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昕磊諷刺地笑了笑,隨手翻開的扉頁卻止住了他的笑容,「過去」的他正試圖解開他的迷惑。
我愛海貝,我會永遠愛她一輩子。
這是某一天,他們在海灘邊玩瓶中信遊戲時寫下的話。那時候他好興奮,確信大海會響應他的請求,讓海貝永遠留在他身邊。
他是愛她的。
這個事實,有如晴天巨雷,「啪」一聲將他打醒。
他總以為自己不愛她,總以為那只是兄妹之情。他討厭他的人生因她而束縛,討厭她總是沒有自己的想法,凡事以他為主。但公平地來講,是誰造就她這種個性?他爸爸是要負一點責任,但他自己也是主要兇手,憑什麼在她養成了習慣以後,才要求她獨立?
不甘心束手就擒,不甘心凡事聽從父親的命令,所以他鬧起了獨立革命。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場革命是沒有意義的,他只是白白浪費了兩年,並得到人事全非的下場。
他愛海貝!
這個認知重重地敲了魏昕磊一記,掀起他欣喜若狂的心情。
長久以來的迷惘,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解答,他好高興!
迫不及待地想和沈海貝分享這項新發現,魏昕磊毫不猶豫地放下手中的日記,衝出閣樓到一樓陽台找她。
她仍然在躺椅上睡覺,睡容安詳甜美,任何人只要見到她,都會愛上她,他不明白以前自己為何如此固執。但是一切的猶疑都已成過去,從現在開始,他將更加清醒。
不想吵醒熟睡中的沈海貝,但又壓抑不住興奮的心情。魏昕磊索性躺下來,將她擁入懷中,悠閒面對海洋。
記得以前,他們經常像這樣一塊兒擠在躺椅上,聆聽海浪的聲音。海洋的旋律時而幽靜,時而激昂。每當海浪過大時,他們都會不約而同的摀住耳朵,接著格格笑彎腰。直到李媽發現他們不在,出來把他們拎回屋內為止。但到了屋內,他們還是一直笑,約定下次還要一起躺在椅子上聽海浪,還要再摀住耳朵,還要再笑得開心。
「轟隆!」
海浪一如以往,在捲起每一道巨浪時發出震天的聲響。魏昕磊重複孩童時期最常做的動作--摀住她的耳朵,同時卻也不小心吵醒了她。
「……磊哥?」她不問是誰,只因他的氣息再熟悉不過。
「還會有別人嗎?」魏昕磊愉快地微笑,沈海貝可以從他起伏的胸口感受他的心情。
他的心情非常好,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已經發現他們目前的狀態--他正抱著她。
「磊哥,我想你最好放開我。」她不想和他那麼親近。
「為什麼?」他的口氣倏地轉沈。「我們是未婚夫妻。」
這簡短的幾個字,讓沈海貝的身體僵了一下,不是太激烈的掙扎,也很快地被魏昕磊壓制下來,氣氛登時尷尬起來。
「妳知道嗎?剛剛我到閣樓冒險,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他的口氣亂興奮一把的,完全不受懷中僵直人兒的影響。
「是嗎?」她的口氣聽起來不怎麼感興趣,魏昕磊的眉頭都皺起來。
「我發現了小時候寫的日記。」她怎麼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然後呢?」而且甚至帶點無聊。
「我翻到了我們在玩瓶中信時所寫的話,我寫著:我愛海貝,我會永遠愛她一輩子。」這已經算是變相的表白,如果她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就應該有點反應。
「哦。」她是有反應,不過只是簡單響應一聲,搞得魏昕磊相當火大。
「妳這是什麼意思?」只會「哦」!
相較於魏昕磊暴躁的脾氣,沈海貝倒是顯得十分冷靜,沉默思索的時間也較長。
「我只是覺得,日記上那些話只不過是童言童語,不需要太過理會它們。」她的表情淡得像風,口氣如煙一樣輕,卻激起魏昕磊心中最深的怨氣。
「妳是在告訴我不必當真?」他生氣的問她。
她點點頭。
「好妳個不必當真。」他的口氣壞得不得了。「好啊!那妳告訴我,妳信裡面的內容都寫了些什麼?」
很顯然他不相信她,不相信沈海貝真有她表面說的那麼瀟灑,必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忘了,那麼久的事,我記不住,而且也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她避重就輕的回說。
這倒是,整家子就他一個人最熱衷這種無聊的寫字遊戲,而且也沒持續多久,不久就放棄。
「這倒是個滿好的借口,應該學起來。」他諷刺的說道,看來她的秘密藏得比他深,更不容易鬆口。
「妳以前說過的話,也是童言童語嗎?」沒有文字做為證據?沒關係,反正以麗她也掏心掏肺對他說過不少話,這些話她總該賴不掉了吧!
她說:她會一直愛著他,當他最甜美的妻子。她會安靜無聲,會如天使一般可人。這些話,不只在她童年時期說過,甚至在她長大以後,她都如此保證,不知她是否還記得?
魏昕磊半是挑釁、半是緊張的等待她的回答。發誓如果她敢再來那一套「我忘了」,他會當場掐死她。
只不過,他作夢都沒想到她竟會--
「我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不是嗎?」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已經解除婚約,拒當他的未婚妻,過去說過的話,當然是童言童語。
魏昕磊不明白,她怎麼變得這麼冷漠、這麼無情?過去她的話一向不多,他也老早習慣,有如溫水一樣的沉默。而今,一切都變了。現在的他害怕她的沉默,以及接踵而來精準鋒利的言詞,那往往傷得他體無完膚。
突兀地鬆開沈海貝的身體,魏昕磊根本搞不懂她的想法。以前無論怎麼求她,她都不肯放開他。現在他醒悟了,瞭解自己內心真正的感情,她反而跑得越遠,讓他難以追隨。
欲擒故縱,是這樣嗎?
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成一個狡猾的女人,抑或這是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不想讓自己更生氣,魏昕磊選擇留下沈海貝一個人,進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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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回公司?」傍晚時分,魏昕磊還來不及吞下第一口飯,沈海貝就如此開口問道。
魏昕磊冷冷地打量著沈海貝,下午的氣還沒消,她又來雪上加霜,真是有夠無情的。
「我還沒有休息夠,不急。」老話一句,他就是不想這麼快回公司,看她能怎樣。
「但是公司需要你。」她顯然比他還急。
「昕浩也可以處理得很好,不一定需要我。」他淡淡反駁。
沈海貝聞言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不曉得該拿他怎麼辦才好,只得輕輕地說了聲:「我很煩惱。」
簡短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千言萬語,魏昕磊不禁蹙起眉頭來。
「妳在擔心公司?」魏昕磊問。
沈海貝點頭。
「為什麼?」魏昕磊不解。「妳不是很信任昕浩嗎?」看他們這麼要好,有說有笑的,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才是未婚夫妻呢!
魏昕磊的疑問都寫在臉上,沈海貝雖看不見,但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充滿疑惑的口氣。
「你知道魏爸爸為什麼要把財產全留給我嗎,磊哥?」經過了許久的沉默,沈海貝才緩緩丟出這顆震撼彈,著著實實把魏昕磊懾住。
「我爸把全部財產都留給妳?」魏昕磊一臉恍惚。
「嗯。」她苦笑。
「這、這件事……昕浩知道嗎?」恍惚之後,是更多的疑問,魏昕磊的思路都混亂掉了。
「是我拜託他打理公司,他當然知道這件事。」
「他都沒有怨言嗎?」他實在難以置信,他那凡事都要爭到底的弟弟會不採取行動。
「我不知道。」沈海貝聳肩。「就算有怨言,他也不曾向我提起。」
看來,大家都學會了隱藏心事。海貝,及他弟弟,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想法,唯一沒變的反倒只有他了。
「反正公司都有人管了,妳幹嘛還要我回來?」魏昕磊有點不是滋味的問沈海貝,越問越火大。
「因為我想把財產還給你,只好想盡辦法找你。」
他問得很快,她也答得很急,誰也不輸誰。
「妳說什麼,把財產還我?」他驚訝地看著她,她的眼中只有平靜,不帶任何感情。
「是的,磊哥。」沈海貝說。「我已經虧欠魏家太多,沒有理由再拿魏家的財產,何況那原本就不屬於我。」
「我爸既然把財產都留給妳,財產自然就是妳的。」沒有歸屬上的問題。
「不,磊哥。」她一點都不這麼想。「那些都不是屬於我的錢,我不想拿,只想把這些財產還給它真正的主人,也就是磊哥你。」
「妳也可以把財產直接轉給昕浩,他也是魏家的一份子,他會樂於接受的。」魏昕磊飛快反駁。
「浩哥當然會樂於接受,但那不是魏爸爸的本意,所以我不能這麼做。」
「海貝……」魏昕磊不懂她為什麼一再堅持財產屬於他,也搞不懂她的想法。