自己孩子什麼德性自己知道,要一個人徹頭徹尾地改?沒那麼容易。
「老魏--」
「況且公司也不是實驗品,今天這個做不好,明天再換人,那公司不是給搞垮了?不行!」魏老董事長三兩下就否決好友的提議,老律師只得歎氣。
「問題是昕磊現在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你就算把全部的財產都留給他,他也不見得會感激你,又何必呢?」眾人皆知他已撂話不留給他大兒子一毛錢,如今才來立這份遺囑,實在沒多大意義。
「他會回來的。」魏老董事長信心滿滿地說。「而且我也不需要他的感激,我只希望他好好經營公司,將『魏氏』這塊金字招牌好好發揚光大,我就心滿意足了。」
「恐怕不容易啊!」老律師瞭解他的想法,但不認為事情真能那麼順利。
「昕磊的個性你也曉得,如果海貝不答應解除婚約,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回來,但你會讓海貝解除婚約嗎?答案你自己知道。」就他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他認為魏老董事長實在太固執,年輕人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不能勉強。
魏老董事長聞言沉默許久,他確實不可能同意讓他們解除婚約。海貝需要人保護,昕磊是不二人選,無論如何,他都得想辦法促成這段美事。
「海貝還是一樣,把自己關起來嗎?」是不是美事,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她只是心情不好,過一陣子就會恢復了。」魏老董事長始終不肯承認,他的堅持傷害了任何人。
事實是,他傷害了許多人。他傷害了昕磊,也傷害了海貝,或許還有昕浩,那孩子對海貝的迷戀,連瞎子也看得出來。
「但願如此。」老律師衷心希望這些事情能趕快過去,從小看著這些孩子長大,他不希望任何人受傷。
「這你不必擔心,會過去的。」魏老董事長的自信,就和他的固執一樣多,老律師只得歎氣。
「唉!」難怪他們父子會吵架,他和昕磊的個性簡直一模一樣。「既然你都覺得沒有問題,我這個做律師的又能多說什麼?照你的話去辦就是了。」
老律師說完這些話後,隨即拿出紙和筆,等候魏老董事長交代。
魏老董事長沈吟了一會兒,開始交代遺囑的內容,老律師飛快地記下,一面記一面搖頭。
遺囑的內容大體如下--
舉凡「魏氏」的產業,多由魏昕磊繼承。包括公司、房地產,及絕大部分股票。魏昕浩只得到少數房地產和部分股票,至於沈海貝,則因為將來是魏昕磊的妻子,所以未留一點財產給她。
「這樣行嗎?」老律師有所疑問。「你沒有留下任何一毛錢給海貝,萬一要是有什麼事,她要怎麼生活?」豈不教她喝西北風。
「沒關係的,她還有一筆大中留下來的信託基金,不會有事。」更何況他相信昕磊絕不會棄她於不顧,他對自己的兒子起碼還有這點信心。
「是啊,我差點給忘了。」經魏老董事長這麼一提,老律師才恍然大悟。「海貝還有一筆個人的信託基金,足夠她下半輩子花用。」這麼說來反倒是昕浩比較有問題。
「昕浩要是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抗議。」所有好東西都留給哥哥。
「他沒資格抗議,昕磊每天早晚在公司忙碌,他卻一天到晚只會玩,還有什麼資格跟人大喊不公平?」魏老董事長顯然對二兒子的表現很不滿意,批評起來格外嚴厲。
老律師見狀又歎氣,這真是一個死結,打也打不開。就他的看法,昕浩雖然不才,但這也是因為長期被忽略導致的結果,現在他不就做得很好?
「我明白了,我已經把所有事情記下,今天回去我就正式擬定遺囑,明天送來給你。」老律師雖然比魏老董事長看得透徹,但到底他是外人,又是魏老董事長的委任律師,只得奉命行事。
「拜託你了,老游。」魏老董事長拍拍好友肩膀。「以後可能還有很多事要麻煩你,先跟你說聲謝謝。」
「哪兒的話,這是應該的。」老律師笑道。「撇開我們是好朋友不說,我還要領你的薪水,當然得盡心盡力--怎麼了,老魏?」
老律師話講到一半,驚見老友突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
「噓。」魏老董事長蹙起眉頭,靜下來聆聽門外的聲音,越聽越不對勁。
接著,他用力拉開沉重的木門,發現門外的秘書臉色蒼白,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他馬上明白事有蹊蹺。
「剛剛是誰站在外面?」他問秘書。
「是、是副總經理。」秘書沒敢說謊,魏昕浩確實來過。
魏老董事長聞言面色凝重,沈吟了大半晌後說聲:「知道了。」並交代秘書不可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秘書忙點頭,在魏家工作了快二十年,她當然明白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怎麼辦?昕浩都聽見了,要更改遺囑嗎?」關上門後,老律師問他的僱主。
只見魏老董事長一臉嚴肅地看著方才擬定好的遺囑草稿,過了許久後點頭。
老律師原本以為他是要做更公平的分配,沒想到--
「立刻更改遺囑的內容,將我名下所有財產都留給海貝,我一毛錢都不留給昕浩。」
「這、這……」面對好友臨時改變的決定,老律師除了驚訝以外還是驚訝,他這麼做,分明是要引起紛爭。
「照我的話做。」魏老董事長顯然心意已決,誰勸他都不行。
老律師又歎氣。沒人知道魏老董事長葫蘆裡面裝了什麼藥,就連他這個多年好友也不清楚。
「昕磊你也不給?」他氣昕浩也就算了,總不能連昕磊也無辜牽連。
「不給,全數留給海貝。」魏老董事長葫蘆裡裝的藥只有他自己知道,亦不打算說明。
老律師沒轍,只得回去重新擬定遺囑,隔日再送回辦公室給魏老董事長過目。
魏老董事長快速瀏覽了一遍,確定內容無誤後簽上大名,接著又將遺囑交回給老律師保管,整件事才算完成。
事先立定遺囑,本是天經地義。況且魏家幾代在國外生活,早就感染國外習慣,一點都不稀奇。
然而,讓魏昕浩氣憤的,並不是他父親立遺囑這件事,而是他居然把多數財產都留給他哥哥,這才教他憤恨難平。
是,他是不如哥哥那般優秀,但他也盡量做了,老頭子還要他怎麼樣?
魏昕浩始終搞不懂,他父親為何那麼疼他哥哥?虧他做得要死要活,結果他父親看都不看一眼,想想也真是可悲。
以前他哥哥在的時候,他沒有機會表現。好不容易,他哥哥走了,他終於有出頭的機會。他是真的很努力在做,這點連外人也看得出來,唯獨他父親死都不肯動搖,非但不肯承認他的用心,且當頭給他一記棒喝,把他所有希望都打碎了。
我要將「魏氏」大部分的產業,都交由昕磊繼承;包括公司、房地產及絕大部分股票,昕浩只能得到少數房地產和部分股票……
這是什麼爛遺囑!
魏昕浩不停地詛咒。
幾棟房子和股票算什麼?給他玩幾年就不見了,他之後的生活要怎麼辦?真的出去工作?還是賴在公司,仰仗他哥哥的鼻息過活?他父親根本不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才會立定這份天殺的遺囑,他得想辦法改變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